自从张二文跟孙青来到家里之后,这个小家又难得的热闹了起来,孙青在厨艺上没有什么天赋,不过胜在脑袋聪明,学什么东西很快。
虽说他总仗着肚子里那点小聪明,跟刘满堂耍心眼子总是想偷懒不好好学厨艺,但刘满堂在学艺的事情上对他很严格, 不允许他有丝毫的糊弄。
孙青对此有很不理解:“师傅这做菜干啥要那么多门道跟工序,弄熟了,能饱肚子就行了,还讲究什么火候干啥?”
“寻常人家吃饭倒是不用讲究这些,但咱家是饭馆,要是做的跟家里一样,谁来咱家吃饭?”
孙青挠了挠头却怎么都想不出反驳的借口来,只能闷闷的低着头,淡淡抱怨道:“早知道当厨子这么累,当初我就多想一会儿好了。”
孙青的声音不大,但却被刘满堂听了个真切,他有些生气,但毕竟孙青才八九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明白,于是他便拉着孙青来到店铺里,指着挂在横梁上的那块牌匾对孙青道。
“你认识这几个字吗?”
孙青点了点头,开口念道:“御赐小炒刘,这御赐是个什么意思啊?”
“御赐就是皇上亲自赏赐的意思,咱俩认识那天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的师父跟师爷曾经都在皇宫里当差,做的菜也是御膳。”
“啊对,是这么回事,我差点都已经忘记了。”
“当初的我跟你一样不太明白,这几个字的寒意,跟背负这块牌匾的责任,但后来看到我师父师爷临终时,对这块牌子的念念不忘,我大概也懂得了这块牌子对于我们这一脉的重要。”
“可,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牌子啊,虽然涂了金粉,但却只有这么大一点,这东西很值钱吗,你们这么多人要守着它?”
“东西不值钱,之前的是对于这块匾的记忆。”
孙青还是不太明白刘满堂的话,但刘满堂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孙青解释这件事,想了半天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我都已经小半辈子悟出来的道理,你一个小孩怎么能明白呢?”
说罢刘满堂面色一冷,又换上了那副严师的模样:“今天教你的这些,你什么时候学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吃晚饭。”
“啊?”孙青发出一阵烦恼的长叹,虽然不太情愿,但他还是来到灶台边上,按照刘满堂教的继续操作起来。
转眼十多年过去,孙青虽然还没彻底明白那块匾的含义,但他却已经厨艺精湛,有了刘满堂当年的风采了。
刘满堂看着孙青,心里欢喜得很,他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就可以将店铺彻底交给孙青搭打理。
可他却不太想这么做,虽说孙青也跟了他这么久,早就跟半个儿子差不多了,但他毕竟还有个亲儿子泰昌,出于私心,他还是更想让泰昌继承自己的手艺,继续完成刘月平跟刘福旦的心愿。
泰昌跟孙青不一样,孙青属于后天努力,但泰昌在厨艺上很有天赋,小时候他也很仰慕父亲,说以后想跟父亲一样,做个厨子。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泰昌的性格逐渐叛逆起来,而且在他成长的这些年,周围也在快速发展,刘满堂这个生于旧社会的人,与在学校接受了新教育的儿子产生了无法逾越的代沟。
每次面对刘满堂的子承父业的说辞,泰昌总是表现得十分暴躁。
“爹,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之前答应是因为我小时候不懂事,现在我大了,我不想当厨子了,我想去外面多看看,做些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厨子的手艺不是有孙青吗,你非要逼着我干什么?”
“都说子承父业,你爹干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活,怎么你就看不上眼了,我看你就是翅膀硬了!想当初你太师爷,那是在宫里给皇上做饭的,你知道全天下有多少厨子吗,数都数不过来,可能给皇上做饭的就只有那么几个,我怎么能让这祖辈的手艺断在我这里!”
“那你不是有徒弟吗,大不了给他改个姓,一样能继承小炒刘的名号,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是不想当厨子了!”
父子两个每天因为要不要继承手艺当厨子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闹得泰昌都不太愿意回家。
泰昌有个青梅竹马的女同学苏秀红,因为两个孩子从小在一起上学,又是同桌,所以两家关系很好。
每次泰昌跟刘满堂闹了不愉快,就跑到苏秀红家里,她家住的是军区大院,地方挺宽敞也有空宿舍给他住,泰昌觉得这里比在家逍遥的多。
可婉玲害怕泰昌给人家添麻烦,总是陪着笑脸去接人,有时候赶上心里烦躁,她就有心想说泰昌两句。
可孩子的想法也没错,而且泰昌聪明好学,成绩很好,以后是有机会能上大学的,这年头能上大学的没有几个,婉玲也很希望儿子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所以婉玲不太明白,刘满堂为什么要这么逼着孩子做他不愿意的事情。
说起来,刘满堂起初对子承父业的执念没有这么深,直到一次吃过泰昌做的菜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说什么都要让泰昌学艺。
但泰昌的态度却让刘满堂很烦恼,他不禁想起了他跟婉玲的第一个孩子锦昌。
想当年,那孩子还活着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在刘满堂身后。
送他去学堂背书,他吱吱呀呀半天怎么也记不准半个字,偏偏对自己菜谱记得牢靠的很,甚至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像模像样的做几样简单的小炒。
刘满堂当时觉得,这是血脉中带着的东西,在尝过了泰昌的菜之中,他更加确信这一点,他刘满堂的儿子,就是要子承父业当厨子的!
可没想到如今泰昌长大了,却抛弃了这份注定,这让他想不明白也无法接受。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过去,刘满堂跟儿子的矛盾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改变,反而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彼此不怎么说话的时候了。
婉玲看他们父子这样,心里也窝火:“你说说你俩,我就没见过谁家的爹跟儿子闹得要分两桌吃饭的,一天天的半个字也不跟对方说,好端端的一家人,闹得跟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
可这两个人都占着各自理,她夹在中间也不好劝,只能随口抱怨两句,任由他们继续下去。
孙青也有意想劝,可他毕竟是个外人,也不好下口,只能好好的将本事学好,不辜负刘满堂的一番美意。
就在大家都觉得他俩会一直这么拧巴下去的时候,一件事却让父子俩的关系迎来了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