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抬头顿时吓了我一跳,面前明黄色矫健挺拔的身影陌生而熟悉,不是君莫离,居然是他。
我怔怔看着他,不知刚刚有没有露出马脚来。半晌正要开口,却见他目光犹疑,打量着我,问道:“你在等谁?”
我拼命摇头,大概是心中有鬼,声音结结巴巴,“没,没等谁。”
“真的?”他似有怀疑,却也没再说什么,上前兀自抱起了丫头,在怀里端详,不辨喜怒道:“长得不太像你。”
自他做了皇帝,倒真的多出不少压迫感,我不敢像从前那么放肆,干笑几声,“那个,还真不太像我。”
“不过,鼻子和嘴巴随我,眉目长开了,应该会有些像你。”他又道。
谈论这些问题时,难得有些寻常夫妻的感觉,可是我们这不尴不尬的,中间闹出了太多的不愉快,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很大也是我的原因。
我不想冷场,让我们更拘束,就开口问道:“你怎么……呃,皇上怎么过来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片刻,似乎在嗤笑我,唇角一勾,道:“不用这么见外,你习惯了叫我什么,这里无人,就别改口了。”
我又愣,茫然道:“钟离……不对,千越,你怎么来了?”
听到千越这两个字,他出了会儿神,那双锐气*人的眼睛里渐渐多出一丝柔和,淡淡道:“丽妃有了身孕,近来情绪很不稳定,她年纪尚轻,又是头胎,朕这两日留在丽和宫陪她。”
我忍不住皱眉毛,难道我年纪不轻,难道我的不是头胎,我大着肚子时,还没过多少安稳日子呢,照样把丫头平平安安生了下来,就什么丽妃娇贵,我白红绡就是粗人。
“你在想什么?”逗弄着丫头,他开口问。
我赶紧掩饰心中不爽,笑得温婉:“我在想皇上就要喜得贵子了,心中恭喜呢。”殊不知语气里带着些酸味,说出来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也没在意,只顾端详着怀中的丫头,漫不经心道:“谁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反正大家都年轻,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以后多多努力就行。”
“狗改不了吃屎。”我几乎是立刻在心中骂道,想起这家伙在员外府救下我哄我上床,又在自己的府邸调戏未遂,一年不到的光景,龙袍披上了,看起来高高在上,脑中还是装满了偷鸡摸狗的念头。
就在我暗自的咬牙切齿中,偷鸡摸狗皇帝又开口了:“你替我生下了长公主,什么时候,再为我生个儿子?”
丫丫个呸的。厚颜无耻。
刚多久,就忘了自己很拽地说过,什么时候我放下了楚逸非,才给我机会的,堂堂一国之君,说话不算数。
在他面前,我实在是忍不住顶嘴,碍于他是皇帝,就软着口气道:“可是,那次你从太后手中救了我,我向你示好,你都爱理不理,现在,是不是有点……那个,我们的关系,怎么谈那种事。”
他面不改色,不粗不细的浓黑眉毛轻扬,唇角一撇,“你是孩子的娘,我是孩子父亲,我们谈这种事,再正常不过,紫妃,怎么生完孩子,你变得怕羞了。”
好吧算你狠,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地头,随你撒野去。我忿忿不平,脸上依旧强自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垂首道:“那等我身子养好了,再考虑这些事情,先谢过皇上恩典。”
看着夜色又重了几分,开始担心君莫离突然闯入,心中算计着找个借口把这尊佛请走,要是君莫离那小白脸突然出场,与他撞个顶面,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指不定真的得尝尝浸猪笼的滋味了。
我抠着手指甲,编了好几个借口,觉得不好,最终选用一个讨巧的,笑得更温婉道:“丽妃娘娘那里,你,你还是多去陪陪她,毕竟女人家怀着孩子很辛苦,不能有一丝马虎,我是过来人,知道个中滋味,所以啊,千,千越,你快去陪陪她吧。”
话刚落音,他反而坐到我床边,明明灭灭的烛火中,眼神晦涩不明,看不出什么意味,他将熟睡的孩子放到我身侧的摇篮中,突然伸手拥住了我,手劲稍微有些大,说出的话也不温柔,他说:“白红绡,你究竟对我施了什么法术,让我对你如此放不下。”
我大惊失色,反应不及,僵成一块木头。
他的气息温热,在我耳边,“我说过,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皇位是,你也是。可是,我要的是从前的白红绡,不是后宫里唯唯诺诺的一个妃子。”
我一头雾水,诧异道:“我可不就是白红绡,再说,你也不是从前的钟离千越,你是皇上啊。”
他怔了一下,慢慢松开了我,良久起身,苦笑道:“是啊,你提醒的是,我都不能恢复你白红绡的身份,紫妃,朕这就去丽和宫。”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呆在原地,不知他如此喜怒无常,是为了谁。心里有些担忧,但转念想起远在西域,为自己女儿取名绮罗的楚逸非,又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只当他的出现是我的一场梦,只当他是当皇帝累得神经衰弱了,关我何事。
他去丽和宫,倒是让我放松不少,至少君莫离那大帅哥过来时,我不用为这朝月宫桌椅横飞刀光剑影而担忧,至于是走是留,我依旧心存忐忑,就像站在细绳上,不知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走。
然而等到眼皮不住打架,连鬼影子都没一个,我实在扛不住,心中暗骂了君莫离那厮一气,裹着被子翻身躺下,大概是心力交瘁,难得睡得比猪还沉,连梦都没做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