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幼发底格河河口异常宽阔,仿佛是亚马逊河的再现。往内陆延伸的是一片亿万斯年形成的冲积平原。卫星测量的初步结果是,这片平原约五万多平方公里。第一分队的总指挥莱昂多·穆姆托上校则认为,卫星测量过于机械的把一些低矮的山丘,当作丘陵对待而从平原的面积中剔除出去了,据他的估计平原面积应该在十万多平方公里才比较正确。
何况,越过这些低矮的丘陵相隔之外,是更为广阔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连同丘陵在内,达三十万平方公里以上,钟情于这个河口是理所当然。
穆姆托上校个给这条河取名幼发底格河,其用意不言而喻,但是舰队总部并不为命名某个地名而干涉登陆首领的权利,概以默认为然。
率先表示不满的反而是穆姆托上校本人,他对将拥有五百多万平方公里广袤土地番离岛称作岛耿耿于怀,它应该叫做大陆,叫番离洲才对。
“我们将拥有这片土地。”
站在凯旋号炮船的船艏,遥望着内陆无边无际的平原,苍茫的大地沉静广阔,海面上波光跳跃闪闪烁烁,轻风徐来,这是何等壮阔的场景。穆姆托上校对着卫星电话说,也就是对着整个哥仑布太空舰队说这句话。
自从痛歼了一个番离大陆土著部落以后,穆姆托上校豪气干云。听见上校的豪言壮语,霍普·克里司令委婉的提醒上校要以温和的正当的方法取得土地的权利。
“我们肯定将拥有这片广袤的土地。这是安拉赐与的。”穆姆托上校坚定的重复了一遍。
旗舰布鲁诺号太空星际飞船的总指挥室里,一干人士面面相觑。
飞船主管罗宾逊·帕欧卡将军嘀咕道:“难道上校打算做番离岛的第一任总督么?”
“岂仅如此,他是想做番离洲的首任哈里发。”舰队总顾问,双颅人希格里&斯诺半讥半讽。
克里仔细地分析起穆姆托队中的情形来,根据现在穆姆托分队几个高级将领在阿喜星上的所作所为来看,罗贝尔上校热情胜过智慧,密罗辛中校崇拜又兼温善,他们都成了穆姆托上校狂热的追随者,顾问埃芬博格瞻前顾后,生性平和,八面玲珑,是个好好先生,没有谁能够牵制穆姆托上校。
是的,穆姆托上校无论想做什么,都不会遭遇反对,而舰队在太空中,鞭长莫及。
见克里将军陷入沉思中,希斯知道他在寻求制约穆姆托上校的办法。他自己也在冥思苦想,却无良方。希腊美人奥特丽送来咖啡,克里接过后,含着吸管,却突然退了出来。
“以后每天只送一次咖啡就行了。”克里说。
奥特丽委屈的应了一声。
双颅人希斯立即猜到,克里是联想到了可能登陆阿喜星的日子还很漫长,一切都要从俭而行。这时候,希斯脑中象闪电一样蹦出一线光芒。
“在番离岛上展示我们力量,可以有效打击北方大陆诸国的优势心理,相对来说,由于番离岛土著文明程度很低的原因,付出的代价也要小得多。初战胜利和地主的优越感,会使北方大陆那些国家的首脑们骄傲地,恣意地射出战争之箭。”
“什么?”帕欧卡吃惊地问。
“真是绝妙的策划。”克里细细一想,称赞道,“在番离岛的大胆行为不会真正激怒北人。那么,按希斯先生的策略,顺水推舟,命令穆姆托上校以舰队的名义征服番离岛,是恰当的。”
“同时,也让上校重新领会到,他的权力是谁赋予的。上校必须在舰队的名义下行事。”希斯接上说。
帕欧卡将军听到此处,豁然醒悟,方会心一笑。
和亚马逊号飞船及恒河号飞船主管商量一阵后,舰队总司令霍普·克里对着话筒说:
“我命令你,你们,哥仑布舰队先遣一分队指挥官穆姆托上校,支队长罗贝尔上校,密罗辛中校,奉行勇敢的英雄精神,播洒人类之崇高思想,击败一切敢于觊觎和冒犯神武之师的敌人,不论他来自哪个国家,哪个地区。”
克里将军铿锵有力的话转成电波传到了阿喜星的地面上。
之后,亚马逊号,恒河号飞船分别向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发出了同样的命令。受令者全部在一起,旁边还有首席顾问埃芬博格院长,通过地面接收仪的喇叭播放,他们都共同清晰地听到了这道命令。
穆姆托上校不由得并拢双脚,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
河口海岸四周陆地多是平缓的沙滩,和长着齐腰身杂草的泥地,有些矮小的树木一直延伸到海水中,如红树林一般,很难找到一个停泊的地方,除非炮船肯陷在沙泥中搁浅。这样的话,假如飓风袭来,一无遮挡,炮船会在剧烈的颠簸中陷入危难。
风几乎停了,海面上,水渍斑斑已经颜色变深的白色大帆垂着,象几只干瘪的乳房,毫无生气。两边各十六支褐色大桨上下翻飞,激起了一片片白色水花,凯旋号炮船在河口处逡巡着,八架望远镜奋力的搜索着海岸。
他们终于在河口西面十多公里的地方找到一个岬湾。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海,海上的飓风将会平息在峡湾之内。这片岬湾显然不是河水冲积的杰作,它那某些地方高耸出海平面二三十米乃至三四十米笔直的黑色巉岩形象地说明了这点,它是海底火山喷发而形成的火山岛礁,最后和日渐扩张的冲积平原连在了一起。两边山崖夹着一条三公里多长平缓的海滩,白色的海滩发出迷人的光辉,吸引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嗨,安拉的赐与,黑崖海滩,我们的港湾就在这里,我们的荣耀将从这里四散出去,照耀番离大陆。”穆姆托上校叫着,已近似于咆哮。
炮船驶进了岬湾中,一点点移向海滩。此刻,船行驶的非常慢,船艏的人紧张地一次又一次测量着海水的深度,和炮船的吃水深度比较着,用超声仪器检测着可能隐藏着的坚硬无比的礁石。
终于,船在一阵反桨的作用下渐渐停下了。测量的人向上校报告说已经不能再前进了,这里海滩的坡度比较大,正是修建泊位的好地方,只需建一条三十多米长的栈桥便可连接陆海。
粗砾的哗哗声响起来,铁链滑落,锚锭投入了海中。
两只舢板从左舷放下来。每只上面都坐着四个人,穆姆托上校和罗贝尔上校各自乘坐在一只上。他们指挥着将舢板划上了海滩。穆姆托上校率先跳入海水中,海水淹没了小腿。
这时候,另外两只舢板也从左舷上放下来了,原来的两只剩下一个划了回去。一批批的人,一件件的器具,陆续都上了平缓的滩涂。这里相当安全,即使是最大潮的时候也淹不到,由于没有大质量的卫星产生引潮力,阿喜星上的海潮涨落潮差不大。
物件堆在滩涂上,有的还需要拼装成大件。穆姆托上校留下了密罗辛中校等四人在大船上,其余的人有的架设带来的备用卫星天线,有的则开始准备午餐的材料,对船上带来的食物不满意的,则开始寻找更加可口的食物如海中生物以备用餐。
穆姆托上校与罗贝尔上校一道,来不及弄干鞋内的水,便起身深入内陆,去寻找适合的营地基地。
临时营地燃起照明的篝火时,穆姆托上校和罗贝尔上校才回来。那时,罗贝尔支队副队长莫宁中校,正在为两位迟来的首领翻烤着一腿从草丛里猎获的长毛动物的肉。不远处的木盆里,盛着煮好的菜汤,植物学家和动物学家已经将番离岛上可食之物和味美之物弄得比较清楚了,这里的生物种类和象龟营地相差无几。
黄色的火光映出莫宁中校额上的汗珠,晶晶亮亮的。
那些不知名的动物迟疑地望着侵入他们领地的外来者,或许还想探头探脑的测试一下来犯者的力量呢,最后被强烈的激光烧倒时,也没弄明白奇形怪状的入侵者来自何方,再后就变成了一块块烧烤着的肉。如果它们象人类一样具有警戒之心的话,大可以借助强健的身体奔跑于密密的草丛而脱身的,好奇葬送了它们的性命。
“这是一个开阔的,无险可守的地带。”穆姆托上校一边解下身上吊着的各种物件,一边说。
“我倒有个建议,就是这个滩涂往里再走两百多米,便是比较好的营地地址。不必再多费神。我是经过仔细观看后向上校建议的。”
莫宁中校说道,他用匕首割下一块烤好的肉,木签穿了递给穆姆托上校,又开始为罗贝尔上校割另一块。
一个中尉拿着木头削成的瓢为两位上校送来了淡水。几个军士用塑料口袋从三四公里之外的河口取来了一些淡水,这些口袋原本是飞船上分批装盛各类仪器用的,有的破了几个洞,扎好后却派上了新的用场。
烤肉流着油,鲜香扑鼻,水却冷而清,破坏了良好的口感。而菜汤太油,冷了不好喝,刚刚放近火堆加热。穆姆托嚼着烤肉说出了他对如此配套的食物的看法,“一流的烤肉,加上末流的饮料,真是最难忘的口味。还是汤好喝一点吧。喂,汤里加了土耳其香料吗?”
罗贝尔上校也附和着说笑,一不留意间,水洒进了燃烧着的火堆旁,在热灰里滋滋的响。
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大约听见了穆姆托上校回队了,也过来,闻着烤肉实在太香,虽然已经用过餐了,还是忍不住要了一块,嚼着对上校说:“你的卫星电话怎么啦,联系不上了?”
穆姆托上校显得怪不好意思地说:“过一条水沟的时候不慎摔了一下,卫星电话落入水中。不知还能不能修好。”
每个队里只有五部卫星电话,三个队长加上通讯官和首席顾问。象龟营地留下一部,通讯官那里必不可少,密罗辛中校守在船上有一部,埃芬博格院长拥有一部,所以他们出去时只带了唯一一部卫星电话,才引起了阿仆杜拉上尉的一番问话。
“象龟营地截获了北阿喜人的一份电报,可能是毕喜国的,说有十艘战船已经出发,目标可能是找到我们并打败。战事就要来了。”阿仆杜拉上尉汇报说。
“电报可信吗?他们是来消灭敌人,还是请客的?唔,北阿喜人已经发明了电报。嗬嗬,这个对手越来越有趣了。也罕头儿一定为和我们交换炮船懊悔不迭。十艘炮船?好,我们就在岸上等着他吧。”
穆姆托上校轻蔑地说。
“地球人智慧的火焰会烧尽他们主人的骄傲自负的。”罗贝尔上校说。
“备用天线装好了么?”穆姆托上校问。
“没有安装,等待着营地地址选好之后再装,只有这套天线了,得小心一些。”阿仆杜拉上尉如实回答。
火堆里又滋滋的响起来,还在火堆旁翻转烤架的莫宁中校甚至头上都感到了掉下来水滴的浸润。他不乐意了,站起来说:
“拜托了,只有火上加油,哪有往火里加水的。你们急躁的热情把水甩得到处都是。”
“什么呀?胡说八道。”罗贝尔上校斥责部下道。
莫宁中校正要辩解,前面极远处忽然一亮,又立即熄灭了,接着有更多的水滴掉在了他头上。
他猛然醒悟了,突然叫道:“哎呀不好,下雨了!”
仿佛为了回应他,唰唰的雨声立刻响亮起来。营地里顿时一片忙乱,所有的人行动起来,纷纷将重要的物件往扎好的营帐里搬。埃芬博格院长的督促起作用了,营帐建得十分牢固,风大起来,帐篷扑扑作响,但是稳固安然。
雷声也传了过来,很远,很沉闷。闪电已不那么躲躲闪闪,而是明明白白的照耀起大地来,一道道瞬间光亮照出了穿来穿去的人影。
穆姆托上校一边往帐篷里跑,一边掉头对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说:“还得给你加一个任务,天气预报。”
“上校,那做不了,除非再安置几颗气象卫星,到处建立观察测试点,还要由舰队总部进行数据处理分析,再行告知我们。”
阿仆杜拉上尉一五一十认真解释起来。
“你——都快要长出一根猪尾巴了。”
开个玩笑都当真,上校本想骂一声猪猡的,改口成了一句委婉的话,但是随即他后悔了,他用了一句最不该使用的词语。
冒渎了真主的罪恶感深深的扼住了他的头脑,使穆姆托上校整夜都难以入眠。
“真主,万能的安拉,请把一切惩罚都降临到我的头上吧。由我一人承受。”
失眠的时候,上校不断的祈祷,甚至嘴里漏出了很小的声音。这一夜里,看看将要睡着,又突然惊醒,穆姆托恶梦不断。巴纳德星沉重地,努力地蹦出海平线,将熹微洒在深远辽阔的海面上时,蒙眬睡意才包围了穆姆托上校。
第二集
穆姆托上校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被叫醒,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急急忙忙告诉了他一个心惊肉跳的消息,象龟营地失去联系了,舰队总部也与象龟营地联系不上。
除非象龟营地的卫星接收器和卫星电话同时都损坏了,才会与总部断绝音信,而这有可能吗?如果营地的所有人都出了意外,当然也会音断信绝,这难道真的可能吗?
穆姆托上校与总部通了电话,始终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不是,我们应该回去一趟,看看营地究竟出了什么事。”队中顾问丹尼·埃芬博格院长也闻讯过来了。
这时候穆姆托上校刚好来得及完全穿好衣服。
“这边的营地还没有开始修建,往返一次象龟营地至少要六七天呢,还要风顺劲强才行。不顺利的话,就要十天以上。院长的建议行得通吗?”穆姆托话中流露出一些忧郁,犹豫着道。
“可是,有很多装备,包括登陆飞船,都还在那边啊。丢不得啊。不回去,怎么知道泰米尔中校他们怎么样了。”埃芬博格顾问絮絮叨叨的说。
泰米尔中校是密罗辛支队队副,留守象龟营地的最高长官。
说话间,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都进来了,薄薄的纳米材料做成的蓬布随进出的人带动的空气时胀时瘪。人人都张望着上校,等待着穆姆托上校的决定。
“反正现在还没有开始建营地,暂且放一放,先回去看看象龟营地,耽搁不了这边的事。”
看到穆姆托迟迟不决,阿仆杜拉上尉试探着说。
“至少等一天再说。如果今天过了都还没有象龟营地的消息,明天再返航。今天再去选一下营址。罗贝尔上校和密罗辛中校往西南方向,我和院长先生往东北方向去找。有合适的地点记住通知阿仆杜拉上尉,用卫星摄像验证一下地点位置的适宜性。哦,天线还没安装是吧?”
“是,没有营地的确定位置,没有必要安装天线,将来还不是要拆了。”阿仆杜拉上尉说。
“安拉赐给我们智慧之眼,是能够识别金矿和黄石的。没有卫星的帮助,也能落实确定未来的住所。”穆姆托套上了望远镜,吩咐着,“不妨多带几个人去,尽量将地点落实了。”
“这就去吗?你还没用早餐呢。”埃芬博格顾问道。上校这才感到肚子咕噜咕噜饿得有些难受,紧张竟然令人忘记了饥饿。
昨夜,在莫宁中校错把雨滴当作穆姆托上校洒出来的水之时,远远的东边,三百多公里之外,象龟营地骤然下起了雷阵雨。
奇形怪状的枝形闪电一次又一次划破天空,可怕的惊雷隆隆地震撼着大地。偶尔的一个球形闪电,嗞嗞的响着,飘浮着,发一种怪味。个别的甚至钻进了屋里,碰到什么物体后,砰的炸开,把满屋子弄得到处是刺鼻的怪味。
留守象龟营地的首领是密罗辛支队的副队长泰米尔中校。他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总要瞻前顾后,考虑周详才肯行动,而且善于忍受,品性温厚,当然也忠实淳朴。穆姆托上校或多或少是看中泰米尔中校谨慎小心这点,才委任他为象龟营地留守首领的。
负责通讯的副官吉米上尉来自亚马逊飞船。雷雨来时,泰米尔中校还未回营地,整个营地里只有吉米上尉和一名电子机械设备专家,以及一个陆军中尉守营,即使全部留守人员归营,偌大一个营盘中,也就是七人而已。
唯有的三人,忙忙慌慌的收拾着不能淋雨的东西往屋里放。屋子里的卫星监视器则被遗忘了,忠实的自个儿工作着。咔嚓的雷声不断地出现,震得人心里一颤一颤的。
吉米上尉抱着一堆衣服冲进木板屋营房,浑身都淋湿了。几乎是他跨进房门的同时,眩光一闪,眼前一黑,他忽然觉得全身一麻,似乎有电流窜过了身体,紧接着“砰”的一个响雷,雷声大得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吉米手中抱的衣服全掉地上了。
反应过来以后,他急步冲向卫星监视器和接收器。
电瓶储电的照明灯没有受到雷电的影响,依旧亮着。屋内似乎在哪里冒出了青烟,也散出了一种木质和塑料制品焦糊的味儿。
吉米上尉的担心被证实了。焦糊的气味是从监视器和接收器里发出来的。包括电脑在内,它们全部已经停止了运作。电缆线还把它们和屋外的卫星天线紧紧连接着,如今,电缆成了一条通向地狱的导线。刚才让他一阵心悸的就是跨步电压。
死寂,笼罩了营房。
不断的雷声,唰唰的雨声,夹着暴风狂怒的呼啸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动人心魄的交响乐。可是,吉米上尉充耳不闻,他下意识的抚摸着这些精密的电子仪器,发呆的眼神显示出了脑子里的混乱。
机械师和陆军中尉收拾完屋外东西都进了营房。他们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刚才的雷好吓人。出什么事了?”
电缆线已经扯掉扔在了一边。吉米上尉仆在监视器上,他已经不去顾忌会不会压坏液晶显示屏了。上尉呜呜的压着声音哭了起来。
暴雨过去后,泰米尔中校才带着其余四人回营地。一进营地,他们就感受到了凄凉的气氛。中校匆匆来到放置着通讯设施,也即主营房的木屋。他看到,卫星接收机被拆开了,机板摆在木桌上,象一具被解剖了的躯体,而屋内的三人都神情沮丧。
“发生什么了?”
“完了。完了。”吉米上尉话声中带着哭腔。
真不象一个军人。泰米尔中校心中不满地嘀咕着。他翻起机板来看,电路印刷板上好几处呈现焦黑,许多地方铜皮都爆裂了。
“是雷击吗?”中校明知故问,他只是想证实一下。
“是。是我的责任,忙着去收拾东西,一时疏忽了,忘记关掉电源和断开电缆。”吉米上尉迟疑一下说。
“避雷器也没起作用?”
“那——只是引雷针罢了。”吉米上尉苦笑着说,他的脸上的书生气又冒出来了,在大学里他是通讯专业的在读博士。
泰米尔中校一时里不知说什么好。
其他的队员也进来了。窃窃私语中,他们迅速地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吉米上尉盯着中校肩上的卫星电话。这次轮到泰米尔中校苦笑了。
他取下卫星电话,揭掉异常轻薄呈半透明的防水外套说:“真是祸不单行,电话进了水,又摔了一下,现在也不能用了。大概还能修好吧。我觉得,飞船上制造的东西,和地球上制造的,质量相差还比较远。不清楚究竟什么原因。”
吉米上尉闻言,心中愁云更浓。他十分清楚,没有资料没有配件,要想维修好进水加上摔跌的卫星电话真是谈何容易。
泰米尔中校挠挠头说道:“先弄点吃的吧,把棕叶酒拿几瓶出来。哎,说起来还是我的错。吉米上尉提醒过我,赤道上的雷雨多,防不胜防的,只是还没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来保护设备,没料到就出事了。是我的错。弄吃的去吧。烤一大堆鱼肉和兽肉,别弄那些粗糙的龟肉,这番离土著的神物是不该去碰的,明日把还剩余的都扔到海里去,早该扔了的。多弄点。都到厨房里去。谁都别闲着。”
带着烤肉的余香,泰米尔中校将营地全部的七人都集中在通讯室里,向全体人员通报了目前象龟营地的处境后,他请每个人都谈谈自己的想法,集思广益,共度难关。
七人中,有五个是军人,两个文职。文职人员是机械师和顾问卡特思特博士,后者既是语言学家又精通软件编程,还对军事,历史有渊博的知识,因此,现在卡特思特博士是泰米尔中校之后象龟营地的第二号人物,被特意的委以顾问重任,不经他的同意,泰米尔中校的任何决定都可能执行不了。
现在,卡特思特博士擦擦下巴,由于缺少优质的刮胡器,他胡子生长的速度总显得有些快,而且总也刮不净,因此他最爱摸下巴,好象检测胡子能长多快似的。他问道:“卫星电话是否能修好呢?”
大家的眼光聚集到吉米上尉身上,吉米上尉又转过眼去看机械师,机械师埋着头,一言不发。吉米只得说道:“这就难说了。试试看吧。”
“马上动手吧。”卡特思特博士说。
吉米上尉起身和机械师一起,挪开了一张木桌上的所有东西。泰米尔中校递给他们卫星电话后,继续主持讨论会议。
吉米上尉和机械师忙碌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这时候,泰米尔中校主持的集体讨论已经停止了,大家或多或少的都用期待的眼神打量着上尉两人。上尉他们终于停下了。
“能修好吗?”中校问。
“这块集成电路可能坏了。”机械师用螺丝刀指着电路板上一块QFP封装的黑色电子元件说。
“怎么会呢?摔坏的。”
“说不清楚,可能是进水短路造成的。”
“那就修吧——能修好吗?”卡特思特博士接过了话。
给你一大堆木柴就能做出土耳其烤全羊吗?机械师不满地想,话一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
“不能!”
一阵凉气袭过在场所有人的心。
“根本没处去找这样的集成电路。只有飞船上才可能有存货。”机械师于心不忍地补充道。
“一旦失去联系,总部立即就会知道,穆姆托上校也会知道。他们会来支援我们的。大家不必惊慌。只要我们能撑过这几日就行。”泰米尔中校立即安慰说。
“说到危险,还能有什么呢?六肢番离人已经吓破了胆,我们不是一直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了吗。尽管由于丛林里暗藏危险,我们没能深入侦察,可是附近已经没有足以构成威胁的番离部落了。可能一头四处乱窜的野兽的危险,比起这些吓得藏头缩脑的智慧动物来,还要更大吧。我们会惧怕一头哪怕凶猛得象狮子一样的野兽吗?所以,我们还有值得害怕的危险吗?”卡特思特博士笑着说,竭力安慰大家。
“前几天,在夜间有一种动物活动频繁,很靠近营地,那是什么动物?”过了一会儿,一个少校小声的提着问。
“只在屏幕上显示了红外像点,无法确定是什么动物。”吉米上尉如实回答。
“丛林中的动物太多了,有一两只靠近营地,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卡特思特跟着补充。
“我们只有两台无线摄像监视仪,都用来对着海洋方面了。”
“当然,危险更有可能来自北方。毕竟八指人,特别是毕喜国人,比六肢人文明程度高得多。”
“多几台就好了,那样的话,那天晚上边可以看见夜里潜藏的动物是什么了。”
“多几台?说得简单。你知不知道星际太空飞船上资源十分有限,地球上人人都可能有的摄像机,在这里简直成了珍宝。我们整个队中也只有四台无线摄像仪。”
“潜藏活动的动物有什么可怕的,不是早就见过了吗,又不是才有的。我就用夜视镜看见过一次,象鬣蜥一样的东西,颜色花里花哨的,说不上是丑陋呢还是可爱。”
“哈哈,中尉吹过头了吧。用夜视镜能看见五颜六色花里花哨?”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泰米尔中校渐渐地也拿定了主意。
他安定了众人,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发现并躲避危险,等着穆姆托上校的回援。虽然南阿喜人,那些看起来勇猛强壮的番离土著,似乎吓破了胆,没有见到他们有什么动静,暂时可能不能威胁到我们,但是,北方的威胁也不可轻视,前日我们截获的北方舰队出发的信号,可能就是一个重要的危险情报。主要是在晚上,要预防敌人的偷袭。现在,我来分配一下。队中所有分成三队,除卡特思特博士外,每晚两人轮流守夜值勤,以防不测。”
“这是一个周全的考虑,可是为什么把我撇下呢?”博士说。
“你不是职业军人,而且年纪大了,不应该那么辛苦的。”泰米尔中校说。
队中的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和支队,中校又四下征询意见,众人都表示了赞同泰米尔中校的安排。
第三集
土獒的双眼在夜里如闪着幽光的两颗明珠。说它类似于犬科动物,还不如说更象猫科动物,其实它当然两者都不是。
它的两眼长在前方而不是两侧,象两颗发出晶莹光辉的球形宝石,土獒的夜视能力特别超强。蓝色,绿色,现在,象龟营地就在它前方几百米,呈现在它脑子里的景物只有这么两种颜色,但是这已经足以将象龟营地完全搜视清楚。
土獒厚实的脚掌踩在地上几乎悄无声息。这几日来,象龟营地搜索到的红外活动像点正是土獒的踪影,以及跟进的几个土著,但是,营地里的红外线分析仪器却没办法把它和其他野生丛林动物区别开来。距离探营土獒身后两百多米,是两个阿喜人的身影,他们也悄悄地随着土獒的起伏动作而侦视着象龟营地。这样一来,即使营地里的人发现有偷袭者而出来搜寻追踪,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他们尽量躲避着巡夜的人,小心翼翼绕着宽阔的营地整整走了半圈,临海的那边他们无法经过。番离土著轻轻的发出嘘声,那声音逼似于夜晚的虫吟,土獒听见嘘声,便低沉的狺狺几声,回来了,紧跟在两个番离人的后面,离象龟营地越来越远,象幽灵一般消失在黑夜里。
营地里的人对此毫无觉察。在往日,在显示屏上还可以看到几个离散的没有规律的红外显示点渐渐消失。这些目的明确的移动的红外点,有时也会在经验丰富的通讯官眼中暴露出智慧生物的活动迹象。但是,昨夜的雷击摧毁了一切通讯监测设备,连番离人越来越近的试探,也恍若不知了。
几公里的路程,对于土獒和健壮的番离人来说真是轻而易举。这里已是树木参天的丛林,远离象龟营地,远离海边,高大的树木比比皆是,间或夹杂着极少数曾被海岸袭来的飓风吹倒的大树。番离人发出一长一短连续的三声吟叫,一棵树上有了同样的回应,接着,挨着的另外几棵大树上也发出应声。悉悉窣窣的下树的摩擦声,和压抑着的番离人叽哩咕噜的交谈声,在浓密的树叶间响起。原来他们在这里接应着冒险侦察的人。
一行番离土著大摇大摆的消失在了丛林深处,从这里开始,他们变得毫无顾忌了。他们行动周密,象是经过缜密的计划。而最近越来越近的试探,却毫无受阻的迹象。土著的信心越来越足。
距离营地四十公里之外,居住着一支番离人部落,那支侦察象龟营地的冒险者,正是从这里出去,如今又安全地回到了部落。
他们的领队,一个马一样的长脸上吊着一圈金色圆环,圆环穿过了穿过鼻子——那是象征英勇无畏或者地位崇高的饰物——的番离人,走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草屋。
在这间草屋的四周,还辐射状建着几十间圆锥形草屋。草屋的墙壁用树木和结实的藤条绑扎而成,糊上了泥,屋顶铺着耐湿耐腐,茎杆坚韧的细草。从天空上面看下去,屋顶和杂草布满的地面几乎是同一个颜色。高大浓密的树木遮掩着番离人的丛林部落,不靠近还真难以发现。
“你们说的可是千真万确吗?”酋长问。他的马脸下吊着两个金环,颈边多出的两只小手滑稽的抚弄着一张小巧精致的弓和一柄金光闪闪的矛,一只大手则握着一柄顶端看起来象是斧头的金属权杖。
酋长眼睛虽说长在前面,可是离得开了一点,因此说话之时竟然很难弄清他是朝着谁说话。
“和也默谋士见到的,判断的一样,天魔只有七个了,住在两间屋子里。那里屋子多,他们却不用。他们一点也不能觉察到我们的行动来。啊,感谢大神,魔鬼神奇的眼瞎了。大神是站在我们这边的,怜悯并且佑助我们。”
一众人的眼光都投向了立在光线较暗角落里,被称为也默谋士的阿喜人。他居然是一个北阿喜人,矮小的身子夹在高大的南阿喜六肢土著之间确实难以注意到。现在,他却是那样引人注目。
也默谋士跨出了一步,吊在胸前的望远镜也随着晃动了两下。
“酋长当然应该相信我的忠诚和智慧,我们的大酋长,为兄弟部落报仇的时刻到了。”
“大酋长?哈哈。”酋长笑起来,声音非常雄浑,草房四壁都在随着颤动。“朋友,朋友,我们最尊贵的朋友也默,功不可没。大酋长,哈哈。”
“大酋长!大酋长!”草房里的几个番离人都叫起来,有节奏地跺着脚庆贺,又象是预祝。他们舞动着四只手,气氛热烈,简直要把并不宽敞的草屋掀翻。
第四集
平静的四天过去了。这天轮到吉米上尉和另一名来自印度旁遮普邦的少校巡夜。
尽管吉米上尉和机械师作了最大努力,除非有舰队总部的元件材料和技术资料的支持,修复卫星地面站和卫星电话都已经没有希望,但是营地里的所有人显得还是十分镇静。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丛林里的生活。
红外线检测器是完好的,只是无线接收器遭受雷击损坏,上尉和机械师尝试着使用电缆来进行有线传输信号,改动设备装置,他们成功了。电缆长度很有限,这样,监视距离由原来的监视半径两公里多变成了两三百米,仅限于营地四周,不过在泰米尔中校看来聊胜于无。中校着实地将吉米上尉和机械师的巧妙构想夸赞了一番。
显示器也坏了,吉米上尉设计了一个声光报警装置,材料完全从损坏的机器上拆下来。如果有什么危险动物闯入营地,报警器便会及时唤醒营地里的人。上尉和机械师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监视角度调到最佳,使警报器不至于动不动便将营地里活动的自己人的红外信号,当作危险而胡乱报警。
营门口,近十米高的了望楼旁,燃起一堆篝火。营地四周用坚硬的削尖了的木棒围着。这些绵延的栅栏原来由毕喜人修建,经过后来两次加修,已经很牢固了。营门则是用铁丝绑扎的硬木做成,两棵巨木深深的插入地下,又加以两侧撑住,营门绕着巨木转动可以开阖。
营地里十多间屋子大多数空着,要知道,这里原来驻扎着几百号人。就是巡夜的人,也不可能一间间的走到。上尉和少校围着火堆,烧烤一些海里的贝壳类动物剥着吃,神态十分悠闲。
“每天都这么平平淡淡的过,我倒是希望有不知趣的野物们来尝尝烧灼的滋味呢。”
少校用木签挑着贝壳的肉,象吃牡蛎一般边吸边说,尽管缺少调料,他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激光枪放在脚边,电压显示器上显示着满额电压。
“吃完这点,我去四下看看,就可以回屋了,不用上了望楼去辛苦,相信今夜也不会有什么事。”
“还是等等,我们一路去吧。”
过了一会儿,两人起身,拍拍臀部的灰,背着已经微弱的火光,戴上了夜视镜。上尉和少校首先向海边走去,很快消失不见。
藏匿在矮树丛中的酋长一声唿哨,立即从树林中冲出八个番离人来。他们两人一组,各抬着一块宽厚的木板,冲向了象龟营地的木围栏。
紧跟在后面的是一群手持弓箭和长矛的番离人,他们的四只手恰好满足能把几件武器都携带上。十来只土獒,贴着地面狺狺哼着,埋头猛窜。
瞬间就冲到了围栏边,他们将木板往围栏上一放,搭成跳板。几只土獒立即窜上垂直高度超过一人高的木板,跳进了营地里。
通讯室和居住寝室的警报器都响起来了。吉米上尉和少校也察觉了这边异常的情况。他们叫喊着冲过来,并且举起激光枪射出了两枪,可是都没有打中。
土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了上尉和少校。
他们来不及再向正爬上木板准备跳进来的番离人射击了,也来不及关照冲到营门边举起斧子砍着的番离人,只有手忙脚乱地对付直扑而来的土獒。一枪,两枪,三枪,间隔很短,完全达到了激光枪发射速度的极限。
“啊,嘿,嗨嗨。”吉米上尉拼命叫喊着,不用什么清晰的字词,只要叫醒同伴。
有一枪射中了一只土獒,它疼得狺狺地低声哼了一声,扑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这次射击不足以要它的命,它竟然翻身起来后更加凶狠的扑了过来。
上尉一惊之下,手都颤抖了。“这家伙居然不叫。”吉米上尉想道。
的确,如果在刚发起冲击之时土獒就虚张声势开始嗥叫,他们就会更早发觉,也不会让番离人轻易地冲过两百多米的开阔地带,轻易地将木板搭上顶部尖锐扎实的围栏,轻易地冲进营地里来。
当然,吉米上尉不可能知道,这些土獒被喂过了特制的哑药,声带被破坏,只能发出低沉喑哑的哼哼声,不能嗥叫,他们凶狠的本性完全发泄在无所畏惧的冲锋中。这种喂过哑药的土獒比普通土獒更加凶猛,不达目的,死不罢休。
没等上尉和少校有更多的想法,尽管有一只土獒被射倒在地,伤势极重,可能再也起不来了,但是有三只土獒已经率先窜到了他们跟前。
土獒一跃而起,那模样的确象是最凶狠的狼,不,比狼凶狠十倍。狰狞的尖牙,白森森地亮了出来,咬向上尉。
吉米上尉再也不能扣动枪了,本能的将激光枪猛地格挡上去,枪身和牙齿撞击的声音令人牙噤。
扑上来的土獒被撞落在地,吉米上尉却猛然感到小腿一阵钻心的疼,一只土獒从下面咬住了。少校也挥起激光枪打翻了一只土獒,正和另外两只周旋,七八个番离人也向这方冲了过来。更多的番离人和土獒,并不理睬这边的战斗,而是围向了居住着人的木屋,包括通讯室。
吉米上尉拔出匕首扎进了土獒的背,并将它猛力压在地上,使它不能临死之前拼命一咬,他低矮的姿势却给了另外的一只土獒可乘之机。他的手臂被咬住了,甚至上尉清楚的听见咬进骨头的咯嚓声。上尉拼尽全力一声大叫,既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想借此惊醒睡着了的人们。
另一边,少校全力踢开了靠近的一只土獒,脚都麻了。他还来不及活动活动崴着了的脚,被飞来的一支箭射穿了喉咙。
泰米尔中校刚刚入睡,被铃声所惊醒。懵懂中,他不太相信真的有紧急情况出现了,但是警报铃声固执地不停,接着他听见了屋外异常的响动。
“快起床,有敌人来袭击了。”泰米尔中校一声大叫。
来不及穿衣,只一条短裤,泰米尔中校已经把激光枪抓在手里,并从木头墙壁上摘下了一颗手雷。在围歼番离部落一役中,手雷消耗殆尽,目前的手雷珍贵异常。
泰米尔中校拉开门,看到许多晃动的火球。火光中,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高大强健的六肢番离人围了过来。
他连忙胡乱朝外射出两枪,击倒了一个番离土著。立即,几支箭飞来铮铮的扎在门上或者木壁上,还以颜色。
中校迅速蹲下,继续开枪,又射倒了一个。番离人前进的步伐停止了,更多的箭支飞来,有一支箭擦过中校的腿划出了血痕,中校感觉到了,却没有疼痛的感觉。真是好险。混乱中,几只土獒也窜了过来。
中校立刻将门推上,只留下一条缝,从刚够手宽的缝中他伸手出去,扔了一颗手雷。
手雷滚向土獒。土獒灵敏的嗅觉立即嗅到了,狺的一声,张嘴就咬。坚硬的手雷硌疼它的嘴,摇头正要甩掉,大地一震,一团火光,那只愚蠢的土獒炸得粉身碎骨,但是这却救了几个番离人和另外几只土獒的命。
番离人暂时后退了,这是也默谋士对酋长说了几句话后的结果。
一支支燃烧着的火箭射向木屋,也射向此时无人的通讯室,那里是巡夜值勤的人呆的地方。箭上,绑着浸透了油的草球。不一会儿,木屋四周,有三面都插上了燃烧的火箭,渐渐的,木屋开始燃起来,处于一片明亮的火光之中。
屋里的人渐渐感到了热度。情况变化是如此之快,一向被他们轻视的番离人居然如此有条不紊的组织进攻,而且显然早就探明了营地里的布置情况,想好了对策。这是泰米尔中校等人万万没想到的,也是包括穆姆托上校和埃芬博格院长在内的人没有预料到的。
“我们必须冲出去,把窗子打开。”中校试探性地说。
“箭会射进来的。”
“做豪猪与做烤猪没什么区别。不开门窗我们怎么攻击敌人。”
“中校要我们冲出去吗。吉米上尉此时肯定已经遭了毒手了。”
“冲出去?这,也不行,陷入四面的包围中,对付了番离人,就应付不了贴地进攻的土獒。”
泰米尔中校摇头说。他自己又否定自己的念头。
烟已经漫进了屋子,有人咳嗽起来。
“都蹲下!我们从门窗的缝里射击!”卡特思特博士叫道,他也抓着一支激光枪,“挖几个洞做射击孔。”
一名中尉突然跃起,从顶开的窗子边向外乱扫一阵,居然听见了有惨叫声,有番离人中枪了。立即引来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夹着呜呜响着飞来的标枪。
“他们人太多了。这样不等到消灭几个,我们都被烤焦了。”泰米尔中校还在苦苦想着对策,渴盼着哪位部下能够灵光一闪,想出妙计。
熊熊大火照亮了营地。天之魔似乎被困在屋子里,或者慑于土獒的凶猛和进攻一方的人多势众,一直不敢冲出来,一旦冲出来,也是处于亮处,正好做射击的靶子。酋长十分满意目前的战果。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
“酋长答应我的事,也一定要兑现了。”也默谋士接上话道。
“当然。不过,留在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回国呢。除了我,你就是最有权力的人。一定要回北方故乡吗?”
“我相信酋长是言而有信的。”也默望着熊熊的火光,仿佛看见了情人和父母兄弟。
“一定会兑现诺言的。神会厌恶失去信用的欺骗者。”
随着说话声,酋长鼻子下边吊着的环晃动起来,那种轻微的磨擦给他带去了快感。
火势越来越大,不时有番离人被射中倒下。终于,有番离人喊道:“天魔翻窗要逃了!”
立即,飞箭嗖嗖,刚跳出窗外的一个被射倒了,身上象个刺猬般插了七八支箭。嘭的一声,门被踹倒,一阵致命的蓝色光芒射出来。狂扫,狂扫,四五个番离人尖嚎着,还是没躲过死神的召唤。
轰隆,轰隆,两声巨大的爆炸,大地都为之一抖。泰米尔中校众人完全暴露在火光之中。还剩下四人,如狂怒的雄狮,咆哮如雷,枪射刀刺。箭来,光去,人跃,獒扑。
刀光,矛影。鲜血四溅,那多半是贴近身的土獒被破开了胸膛,或者被扎穿了肚腹。惨烈的战斗持续了十多分钟,手雷已经爆炸完了。最后,在残剩的三只土獒四处嗅闻的狺狺哼声中,象龟营地渐渐平静下来。
毕剥毕剥的燃烧声却更大了,火焰包围了屋顶,翻腾着黄色的火舌,直向夜空窜去。
第五集
穆姆托上校在海洋上,于五十多公里之外就望见了象龟营地方向的火光光亮,一块突破于地平线上的橙黄色光斑,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来。
风力很微弱,即使每次十六名军士轮番换着划桨,船还是行驶得比较慢。深夜,稍稍休息了一段时间,焦急促使着人们忘记疲乏。军人又奋力划起桨来,逼迫着炮船尽快地驶向象龟营地。
天蒙蒙亮时,象龟营地终于就在眼前了。顾不得轮流坐上舢板,军士纷纷跳下了海,许多人是半游着水趟上了海岸。
象龟营地一片狼藉。
很多地方火还没有熄灭,即使熄灭了,大多地方还在冒着青烟。有三间木屋烧得只剩下几根模糊焦黑的柱子,孤零零的立着,其他屋子也被翻得零乱不堪。番离人早已撤离了,穆姆托上校他们只找到七具无头尸体,还有两只摔在角落里没被发现带走的土獒尸体。
七具尸体排在一起准备下葬。穆姆托上校与舰队总部通了电话,总部从卫星摄像中虽然也发现象龟营地好象出事了,但是在夜晚却无法拍到清晰的照片,接到穆姆托上校传去的噩耗,总部也大吃一惊。商议一阵后,为了平息穆姆托分队的悲愤,总部授命上校可以自由行事。总部已经发现了一群番离土著的去向,可能正是那群偷袭者。
“我会用卫星电话指挥你们追击敌人。”克里将军说。
“兵力分散,轻视敌人,疏忽大意,我们几乎犯了所有的军事错误,哪怕留下力大无穷,钢筋铁骨的机器人金刚-1,都可能加强抵挡番离人的进攻,甚至吓退敌人。”
穆姆托上校被痛苦和疚悔折磨得良心不安,唠唠叨叨,自言自语。他尤其不敢面对密罗辛中校。
密罗辛中校失去了队副,心中悲痛可想而知,这一切原来本可以避免的。罗贝尔上校则狂怒不已,走来走去,口口声声要将偷袭的番离部落赶尽杀绝。只有埃芬博格院长还能保持平静,他努力的将队里重要人物召集起来,面对着残烬余灰,商议怎样行动。
“那群番离土狗里这里不远,可能他们都还没有走回部落呢。我们紧追上去,杀个片甲不留。”罗贝尔上校说。双颅顾问希斯在分析各队登陆之后的表现时,曾经对几个高级将领说过罗贝尔上校“热情胜过头脑”的评价,可惜罗贝尔上校是不会知晓的。
密罗辛中校还沉浸在部下阵亡的悲痛中,似乎充耳不闻,埃芬博格院长则耐心的等待着穆姆托上校的反应,所以也沉思而沉默,两个队副,莫宁中校和索莫斯中校,一个因为队长已经表态,一个因为队长正在思索,都沉默起来,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则由于制订作战计划不是自己的专业强项,也等待着上校的主意。
偌大一个营地,竟然都因这段紧张的思索,而安静下来。
“我们要立即启航,返回幼发拉底河河口。”穆姆托上校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到哪里?”埃芬博格侧趋着身体,仿佛没有听清楚。
“幼发底格河口平原。那里将是未来城市之基。”
“可是我们的怒火还在熊熊燃烧。心灵还在因极度仇恨颤抖不已。”罗贝尔上校声音有些发抖。
“上校忘了,总部不是已经通知了我们吗,卫星摄像证实了泰米尔中校截获的电报是真的。北阿喜人,应该就是毕喜国,的舰队正在逼近我们。肯定来者不善,难道还指望他们来送礼物。从这里赶往番离人部落。打一场歼灭战再回来,至少要四五天。而毕喜舰队首先要进攻的地点肯定是象龟营地。那时候,强大的舰队不是刚好把我们封锁在狭窄的港湾了吗。”穆姆托边想边说,速度比较慢。
“我们的秘密武器正好派上了用场。”罗贝尔立即补话。
埃芬博格院长冷冷一笑,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
院长接着穆姆托上校的话说:“同归于尽并不是一个好选择,罗贝尔上校有充分的把握使我们的炮船安然无虞吗。假如被封锁港湾,局限在象龟营地里,还要同时面对多个番离土著部落的袭击,这里丛林密布,环境复杂,并不利于我们。四面受敌,处境会更加艰难的。”
“院长的看法和我一致。”穆姆托上校语调平静。
罗贝尔上校咬着唇憋住,迸不出话来。
密罗辛中校叹了一口气,说:“只能这样了。上校的看法是唯一正确的。”
“记住这个番离部落,不要让他在迁徙中逃离了我们视线。我们会回来报仇的。”穆姆托坚毅的望着前方,脸上的络腮胡多多少少遮掩了他大半的表情。
掩埋了同伴的尸体,稍作休息。凯旋号炮船鸣响了三声,炮声惊起了湾里一群栖息的海鸟,它们欧欧或者吱吱的叫着盘旋在天空,绕着炮船打转。栈桥边的海水翻滚着,拥送炮船渐渐驶出港湾。
第六集
薄雾,厚云,微风,木质炮船凯旋号在苍茫的海洋上孤零零的飘着。五张帆全扯起来了,连三角帆都展开了,炮船的速度还是快不起来。大桨象一片片鱼鳍贴在船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穆姆托上校不想消耗军人们的体力。
上校和埃芬博格院长估计得完全正确。炮船驶出海湾一天之后,便发现了北阿喜人舰队的踪迹,同时,他们也发现了离开象龟营地驶向幼发拉底河口的凯旋号炮船,加足马力尾随而来。
这一下,炮船上的人心都揪紧了,暗里希望着好好的和北阿喜人较量一番,但是此刻的相遇却心中无底。如果仅从炮船上火力和规模上讲,地球人的炮船简直就是萤火虫和月亮争辉,所谓的秘密武器尚是未知数,倘若一击不中,便万劫不复,在敌人舰队的包围下如何脱身呢。以凯旋号炮船比较弱的机动性来看,甚至无法躲开对方发射的鱼雷,除非对方的鱼雷像乌龟一样动作迟缓。
沉重和焦虑压得船似乎行走得更慢了。
穆姆托上校派人每时每刻都在船楼上远眺监视敌情。战事来临,他变得谨慎而沉默,往日的豪气收敛起来,积聚着,似乎准备着好在某一个时刻爆发出来。
院长反复的问是不是应该启动大桨以加快速度。每次都被上校摇头反对而告终。其实上校心中十分清楚,即使是全部大桨全力划水,以目前的风速而言,也难在阿喜人蒸汽机船队的全力追赶下超过一天,幼发底格河口的黑崖海岸仍旧遥不可及。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倒不如沉着应战,保留体力,伺机而动。不知是什么原因,阿喜人的舰队却没有全力追上来,他们往凯旋号与海岸线之间穿插,明显是要防备凯旋号逃向最近的海岸。
距离越来越近,快要达到船载火炮的射程了。
“以前我看过他们的大炮口径,射程要超过我们两三百米以上。”
凯旋号船楼的最高层,楼顶宽敞,穆姆托上校目测过距离,并与测距仪核对后,放下望远镜说。
“这么说,阿喜人随时可以发动进攻,只要他们保持距离,而我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埃芬博格院长有点紧张。
“我们要向他靠近,他们又要躲了,以双方船的机动性而言,确实很难打这场战役。”密罗辛中校说这话时并没有放下望远镜。
“那就要准备发射我们的秘密武器了?”院长问。
“还早。既然阿喜人不急着进攻,我们倒想比一比耐性,最好进入河口后再战,越往河口内走情形就会对我们越有利。”
“当然。那样的话,阿喜人就只能从一个方向进攻我们了。即使炮船被毁,我们也可弃船上岸。可是,北阿喜人怎会遂我们心愿。”密罗辛中校仍然举着望远镜。
“是八艘吗?”穆姆托上校问。
“没错,的确是八艘,还有两艘到哪里去了呢。这么浓厚的云层,卫星摄像也无能为力了。”密罗辛中校扩大了搜索面,困惑地说。
“截获的电报不是说十艘吗?还有两艘呢?难道绕到我们前面去了,等着我们撞上去,好两头夹击。”院长越来越紧张,但是内心的忧虑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
“前面哪里有船的影子啊?”密罗辛中校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说不定是潜艇呢。”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突然插嘴说,表达了他的直观猜想。
穆姆托上校不由得一笑。
“阿喜人用的还是蒸汽动力,没有内燃机,怎么造潜艇。”停一下他又问,“总部有新的消息吗?”
“没有,云层太厚,卫星这段时间无法监视这片海面。”
“截获的电报中,确认无误是十艘舰吗?”
“错不了。虽然说还不能很好的掌握阿喜语言文字,但是简单的数字是不会错的。是十艘。”阿仆杜拉上尉认真的说。
“阿喜人该不会假传战报,故意吓人的吧。”埃芬博格院长怀疑的说,“兵不厌诈。”
“多报两艘船会起什么吓唬作用?”阿仆杜拉上尉摇着头。
“好象有几艘舰船加快速度了,他们要追上我们。”密罗辛中校说。
炮船上的人眼看着四艘阿喜人的炮舰从左舷外驶过,那黑色的铁船皮和两舷转动的大轮子清晰可辩,在超越的那段时间,与凯旋号炮船并行了有十多分钟的时间。那些蒸汽炮船,简直是在肆无忌惮的向凯旋号示威。
罗贝尔上校按捺不住问:“要发射钠弹吗?”
“相对速度太快,角度也不对,难以击中,效果不好。我们必须一击而中。”穆姆托上校望了望后面,“后面还有四艘呢。”
他叫人放下了两张帆,反而减慢了炮船速度。一个小时过去后,阿喜人的舰船就已经远远的跑在前面,而且跑出了凯旋号木质炮船的射程。
四艘舰船转向,慢慢打横过来,挡在凯旋号炮船的前进的方向上,不过仍然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后面的四艘也追了上来,不紧不慢,对凯旋号形成了两面合围。
“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一举歼灭我们?哼——”穆姆托上校发出了少见的冷笑。
“阿喜人欺负我们射程短,炮弹少。”密罗辛心中有气,说,“这群八指蠢猪,可得尝尝地球人礼物的滋味了。我们一定很慷慨的。”
“哎,我认为阿喜佬是惧怕热情似火的激光枪,才小心翼翼保持距离的。”罗贝尔轻松的调笑,故意用活泼乐观的语言去感染全船的人。
“这么大的雾,激光枪远了还有威力吗?不过上校的语言真是优美啊。”埃芬博格故作轻松地说,“看来这些阿喜人的确已经对我们有所了解。可是他们也低估了地球人的智慧。星际飞船上也没有什么炸药,可是我们偏偏就用海水制造出来了钠弹。嘿嘿。阿喜人又靠近了。上校,还不下手吗?”
目前,八艘舰船前后围住了凯旋号,用侧舷对着凯旋号。阿喜人这样做当然是为了便于安装在舰船两侧的大炮攻击,但是对于凯旋号而言,敌方炮船很慢的速度,最大的打击面,同样也是发射化爆鱼雷——钠弹的绝好机会。
“再等等,该死的阿喜佬,还有两艘舰跑到哪里去了。”过了一会儿,穆姆托才回答院长的话。
原来,令穆姆托上校一直担心的是,没有露面的两艘敌舰,会在眼见己方船只遭受钠弹打击后,采取对应措施躲避。钠弹数量只有十二枚,哪怕浪费了一枚,都可能会留下强大的敌舰,从而给凯旋后带来灭顶之灾。上校犹豫着。
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几乎是凯旋号的射程之内了。突然,一颗信号弹嘘着声飞向海的上空,又拖着长长的彩色烟雾落下。
响声未落,震耳欲聋的炮声骤然响起,一发发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落入大海,顿时,一根根白色水柱冲天而起。
第一排炮过去后,第二排炮接踵而至,落弹点距离更近,有一发在凯旋号左舷三米来远爆炸,巨浪掀得凯旋号摇晃起来。
“发射。命令,发射!”穆姆托上校叫道。他要赶在对方还没调整发射之前,给对方一击。
四枚用火箭改装成的钠弹,从凯旋号舰艏舰艉前后分别射出,直扑前后两边,接着,又是四枚,对准它们早就瞄好的目标,劈波破浪而去。
已经是第四排炮弹了。有一发击中了凯旋号前桅,爆炸过后,粗大的桅杆从底部折断,缓缓倒下,一发击中了舰楼二层侧面,木片碎屑四溅。埃芬博格连忙叫穆姆托上校下去躲进舱里去。穆姆托巍然不动,在他的望远镜里,他甚至看见了阿喜人在跳跃欢呼。
同时,穆姆托上校也看见了在阿喜人舰船的底部,绽开出一朵美丽的亮花。快速,精确,装有导射系统的每发钠弹都击中了各自的目标。钠氢化爆弹头自动解体,施放出无数颗金属钠颗粒。他相信有的爆破弹头甚至能够炸裂敌船薄薄的金属外壳。
海面上瞬间升腾起一阵炙热的蒸汽水雾。
钠颗粒在海面上跳跃着,比最卓越的桑巴舞高手还要更为活跃地跳着,将与海水反应后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将一片氢气包裹起舰船,有些氢气刚产生出来就卜的爆炸燃烧了。钠反应热和氢燃烧热交织在一起,共同培育了无比壮观的景象。
海面上,嗤嗤的蒸气直往上窜,组成一片白色浓雾包裹着舰船。阿喜人懵了,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越来越热,热得喘不过起来,就象跌入了传说中的火狱,这火狱是那般的真切,那样将肉体烤炙,受伤者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燃烧的最热的中心,温度超过了2000摄氏度。
船的正对一侧已经开始猛烈燃烧起来了。烟雾越来越浓。阿喜人一边断断续续的发射着炮弹,一边开足马力掉头逃离燃烧区域。但是不久,有两艘舰船停下了,可能是动力舱已经严重受损了。船上有阿喜人开始跳海。从远离燃烧的一侧跳下去,逃离炙热和燃烧的地狱。
“继续拉开距离。”穆姆托上校命令道。
阿喜人的舰船自救不及,已经无暇顾及追逐凯旋号了。
“注意,一颗鱼雷过来了。”
这时,凯旋号还没有逃出敌舰的包围圈。穆姆托上校在通讯官的提醒下,举着望远镜定睛一看。
一颗鱼雷慢悠悠的像一条白鳍豚游了过来。
通讯官紧张地监视着,用电脑计算着方向和速度,再把结果由穆姆托上校口中发出了命令。
“左舵,全体全力划桨。”
凯旋号扭着身子,向左边渐渐的偏开。一分钟过后,白鳍豚一样的敌方鱼雷在凯旋号右侧十多米处冲过了。
“报告,前舱进水了。”
报告使穆姆托上校瞬间松弛的心重新绷得紧紧的。“罗贝尔,罗贝尔上校,立即到位!”他紧张地呼叫着。
罗贝尔上校被授予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堵漏排水。
密罗辛中校则被授命指挥划桨,加紧脱离阿喜人舰队的包围。幸好,再没有鱼雷袭来。
海面上燃起了八堆熊熊大火,半侧的铁船壳烧得烫手,水浇在上面便腾起一股汽雾。其中有三艘,几乎整船都被大火包围了。它们与凯旋号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不久,相隔不远的时间内,海上响起了三次接连不断的剧烈无比的爆炸,有三艘炮舰的弹药库爆炸了。
第七集
残破的凯旋号炮船贴近海岸线航行。一旦船有沉没的危险的话,他们可以选择较近的海岸靠拢,弃船逃命。在海上奔波了一昼夜后,终于望见了幼发底格河口,望见了高耸的黑崖。
坚强的穆姆托上校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率领着全队不屈不挠的直往河口航行,如今,他们的愿望终于就要达成了,凯旋号就要保住了。
风很弱,船行进得比较慢,也幸亏风弱浪小,凯旋号得以勉强捱着,撑到了这个胜利在望的时刻,稍大一些的风浪,都可能使它散架。
几条裂缝不断的进水,根本就堵不完全,只得一边堵漏一边排水,还要防备破裂的舱壁承受不了海水压力爆裂开来。
幸好船上有一架人力抽水机,加上众人的拼死努力,勉强应付过来。但是不停的轮换着划桨和排水,人人都精疲力竭,到了快要崩溃的地步。整整一昼夜中,难得有人能合上一会儿眼,危险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就到来,并且随时带来灭顶之灾。
到上次登陆的黑崖海岸还有三四个钟头的航程。人人都使出了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为生存作最后的奋争,拼着。
划呀,划呀,近了,更近了,黑色的耸立的崖壁已经清晰可见,还有千多米的距离,就要达到海滩,即使搁浅在海滩上吧,一切都应该安全了,炮船保住了。
风逐渐的增强起来,帆鼓起来了。借助这良好时机,人人都更加迫切的想到达海岸,把骨子里都已经搜尽了的力气,在这瞬间爆发出来,做着最后的冲刺。
船速神奇快了很多,在风与前进的动荡中,舵有些不易掌握了,可能是炮弹的震动损坏了连接的哪个部位。凯旋号在摇晃中前进。
前进,十米,五十米。突然,一声闷响,船身一颤,猛然停下了,渐渐向一旁歪斜着横了过去,一股巨大的水流从左前舷喷涌而入。
糟了,几乎人人都知道,船的左舷撞上了暗礁。
被撞坏的舱里涌进了海水不一会儿淹没脚脖,没过多久,海水又过了膝盖,抱着木板想冲上去把漏洞堵小一点的一个中尉被巨大的水流冲得一个踉跄。紧跟着两个勇士顶了上去。破洞瞬间就小了一大半,可是破洞周围的木板均已开裂,随时会折断。
抽水的速度再也远远跟不上海水涌进来的速度。
底舱间是互相隔开的,饶是这样,海水已经通过各个缝隙往其他舱渗进,流成了一股股小溪。
又是一颤,凯旋号左舷再次碰在暗礁上。这次碰撞轻微得多,是船控制不住方向后侧横过来后挂擦上了礁石,没有造成更多大破裂之处。可是,炮船的正确方向已经失去了,必须重新纠正过来,那又要浪费多少时间啊。穆姆托上校明显感到船身已经开始下沉得厉害。
“还能撑住多久?”下底舱检查的罗贝尔上校刚从舱门漏头,已经下到甲板上的穆姆托就急着问。
“应该能够捱到海滩上,可是船需要调整方向,很难说了。”
罗贝尔上校想了想才说,其实他完全心中无底,身为陆军上校的他,航海并不是强项。
“立即放下舢版,把卫星天线等仪器搬到舢板上。快。嗨,别磨蹭,没听明白吗?”
穆姆托对一个有些懵头懵脑的中尉吼叫着。这个中尉被晕船弄得面色苍白,四肢无力。他应该早就听见了上校的话了,只是有些力不从心。他咬住牙刚一转身,便摔倒在甲板上,脸颊被一根铁勾划拉出一道血口。
中尉立即翻身站了起来,尽管还是跌跌撞撞,但是比先前反而利索一些了。他四处大叫着传达穆姆托上校的命令,晕船和着急弄得他口齿都有点不清楚了。
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慌乱的情况得到控制。虽然紧张一点也没有减少,但是有条不紊的行动压制住了惊慌失措。
船一点一点下沉,海水快要淹到桨口,离炮口也越来越近了。每一次较大的晃动都有一些海水漫进去,一旦淹过桨口,不仅海水会更快的涌进来,使船迅速下沉,也会严重阻碍划桨,只有看凭借风力能不能将船挪到浅滩上。凯旋号此刻一边调整方向,一边下卸仪器,还好,船总算调过头来了。
一米,又一米,大船移动得比先前慢了。装载着仪器的舢板已经超过了它跑到前面。
每一米前进,都增加了一分希望,每一次晃动,都增加了一分危险。如果没有桨口和炮口,现在那些口子简直就是魔王的大嘴,凯旋号炮船是完全可以捱到海滩上搁浅的,那样船就有救了。
装载了太多的仪器,舢板上只有两个人,奋力划着。十多个勇士泅着水,紧跟着四只舢板游向海滩,他们是仪器设备的保护者和接应者。
穆姆托上校看看形势,只得将舱内的人全部叫上来,停止了划桨。只剩风力推动着船前行。
而漏洞能堵上钉上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那些大裂隙无法处理,只有眼看着海水不断从中间喷进舱内。抽水机还在工作,尽量延缓凯旋号下沉的速度。
他把全体人员集中在甲板上,做好下海泅渡的准备。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再次和密罗辛中校进到危险的舱内检查,看有没有遗漏的重要设备和器具。
“注意钠弹,千万不要让它发生任何危险。”
埃芬博格院长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罗贝尔上校指挥着舢板往海滩接近,已经快要脱离危险了,即使风浪变得大起来,舢板也可以躲过风浪而安全上岸。穆姆托上校终于松了一口气。
军士们将激光枪的能量匣取了下来,包装好,准备下水。
穆姆托上校取下肩上的卫星电话,准备将它用防水袋装起来。这时候,他想了想,向罗贝尔上校打了一个电话。
“上校要上岸了吗?”
“最快的那条舢板快了,大概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吧。”
“能不能尽快回来一趟。”
“还有重要设备?遗漏了?”
“不是。这些炮弹想尽量运一些回去,可能有用的。”
“好的。我们会尽快赶来。”
凯旋号在风的作用下一点靠向海岸。十米,二十米……希望在与时间赛跑。离海滩大约有六七百米的距离。五百米,四百五十米。海水平面已经与桨口齐平,不时有起伏的波浪把海水漾进舱内。穆姆托亲自操纵着舵盘。突然,他感到船身突然减慢了速度,好象受到了什么更大的阻力。海水已经淹过桨口,大量的海水涌进了船舱,凯旋号迅速下沉,高昂的船艏低头了。
凯旋号速度减慢了许多,但是仍然往前的往海岸边挪着,每进一米,就增加一分挽救炮船的机会。
穆姆托上校命令船上所有的人立即跳海,游向海岸。他命令密罗辛中校帮助文职人员渡海,命令所有的军人都有义务帮助文职人员和体力弱者顺利登岸。
扑通,扑通,海里面顿时显得嘈杂起来。互相叫喊回应的声音,在海面上显得那么微弱,尽管叫喊的人也许用了最大力气。
现在,船上只留下穆姆托上校一个人,仍旧掌握着木质舵盘。穆姆托上校感到了手中的舵盘木料质地是多么的坚硬细腻,真是上好的木材啊,如果保留下来的话,以后可以成为一件贵重的文物了。上校一点也舍不得放手。
海水已经快淹上甲板了。轮船还在缓慢的行进,缓慢的行进。或许是风帆的作用,或许是惯性使然,总之,穆姆托上校能感觉到它在倔强的前进。
“上校,快离船。”电话里罗贝尔上校叫到,现在能与穆姆托上校通话的,也只有罗贝尔上校了,他已经回来了,没想到穆姆托上校还开着卫星电话,难道上校没打算离开吗。
“你们回来了。能登船搬运弹药吗?”
“恐怕不能。离开得迟了,轮船沉没时的巨大旋涡会将一切靠近它的物体吸入海里的。上校也要赶快离开,保持与轮船必要的距离。”
穆姆托沉默着,不屈的精神还在支撑他的身体。终于,他再次取下电话,对着说:“你们回去吧,注意接应一下泅水的人,他们有的身体已经很弱。我关机了。”
最后一个人影,跃入了大海。
凯旋号迅速下沉。
灰白色的帆不见了,褐色的横杆不见了。十多分钟后,凯旋号只有桅杆的顶部还露在海面上,一只海鸟飞来张望了一阵,最后它发现这狭窄的落脚点不是一个值得逗留的地方,拍着翅膀飞走了。
一个波浪扑来,这是一个小小的浪头,然而却将凯旋号彻底的吞没了。
所有的人都上了岸,没错,是所有的人。穆姆托上校等各队清点完人数汇报后,松了一口气。
凯旋号还能不能打捞上来修复,或许重要,或许不重要。在埃芬博格院长看来,炮船沉没,反而卸下了一个沉重负担,所以暗怀欣喜。
但是,清点人数时重新唤醒了对已经牺牲的七个勇士的怀念,因此,人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和疲倦,没精打采的。这点,穆姆托看出来了,埃芬博格也看出来了。
“十艘,十艘战舰,还有两艘在哪里?”穆姆托上校清点人数就急着要弄清的问题此刻更加烦恼着他,不由得脱口而出,等到他看见几个人都在看着他的时候,他转而去问通讯官:“上尉,真的是十艘吗?”
“没错,电文如此。”阿仆杜拉上尉十分清楚的回答。他都记不清楚这个问题回答多少遍了。
“难道阿喜人知道我们会截获他们的电报,故意迷惑我们的。”罗贝尔猜想说。
“用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阿喜人会那样先进么。”穆姆托嚷起来。
“电文是毕喜国人的原文还是翻译以后的。”埃芬博格突然问。
“是,应该是原文。”上尉答道。他当然不能和截获电报却已经牺牲的吉米上尉再次证实了,只得勉强回答。
“那就对了,阿喜人采用八进制,十艘船就是十进制的八艘,我们被自己的骄傲和大意欺骗了。”埃芬博格院长愧疚的说,懊恼得直叹气。
院长的话,也令在场的所有知情人面面相觑。
如果果断地早点发射钠弹,或许还能保住完好的凯旋号呢。至于阿喜人为什么不早早发射鱼雷,他想应该是阿喜人认为凯旋号处于包围之中,发射鱼雷反而有可能被对方躲过后伤到自己人,反正凯旋号的大炮是没有那么远的射程,打不到他们的,何必急呢。阿喜人错误的判断本来是留给了他们绝好机会的。
但是,现在看来,凯旋号炮船的质量真的不敢恭维,也许是一条即将报废的船,可能早就被阿喜人欺骗了,又是毕喜国那群狡猾的家伙,阴险可恶的俾格曼表亲。许多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了解一切的穆姆托上校才是最懊恼的人,此刻他联想到,阿喜人刚一见面就做了一笔合算的生意,换给他们的凯旋号炮船,只是一堆打算丢弃的烧火柴而已,然而阿喜人却赚回了一堆黄金。黄金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上校却因此欠下全队的情,他把他们最心爱的纪念物全部搜刮尽了。
唉声叹气中,大家都在埋怨。穆姆托上校也意识到颓废的情绪正在感染着众人,他挺直了腰叫道:“嗨,千里朝觐难免路途坎坷,怎么这样就泄气畏缩了。起来。都起来。”
埃芬博格跟着也醒悟了,舞动着手臂,鼓足气,用充沛的力量尽力发出清晰洪亮的声音:
“嗨,地球人类的勇士们,把眼泪留到明天。我们太忙,来不及悲伤。走吧,都起来,向我们预想的未来城市之址进发。我们是城市的开拓者。纪念碑上将镌刻上我们的英名。”
听到这番鼓动的话,人们重新打起了精神,其实每个人都知道,悲伤和懈怠无助于改变此时的处境。
通讯官阿仆杜拉上尉和队里的电子工程师,在一棵树上隐蔽的地方安装了一台可以无线发射的摄像机,这台摄像机正是象龟营地里使用的,算得上是一件贵重而稀少的仪器,侵入营地的番离人没有想到还隐藏着这么一件稀罕物,竟然留下了。这样他们即使远离黑崖海滩,也能够基本上对海滩进行监视,也许阿喜人还没有死心,也不会甘心交战的惨败,还会再来进攻。
第八集
五天之后,一个新建营地初具规模。埃芬博格院长把它叫做绿橄榄营地,穆姆托上校默认了这种叫法。
绿橄榄营地距离黑崖约七八公里,西边紧邻幼发底格河,南面十来公里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森林,由于水量充足,树丛浓密,树身高大。二十多米高的瞭望楼就是用四根巨木作骨架立起来的。在平坦的冲积平原上,高大的瞭望楼象一个洞察先机的巨人,为营地增添了巨大的安全感。为了避免雷击,减少雷电的威胁,卫星天线则支立在距离瞭望楼相反的方向。两个高大的物体拉开了最大的距离。
建设营地的工作轻松下来之后,密罗辛中校带领一队人回返登陆海滩。他们驾着舢板重回凯旋号沉没地点,经过费心的打捞,竟然将沉入海底的剩余四枚化爆鱼雷——钠弹,悉数打捞上岸。
他们将粗实的树木横在两只舢板上,之间相隔一米左右,绑好固定,然后派潜水员下到海底,那里的海水深二十多米,解开鱼雷的箍抱装置后,系上绳子,再拉离海底,悬在海水中,之后慢慢的极其小心的往岸边移。海滩上已经准备好了滑板和滚木。这样,四个威武的钠弹化爆鱼雷就重新回到了人类的掌握之中。
寻找可口的食物重新成为绿橄榄营地的重要工作。当密罗辛中尉坐在礁石上欣赏着他刚从海底捞上来的宝贝时,罗贝尔上校率领另外一支队伍到沿着幼发底格河去尝试他们的运气。
这里河面开阔,水流平缓。在靠近河的地方,野草不及膝盖,许多地方被水淹没。
罗贝尔上校他们的运气还不错。一群跳羚一般的食草动物察觉了有动静后,机灵地甩开它们敏捷而大步的步伐跳开了,一瞬间就把来袭的敌人抛开一大段距离。它们头上的角,剑一般可笑的向两边撑开,象是炫耀自己的威武,警示来犯之敌。它们并不认识人类是什么动物,当它们觉得距离已经足够安全的时候,便停下来,悠闲的低头吃草,看见那些站住了的陌生的不怀好意者,有的还调皮地昂起头叫两声,仿佛是嘲笑追逐者说:怎样,追不上吧。
十多支激光枪都举起来了。长久没有使用过枪,虽然没有换新的能量弹匣,激光枪的电压都是满额的。瞄准了,罗贝尔上校晃了晃头,发出一声婉转但是干脆的嘘哨。
立即,十多道死亡之光射了出去,无声无息,有的象跳羚一般的家伙中枪后,只感到浑身不由的猛地往上一弹,烧灼的痛楚随即产生,有的继续中枪,倒地失去了知觉,还没有被击倒或击晕的则原地乱跳。因为它们实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逃窜。
看见同伴莫名其妙的倒下或者乱叫乱跳,剩下的家伙们懵头昏脑,原地徘徊了几圈后,突然,不顾一切朝它们原来逃跑的方向撒腿狂奔。
“好了,有十多只草羚了,停止射击吧。”罗贝尔上校制止了屠杀。
“这是草羚吗?”跟随队中的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突然说。
“象羚样一样,会吃草,叫草羚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博物学家固执的说:“那会吃草的象鼠一样的小动物就该叫草鼠了,你们总是随意的乱给动物取名,地名也是这样。”他受了埃芬博格院长给营地起名的启发,认为专家更应该在这方面具有发言权和权威性,的确,他们有义务向分队决策人提供更多的建议和策略。
“那应该叫什么呢?”
“草羚也不错。上校其实取的名挺好的。”米切尔教授想了想说。
罗贝尔上校奇怪地一笑。
军士们蜂拥而上去清点战利品。一共射杀了十三只草羚,还没有断气的草羚都被匕首及时解除了痛苦。罗贝尔上校算了一下,草羚看样子有二十公斤左右,每人扛一只,还能空出几人空手而归。
“河里又会有些什么?”上校向所有的人问道。
“河水太深了。”博物学家说。
“那里,就是草长得很高的那里,看见了,对,不是有个水湾么,相信水深不了。我们去看看,说不定今晚还可以吃上烤鱼呢。”
“用什么去捉?”一名少校问。
罗贝尔举起了手中的木棍,一头正在被匕首削尖。
“瞧,单股的鱼叉。大家都去吧,超级娱乐呢。”
所有的人都暂时放弃了到手的猎获物,归拢在一起,说说笑笑跟随着罗贝尔上校去玩捕鱼。
“嗨,快来看,这是什么稀奇动物!”忽然一个军士大叫道。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只两米来长的软体动物正贴在地上向河边爬行。它象蚯蚓一样伸缩着圆柱形的柔软身体,最奇特的是它偶尔象蚕立起前半段,这样就能够彻底看清它蠕动着的嘴。它的嘴象个巨大的蓝色圆环,柔软而丰满,伸缩着,变化着形状。
罗贝尔上校举起望远镜,看出了它时翻时缩的嘴唇上长着一些细小的刺。他将望远镜递给了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也瞧瞧吧,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蓝色,柔软的身体,应该是软体动物一类。”博物学家念叨着,忽然,有了一个确定的念头,“蓝嘴蝚,它应该叫蓝嘴蝚。”
“蓝嘴,蝚?嗯,还不错。”
“真是一个奇特的怪物,我去捉了过来。”一个军人兴致勃勃的说,一边走了过去。
“慢!”米切尔教授叫住了他,“色彩鲜艳的动物往往身含有毒,在没有弄清之前,还是暂且不要动它。”
蓝嘴蝚继续往前蠕动,最终钻进了一片草丛不见了。
“着急什么,以后你要见的怪物多得狠呢。”罗贝尔上校安慰道。
“土獒也算是怪物了,可是那样凶猛,谁敢去接触。这可不一样,多么可爱的蓝嘴蝚啊。简直可以当作宠物来饲养呢。”
脱离了蓝嘴蝚的诱惑,众人继续往前走,很快来到河滩。这里的河床比较平缓,在枯水期是一片沙地,现在应该是丰水期,往河里纵深走十几米,河水都还未能没过肩。
一个身材修长的军人故意要显示他男模特般的造型,只穿了条迷彩短裤,试探着往河中心走。河水淹过肩膀后,水流冲击着,他开始站立不稳,索性扑进河里游起来。
罗贝尔上校骂道:“蠢蛋,有鱼都被你吓跑了,还怎么捉。”
另外几个军人也都下河洗澡,罗贝尔干脆继续往上游走,很巧的是,他发现里河里的一块高地,没有被淹没,四周的河水也只有过膝深,许多草被半淹没在水中,正好可以做水生动物的藏身之地。真是捕鱼的理想地方。
几个军人,包括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都跟着他趟过浅滩走到高地。米切尔教授叫人往河湾中撒了许多早已准备好,带着草羚鲜血腥味的碎肉块和内脏,以吸引鱼群过来。罗贝尔等几人削着木棒等待着。
银光一闪,河中扑啦一声。罗贝尔不动声色。近了,更近了,隐约看得见游鱼的轮廓,遵从米切尔教授权威的提醒,罗贝尔上校不知道它们应不应该叫鱼。
蓦然,上校手一摆,标枪似的木棍飞插入水中。
“中了,中了。”兴奋的叫声,不断的浪花翻滚,木棍在水面上拍打着,显然是那鱼在挣扎,但是只有几下,便不动了。
罗贝尔上校的成功极大的鼓舞了人们。他们分散开来,静守在自己适宜的地点,等待着贪吃大意的游鱼游过来。
不时响起一片哗哗水声。没过多久,在场的几乎每人可以摊上两条鱼了。这些鱼身体光滑,没有鱼鳞,有的嘴角长着半拃长的胡须,一边两根,个头不小,重量在半公斤到两公斤之间。
罗贝尔上校咧开嘴唇乐呵呵的笑。
“你听见了喊声吗?”米切尔教授问,一边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是年龄和教授开了一个玩笑。”罗贝尔淡淡笑道,“教授的耳多可不象嘴巴那么严谨,听错在所难免。”
正说着,罗贝尔上校也忽然默不作声了,聚精会神的聆听起响动了。
没错,是叫声,从下游传来,而且越来越大越大。
“上校,快上岸,不要下水。”
一个中尉边叫边跑,很快就跑到上校这边了。“上校,河里有刀一样的怪物,不要下水!已经有两个人受伤了。”
人们纷纷向传来叫声的地方跑去。
游泳者的臀上,腿上,受伤的伤口果真象被锋利的锯齿状刀斫过一样,深浅不一,腿上的伤深达胫骨。
“你们看见是什么动物了吗。”罗贝尔赶过去后问。
“没看见。”
“怎么我们在上游没事。”
罗贝尔上校话音刚落,上游又有叫声传来,那里还留有几个人,打算收拾好收获的鱼后再过来。但是作为军人总是动不动大喊大叫就显得别扭了,罗贝尔上校皱起眉头。
“抓到了。哎哟!”跑来的一名上下尉,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又被扎了手,真是欲快不能,样子滑稽极了。
“这是什么东西?”
“在河里扎人的,就是这家伙了。”
上尉捧着两拃多长一条鱼,尖木棍刺穿了它青黑的身体,木棍也折断了,留一截露在外面。创口弄得很大,看来费了不小劲才捉住。快到跟前了,那鱼一挣扎,上尉不敢强行抓它,只得放手,啪的掉在地上,它便更加猛烈的蹦跶几下才罢休。
最叫人惊奇的是,这鱼头部象一把双面锯,它的整个头占据身体长度的三分之一左右,尖利的骨板环绕扁而长的头,成锯齿状,最长的齿有一厘米多。
“澳洲锯鱼!地球上也有类似的海洋鱼类,可那是海洋。”米切尔教授说。
“这里的河水恐怕也不能完全看作淡水,也许是咸水与淡水交汇的地方才产这种鱼吧。”罗贝尔紧跟着说。
“就是它,这家伙在水里猛地左右摇摆头,乱刺乱戳,把我们当美餐。”
“澳洲锯鱼能够把别的鱼类剁碎,杀死吃掉呢,这不一样,他们是扎人,不是咬人。这类食肉鱼类可能喜欢较深的水,所以我们在上游才还没有人受伤,不过时间一长就很难说了。”米切尔教授看着罗贝尔上校,“下命令吧,不能再随意下水了。”
所有的人都已经集中了,罗贝尔上校指着地上的锯鱼,让米切尔教授分析了它的危险性,并禁止人们再下河。完事后,上校吩咐收拾好获取物准备回营,两个伤员还要急着救治。可是他们的猎获物已经拿不完了,正是由于还需要照顾伤员分散了人力。
“你肯定是在仰泳吧,不然怎么扎坏了屁股。这下你连仰睡也不行了,象乌龟一样趴着睡觉吧。”罗贝尔上校指着臀部受伤的伤员说,他有些感到气恼。
回到绿橄榄营地。穆姆托上校对罗贝尔丰盛的猎获满意,更对伤员的遭遇忧心,如果这是一个充满危险动物的地带,势必影响到它将来作为城市基地的地位。有一点穆姆托很清楚,就是作为飞船降落地而言,徐豹分队的诺亚营地具有无可超越的纬度优势。阿喜星上土地广袤,人口稀少,但是并不意味着地球人可以任意占有成片的土地随意往来。以人类的数量和制造力而言,只能集中在一个地方发展,既然与诺亚营地存在着极大的交通问题,恐怕在很长时间内,绿橄榄基地会象一个偏远的小镇一样。那样一来,穆姆托分队除了显耀战功,震慑阿喜人之外,还有什么更伟大的作用呢?上校内心强烈的愿望是,让绿橄榄营地成为地球人另外一个重要基地,和诺亚营地可以平起平坐,并且是未来城市的基础。
“象龟营地是没有锯鱼的?这么怎么会有?”他带着疑惑问道。
面前站着的有埃芬博格院长,罗贝尔上校,密罗辛中校,以及刚刚代表罗贝尔上校叙述完捕鱼经历的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在队中几个高级人员交谈时,其他人总是离得远远的,纪律严格。穆姆托这句话,不知问谁,场面一时间冷寂下来。
“可能,那里和这里水质不一样,这里淡水和咸水交汇,特别适合锯鱼生存。”米切尔说,随后他连自己都对刚才的解释不满意。
“应该在队中张贴告示,防止再出类似意外。这几天里,辛苦米切尔教授一下,再找一位植物学家,一位地质学家,跟着我们去把周围方圆一百公里以内的方方面面都作一个彻底的了解。钠弹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吧?”穆姆托想了一下说。
“请上校放心,钠弹完全可靠,隐藏在水下近十米,海面波浪也不会对它有任何影响,虽然我们不能出海了,暂时不能出海了,可是也没谁能通过海上,从黑崖那里登陆袭击营地。”密罗辛中校回答说。
“谁会一定要从黑崖那里登陆呢,河口一带到处都是登陆点。”穆姆托故意找破绽。
“那里是最好的地点,而且,我们在那里设置了许多标志,用望远镜在海上很容易看见。相信没有谁会故意视而不见。”密罗辛中校信心十足。
“故意显露自己所在,惹火烧身?”
“就怕敌人不来放这把火呢。”
说到这里,这句话勾起了密罗辛的悲伤往事,不禁忽然默不作声了。密罗辛中校突转直下的表情,也令所有的人联想起了象龟营地覆没的命运,气氛刹那间急转直下。
埃芬博格夸张的嚷道:“嗨,肚子在奏交响曲了。该用午餐了,相信罗贝尔上校为我们带来了丰盛而美好的午餐。感谢上帝,赐我与福,上帝总是和我们在一起的。”
院长强作鼓舞的话没能带来多少欢乐,大家默默的散开了。
第九集
接下来的几天中,穆姆托上校他们有惊奇的发现。
往南去,在森林与河中间,也就是离罗贝尔上校等人遭受锯鱼袭击的地段十多公里之远,有一块200多平方公里的湿地。这里海拔在—5米到+15米之间,河道纵横,地势低洼,长着许多类似于禾本科植物和水生维管束植物的湿地植物。
大群的小型飞行动物,——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把它们叫做河鸥,颈子更细长的则叫河鹭,虽然它们和真正鸥和鹭一类飞行鸟类在形体上有不小区别,但是并不妨碍这个名字的流行,——在这里觅食栖宿。蓝嘴蝚也在这里时常出没,行动缓慢,鱼,甲壳类,甚至鸟,都会成为它们的口中囫囵吞下之物。
三个支队长,米切尔教授,两个尉官,以及一名地理测量技师,几天中足迹踏遍了幼发底格河西岸这片方圆近一千平方公里的区域。湿地西边和西南边,是大片的森林,以及渐渐开始有了起伏的丘陵。
靠进河岸的那段,在湿地之南,却是绵延很长的矮小树林带,最窄处宽不足三公里。这些树都比较矮小,有些树甚至长年浸泡在水中,好比地球上的红树林,只是这些树木都有宽大的树叶,叶片丰润肥厚,鲜嫩多汁,倒象是为各种素食动物准备的蔬菜似的。
奇异的景象就出现在这条树林带过后的那片开阔地中。
这片开阔地除岸边还长着一些及腰的苇草类湿地植物外,往内地地势渐渐升高,海拔都超过二十米,排水良好,较为干燥,因此夹杂着丰草和树木,许多没有树木只有草的地方,有可能是人为的结果。在这里,大约近两千平方公里的地方中,穆姆托他们发现了一些番离土著部落,不仅是从卫星摄像图上发现番离六肢人活动的踪影,而且是实实在在的撞见了。
说是撞见,可能是穆姆托上校他们自己吓自己。因为这些番离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个特异的人种已经来到他们的地段。幸好望远镜让他们保持了距离,使穆姆托上校等人能够迅速藏进树林隐身。
“球,好球,是全线进攻破门还是攻防兼备。”罗贝尔上校十分兴奋,他喜欢把什么都和足球挂上钩。
“狮子凶猛,猎豹快捷,大象以重量称雄,不了解动物的特点,怎么就轻易去猎获呢?”米切尔教授首先表示不以为然。
“教授说的对,看来这边的番离人还不知道我们到来,趁此机会可以多多观察一下,了解一下这些部落规模,装备,还有他们的习俗嗜好后,再寻找机会不迟。”密罗辛中校说。
“你说的是寻找机会去进攻番离人吗?”地理测绘技师问。他既象是没有听动密罗辛中校的意思,又象是反对。
“技师以为是什么呢?”穆姆托忽然对非军方人士的话很感兴趣。
“众所周知,土著部落活动范围比较小,互相之间交流不多,甚至互为敌人。也许这里的番离人根本就与象龟营地没有联系,对我们也没有恶感,现在把他们视作敌对的一方为时过早。哦,当然,他们还没有见到我们,没有行动,难以判断。可是,我想,总是保留一条遘和的退路,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技师迟疑着,停停顿顿的说。
“不管怎样,我们要留在这里多一点时间。这样吧,密罗辛中校先回去,协助埃芬博格院长处理营地事务。中校可以带一名上尉回去。”穆姆托上校布置好了行动。
“我可不是懦夫,这么刺激的事情总没有我的份。”密罗辛显得有些不满。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首先给中校留着。请行动吧。”穆姆托果决的说,态度简直不容置疑。
密罗辛中校内心激烈的争斗着,最后,他表态了:“工程师的话有道理,希望上校慎重一点,并非番离人都是敌人。上校小心了,我们在营地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穆姆托等人等密罗辛中校离开后,在森林中找了一处隐密之处暂时休息,他们打算等到天黑以后再去番离人部落打探,那样正好可以让夜视镜派上用场,而番离人没有这样好的反侦察本事的,可惜只带了两副夜视镜来,早知道运气会这么及时到来的话,就该多带一几副了。
他们吃了一些带来的干脯,和其他一些脱水干菜。肉很咸,口渴了,幸好不用到湿地里去取水,在森林中往下挖易地个深坑,只要足够深,就有地下水。虽然离海边远远的,可是这里的地下水似乎还带着能够尝出的咸涩味来,不太好喝,或者再往森林里走,多挖几个地方试试能够找到更好的淡水,可是谁都缺乏那点热情了。每人勉强饮了些,暂时缓解口渴。
夜终于降临了。没有人甘愿留下,事实上单个或者少数人留在森林里,不一定比进入番离人部落村庄更安全。
到了森林边缘,穆姆托上校用夜视镜努力辨认着方向。关于将要去的地点,在下午等待的时间里,上校已经与河口营地通话,借助卫星摄像和定位系统,明确了他们的去向和远近。侦察队里只有他和罗贝尔上校在使用夜视镜,其他则是紧跟着走。此刻,穆姆托最担心的是番离人的土獒出来乱窜,一不小心就撞上了,那可就麻烦来了。那家伙的夜视能力象草原豹,嗅觉象猎犬,敏捷像非洲猎豹,真是令人头疼的对手。
穆姆托突然觉得此刻他们的深入侦察真是胆大妄为,他不禁在心中祈祷着,希望安拉此刻没有打盹,时刻张着眼站在他们身边。
忽然,面前一阵眩光,罗贝尔上校走在最前面,差点跌了一跤,他停下,取下了夜视镜,其他人也发现了前面的火光。
“那是什么?”
在每个人都怀着的疑问和惊喜中,他们越过了一段十多米的矮树林,靠得更近了,已经没有什么高大植物的遮挡。现在他们看见火光来自前面的两堆篝火,在河滩上,一块超过十个足球场大小的地方,一群人番离人围着篝火,又唱又跳。
“番离人是在祈福禳灾吧。”米切尔教授悄悄的说。
“肯定是在举行什么仪式,我们靠近去看看,你们在这里等。”穆姆托上校顿感浑身充满劲。
的确,番离人在在这里举行二十四日一次的未成年人割礼仪式。经过这次仪式后的小孩就成为大人了,可以参加捕猎,战斗,以及男子的出群交配生育。这晚将有三个番离年轻人,两男一女,举行割礼。
男子们清一色的光着身子,只在腰间围着不知是草叶还是布条做成的腰裙,太短了,连胯都遮不住,下身系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的应该就是番离男人那话儿了。用望远镜可以看见那些口袋颜色鲜艳,各不相同,有的还画着简单的图案。
高大的番离少女,胸前四只对称的小乳房,跳动时忽上忽下,腰间密实的草裙则遮住了半个下身。
穆姆托上校正巧看到了行割礼的那一幕。上校看得心潮澎湃,一种神圣的肃穆滋生出来。那仪式虽然和曾多次见过的仪式大有区别,上校却完全能够看得懂。
“接下来他们应该进行一个庆祝仪式。”穆姆托回头悄声说道。
果然,割礼之后,番离人并没有立即离开。他们喝酒,剥开蚌壳类水生动物的壳,津津有味的吸着,又往火堆里扔一些植物的块茎,用热灰烬埋上烤熟,还串起来一条条一拃长的无鳞鱼往火上烤着。
一阵阵各种类型的烤香味混合起来随风四散,也飘向了上校他们隐身之处,引得众人胃里也翻腾起来,馋得人人都往肚子里吞着口水。
吃了很多东西以后,番离人更加活跃起来,这段时间也是偷窥的一群人最难受的时间。番离人唱起歌来,是节奏比较自由的那种歌,象是赞颂什么似的。他们高大壮实的身躯使他们具有良好的共鸣,声音既浑厚又响亮,象训练良好的意大利歌剧男中音。
一个年长的番离人起身,绕着火堆,身体一扭一跳的仿佛神秘的巫师之舞,在两个火堆中穿行了两次后才停息。更多的人跟着重复同样的动作,歌声也大起来,经过那三个刚行过割礼的少男少女面前时,都停下一会儿,手指向外翻弹着,表示祝贺。
穆姆托上校他们距离番离人大概有五六十米,由于火光的照耀,即使不用夜视镜和望远镜都能把这幅情景看清楚。他们放心的观看着番离人奇妙而神秘的仪式,因为罗贝尔上校仔细搜寻后肯定的告诉大家,这里没有番离人的土獒,或者说这块地方的番离人没有饲养土獒,不怕被发现。
忽然,河滩上变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的几声虫吟。从番离人中走出来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可以看见他鼻子上两个闪光的圆环,是与众不同的地方。
穆姆托不由得心里一惊,这种装束他太记忆深刻了,在番离人中很少有人能够具有这种装扮。他在歼灭战中曾经见过那个宁死不屈的勇士,鼻子上只有一个圆环,而现在这个番离壮汉却有两个。鼻子上戴着圆环的人要么是部落中极其重要的人物,比如酋长,也可能是部落中最勇猛的人。
平心而论,即使是斗勇较力,穆姆托也没有多少把握战胜戴着一个圆环的番离人,现在这个土著居然有两个,穆姆托上校,国际军人大赛的状元,也不得不暗中佩服,心中生出一分怯意来。
戴圆环的男子四只手奇怪的舞动着,好象是在祈祷,看不清长长的马一样的脸上什么表情。他也绕着火堆走了一圈。番离人群中发出嗬嗬的声音。停下后,站出来一排壮汉,约有五六个,也做着和戴圆环者相同的动作。然后,他们都退后了,留下一个番离人站在戴圆环男子的面前。
他们又做了一些奇怪的动作后,彼此四只手交互缠在一起。另外四只更小一点的手滑稽的舞动着,碰撞着,又不肯缠在一起。他们都蹲下了一些,较着力,有时伸腿去踢对方的腿。原来,这一对番离土著在摔跤,比起格斗来,这要安全得多。
没有多长时间,戴圆环者就将对手掀翻在地,立刻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嗬嗬声。又出来一个,没过多久也被摔倒了。再出来一个,又被摔倒。过来很久,都没人再站出来了。
戴圆环者绕着火堆走了一圈,嗬嗬声伴随着一直不断。这可能表明他已经彻底获得了这天的胜利,再也没有挑战者了。戴圆环者呼喊着跑起来,跳入平缓而宽阔无边的幼发底格河,在其中游了一段后才上岸。又唱了一阵歌后,番离人开始喝更多的酒。闹闹嚷嚷的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们簇拥着英雄和受割礼的三个番离人,又闹闹嚷嚷着离开河滩回部落村去。
“番离人的部落村离这里大概只有三四公里,我们需要更加近距离的侦察。”穆姆托说。
“要把一五四的阵形,改为二二四阵形,甚至三三四阵形。上校司职前卫就行了,我带一人去吧。只差抽腿射门了。”罗贝尔上校兴奋地说。
“番离人的土獒不那么好对付。”
“谁去不都一样吗。不过,我有种预感,这里的番离土著没有饲养土獒的习惯,他们是一个更为温和的民族。”
“大意的胡乱猜测。”穆姆托如此评价。
“还不如说是仔细观察后的初步判断。”
“不要轻敌。你们在这里接应,不要轻举妄动,我会时时与你们保持联系的。”
穆姆托不由分说将前锋的位置留给了自己,他还有个助攻的边锋。
第十集
穆姆托上校无惊无险的从番离人村庄回来同罗贝尔上校汇合了。此刻已经过了半夜,他们在森林里寻找一个比较安全的高地呆下来。
这是一块奇特的地方,长着一种特别高大的树木,每棵成树都有五十米以上,树干光直,顶部才有浓密的树叶,树冠上开着一片一片的花,极似地球植物花楸。这片长着特别树木的地方,面积却不过几平方公里。
按理说在冲积平原的森林里面不应该有这样突兀的地方,所以博物学家米切尔教授怀疑,最高的那点,是人为的土坡,或者是堆土而成的祭坛,或者是大型墓葬上边的封土。有可能这些树木,也是特意种植的,类似于中国古代墓地常常种植的松柏一样。
这样一说,神秘的气氛立即弥漫开来,弄得地理测量技师等几人通宵也都没能睡好觉。这里几乎刚好处于赤道之上,即使在凌晨时也不觉得寒冷,本来劳累的人是应该睡好觉的。
第二天一早,露水滴在叶片上的声音把第一个人弄醒了,接着一个一个的醒来。
穆姆托打开卫星电话,立即收到了河口营地里埃芬博格打来问候的电话。可爱而宽和的老人,他把穆姆托上校一群人当作需要照顾的孩子了。
洗过脸后,寻了一点野果来吃,加上剩余的肉脯,谈不上饱腹,因为不敢放肆的去捕猎打鱼。忍着肚子微微的不舒服,上校一行人踏上了归程。为了不惊动番离人,他们绕道走森林里隐蔽的路,如果直接穿过比较开阔的湿地,他们至少可以少走六七公里的路程。
埃芬博格院长象迎接英雄一样迎接穆姆托上校等人的归来,他与他们每个人都亲切的拥抱,吻他们的脸颊。晚上,穆姆托上校召集队中重要人士开会商议。他首先介绍了对番离部落侦察的情况,进入番离部落村庄竟然没有遇到土獒,使上校有一种说不出的祥宁的感觉,其实这种感觉在偷看割礼仪式时就有了。
罗贝尔上校在作补充说明时绘声绘色,在他看来,要征服最近的这一个番离部落简直是易如反掌,他们也可以出一口气了,他向密罗辛中校表示一定能够让他有个满意的报仇机会。
穆姆托上校沉思着,没有立即表示想法。
埃芬博格院长却趁机抢先表态了,他说:“换一个想法吧,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同这里的番离人建立一种良好的关系呢。他们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发生在象龟营地的战斗。”
穆姆托上校脸上有了松弛的表情,仍旧不表态。埃芬博格院长往日总是在最后才表态的,现在有了突然变化,令他有些不适应,这仿佛是对上校地位的一种挑战。
“泰米尔中校,吉米上尉,他们的血不能白流。上校最好的朋友不是还在冥狱里孤独地流泪吗。”罗贝尔上校坚持道,“而且阿喜人是背信弃义的。不管八指的北阿喜人,还是六肢的南阿喜人。”
“上校怎么作出这样的判断的呢?”密罗辛中校问。如果他对阿喜人的品性有了充分而准确的判断,那么他的态度就会明朗了,在埃芬博格院长和罗贝尔上校之间,密罗辛中校便会鲜明的站在某一边。遗憾是密罗辛中校不能明确掌握这些情况,尤其是泰米尔队副遇难更使他总想为死者做些什么事来纪念他们,安慰在天之灵,因此他很感兴趣的问。
“黄金交换了船只,却又派舰队围攻,两次偷袭象龟营地,这些还不能说明他们是狡猾而不可相信的吗?”
“如果是敌对的双方,兵不厌诈,一切都无可非议。不是这样吗。他们把我们当作了入侵者,威胁到他们,当然要尽其所能来消灭了。现在重要的是,必须完整和及时的表达出我们和平的愿望,作出一点牺牲和退让是必须的。”埃芬博格院长同样坚持道。
“那,先骗了我们的黄金做如何解释?”
“在市场贸易中,交易从来是彼此情愿的。平心而论,即使凯旋号是一艘旧船,我们也还可以说是占了便宜呢。”
埃芬博格院长原来是如此旗帜鲜明的一个人。穆姆托上校几乎要为院长的转变吃惊了,虽然他还没有确定站在哪一边。
当然,穆姆托上校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院长常常和舰队总部的顾问希斯和克里司令交谈,埃芬博格院长的态度因此变得明朗起来。院长想,接受总部指令,如果说可以把这看作是指令的话,并不意味着指令者比受令者更聪明,而是前者具有更高的职务,随之而来的拥有更大的责任和权力,这么一想,院长按照总部的指示,改变以往一贯的做法也比较容易接受,心里坦然。
所以埃芬博格院长目前不把自个儿当作好好先生模样的学院领导者,而是把目前的情况想象成学术会议上与反对者的辩论。
院长语言的闸门打开了。
在埃芬博格院长语言的洪流中,密罗辛中校也间或地表达一些对罗贝尔政策的疑问,不是反对,只是疑问,这间接地成了对院长的支持。罗贝尔上校有些招架不住了。
“难道,诸位的意思是,我们要主动地去和番离人讲和?”罗贝尔上校问。
“我们都看见那个番离人下河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虽然他只是要借此来显示他的勇敢。事实是,番离人的确安然无恙啊。这是一个可喜的信号。可以推断,或者锯鱼只在河口这个淡水海水交汇的地方存在,活动区域非常狭窄,或者土人身上涂抹了一种药物,锯鱼闻此而离开。令人欣慰。这里这么适合居住,地势开阔,物种丰富,资源蕴藏丰饶。一定要珍惜。
还有,这里和几百公里之外的丛林番离人也不一样,他们勇猛但不凶悍,所以先不要和此地番离土著发生不可调和的争斗是明智的。保持接触,见机行事,但并不就是一定主动求和。”
穆姆托上校终于开口了,而且一说起来就是长篇大论。
“营地里的事情,暂时由埃芬博格院长主理,黑崖海滩的防务和食物就有劳密罗辛中校了,莫宁中校和索莫斯中校负责协助院长进行营地的建设,一定要把它建成坚固安全的堡垒。至于和番离人打交道的事,由我和罗贝尔上校去干。我们需要米切尔教授和一个语言学家。明天就开始。”
埃芬博格院长的主张至少得到了一半以上的实现,他感到很满意,穆姆托上校的分配也显得比较合理,院长连一句建议的话都没有说就同意了。
“上校打算怎样干?”密罗辛问。
“明天就知道了,今夜我再思考一下。”
第二天,准备好了两天的食物之后,穆姆托上校和罗贝尔上校带着十余人出发了。这次,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开阔的湿地,在里面猎捕飞行动物和豚鼠。这群人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动,又往森林里伐木,拖到河边准备盖房。从象龟营地里得到的斧子不象是伐木工具,更象是敲响大鼓的鼓棰。伐木声,高声唱歌,说笑,追逐打闹声,这么多,这么大的声音,想来足以让番离人察觉了。
有一次,穆姆托上校以为就将要遇见番离人了。那是他们在河滩上活动的时候,隔着一段苇草丛,前面是一段野草较少的河滩。那里,只稀稀拉拉长着一些低矮的草丛,因为这里的地形,常常被洪水淹没的缘故,这里,也是一种草蝇的天堂。上亿只,应该说根本就数不清多少只,小指头一般大小的草蝇,在这里群居,产卵。这里到处也遗留着被洪水带上河滩,却滞留在河岸上死亡的水中动物的尸体。它们正是招来草蝇聚集的重要原因。
阳光明媚,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和腐臭味,所以每个人都不愿意靠近这个很多地方还有积水的河滩。然而,穆姆托上校的注意力,却没有放松这个地方。
忽然,一片乌云从河滩上升起来了,贴着地面盘旋着,变化着。似乎还有嗡嗡的声音。
“注意,有人过来了。”
上校叫手下立即隐藏起来。
过去了一段时间,并没有人过来。河滩上似乎也安静下来了。
“怎么回事?”疑问使穆姆托上校起身向河滩走去。
忽然,那片乌云又升起来了。上校坚定不移的走过去,他一定要看个究竟。身后,两名军人跟上了。
看见了。
成群的草蝇狂飞乱舞。他们是被三只奇怪的蜥蜴一般的动物撵飞起来的。那蜥蜴一般的大傢伙有着修长的身体,后腿强健有力,飞一般在宽平的草滩上奔跑着,所到之处,激荡起一阵阵的草蝇云。
最为奇特的是,大家伙头部长着许多片半透明的宽大骨板。奔跑的时候,这些骨板全部立起来,象孔雀开屏一样,又象在身体前部撑开了一把大折扇。
它宽大的骨扇略微前倾。惊起的草蝇,如果刚好在扇蜥蜴经过的路上,刚好在骨板扫过的范围,就被高速奔跑的压力紧紧贴在骨板上。扇蜥蜴一边继续快速飞跑,一边伸出长长的柔软舌头搅来搅去,将被空气压力贴在骨扇上动弹不得的草蝇舔进了口里。
只要扇蜥蜴不停止奔跑,贴上去了的草蝇就不可能脱身,只有落入扇蜥蜴口中的命。
上校看得呵呵笑起来。
“阿喜星上的动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我们注定要和动物们公开的跳上一曲合作之舞。朋友们,请勿紧张,放开你们的胸怀享受奇妙的自然吧。”
上校叫道。
但是,在故意的张扬中,穆姆托也吩咐部下两点不可做的事情。一是不可去动前夜他们歇宿森林中的那块高地,如果那正好是番离人曾经用过的祭坛,或者是坟墓的封土的话,随意的亵渎恐怕会激怒番离土著。二是决不能越过森林逼近番离人的部落村庄,贸然靠近失去距离,即使没有恶意,也容易引发对方的警惕和敌视。另一方面,穆姆托上校派米切尔教授等两人使用仪器专门监视番离人的行动,并和河口营地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通过卫星监视村庄,以防不测。
埃芬博格院长对穆姆托上校的举动深感欣慰,舰队总部更是表示赞誉,穆姆托上校踌躇满志,仿佛已经成了番离岛,不,是番离大陆的第一任总督。
和番离土著的第一次面遇,是由罗贝尔上校完成的。
那时,罗贝尔上校带着两人追赶一只离群的象跳羚一样的动物,米切尔教授把它叫做草羚的。如果猎获了它,离营而出的他们当有好几顿美餐了。罗贝尔上校想出了草羚肉的几种做法,不仅仅是烧啊烤啊,他要做出一道圣保罗风味的佳肴来。
草羚即使受了伤,还是跑得比人类更快一些,只是它不时的需要停下来休息一阵。
罗贝尔可不想射杀它,他要活捉,这样就可以喂养,而且可以喂比较长的时间,在最需要的时候再杀掉做食。因此他紧紧跟随着草羚,等着它筋疲力尽,瞅准时机也在它腿上瞄上一枪。
那草羚仿佛看穿了人类的阴谋,明白在开阔的湿地里无法逃脱跟踪追击,几个回合之后,它扭头跑向森林方向,期冀树林能够遮住敌人的视线,帮助它逃脱。
罗贝尔不由得对草羚的聪明叹服。他们叫着追了上去,希望距离不要拉得太远。森林越来越近。草羚进去了,罗贝尔上校等人也进去了。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罗贝尔站住了,后面紧跟上来的两人以为已经放倒了草羚,也跟着一停。
树林里突然爆发出惊叫声,“吁——哈——”。
他们与正要走出森林的四个番离人面对面的碰上了,谁都来不及躲避。番离人中领头的那位发出奇怪的喊声。
想唬我?看我的。罗贝尔上校也绷直了脖子。
“吁——哈——”
这次番离人反被弄懵了。领头的那位同旁边几人交换一下脸色。接着他们一起叫起来,本来就长的颈子伸得更长。
噢——噫噫。
罗贝尔上校不甘示弱,也同样叫道:噢——噫噫。
四个番离人面面相觑,他门都举着长矛,矛尖闪着黑硅石特有的晶莹的些微光辉,但是一点也没有攻击的意思,他们也看到了罗贝尔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人,这些人既不是同类,也不是曾经驾着船经过的两手八指的矮小北阿喜人。对方不知端着什么指着他们,潜在的威胁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番离人犹豫了,互相咕噜了几句,叫喊一声,扭头就跑。
罗贝尔上校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既不追赶,也不攻击,他得意得已经非常满足了。只是这么一耽搁,草羚已经不见了踪影。很快地,番离人也钻进树林深处不见了。
回去后罗贝尔将遭遇情况一讲,在众人的呵笑中,穆姆托上校忽然产生了一个主意。
“今晚,不,明晚吧,我们也在河滩上来一个篝火仪式,庆祝在这里建设营地。”
“今天晚上为什么就不行呢?”罗贝尔有些不解的问。
“今天晚上太仓促了,番离人未必会来。”语言学家一旁说道。
穆姆托上校嘴角飘过一丝笑意。身旁能有一个及时了解自己心意并说出来的人,一切都舒心多了。
第十一集
逃走的四个番离人半个小时后收到了罗贝尔上校的礼物,草羚终于在失血和狂奔的双重打击下崩溃了,况且树林并不利于它奔跑。它仆倒在地,浑身痉挛,虽然不至于死去,却在短时间里再也站不起来,更遑论逃跑了。
起先,听见前面哗啦的响动,番离人还以为自己一方的人赶来了,或者是中了敌人的埋伏,总之心里既怕又喜,等到突然看清是草羚在挣扎这么一幅景象时,他们明白敌人根本就没有追来。
平静下来,番离土著便胆壮心稳了,他们的害怕确实没有道理,显示怯懦可不是番离人的天性,可是他们竟然被对方吓跑了。半悔半疑之间,番离人绑起草羚扛着回去。看到他们折断那些生的枝条,剥下树皮绞成粗大的绳子来捆绑草羚的熟练和灵活性,谁都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确是这里的主人。他们那样地和自然熟悉相知,成为一体,每件事物就象是他们身体的延伸。
族人对于他们的遭遇大为惊讶,鼻上穿着两只圆环的那个番离人却激动不安的走来走去,他叫暴鲁库,意思是推不倒的大树,他不是酋长,但是是这个部落中最英勇的人,两只圆环便是他荣誉的标志。每次行割礼时,都有刚刚成长起来的年轻勇士借着成人仪式向他挑战,胜利者也可以挂上一只圆环成为部落中的英雄。而英雄在交配择偶,分配食物,乃至陪侍酋长时的位置等方面,都享受不同于常人的待遇,他甚至可以在本族群选择一个异性伴侣,不用在两个族群中来回奔波。
暴鲁库急不可待的等着酋长下令,他便要擎起长矛,携弓带箭,率领部落勇士们阻截敌人,决不让他们踏进部落村庄一步。
但是酋长的话让失望了,这时候酋长已经仔细观看过了草羚奇特的伤口,那伤口有点象村庄里为了分清楚是哪一部落哪一家的猎获物以便分配时所作的烙记。
酋长说:“神秘的人从何处来?神把他们象海风一样送到这里,神让他们能说和我们一样的话,神还借他们的手赐送给了我们礼物,神的印记不可轻慢忽视。不要轻易地为敌为仇,大河部落的主人有大河一样的胸怀。如果你们以后碰见这样的来客,不可冒失,要保持主人应有的热情。都记住了。”
草屋里的所有人,对酋长唯唯诺诺。
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来下起雨来了。这场雨温和地悄悄而至,没有电闪雷鸣。
番离人陆续离开了首领的草屋,在他们各自的屋里,唰唰的雨声将轻柔地把他们送进梦乡。虽然还满怀着好奇,惊疑,和一点担忧,但是他们相信神的安排,相信酋长的判断和决定。
明天,将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呢?酋长支起窗子,忧郁中含着期待,这么多年平静的日子,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被打破呢。他最上面的两只小手捻动着一串白色的珠子,那是用草原上大型动物的牙骨或者股骨磨制而成的,下面两只大手则围抱在胸前,默默念着祈福禳灾的灵语,默默看着村庄沉入寂静之中。
清早,酋长还在睡梦中,村子里的年轻人已经在草屋外等候了,他们争执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清晰的传入了酋长的耳朵,其实酋长早就是半睡半醒中。
酋长的住屋底层是用木头架空于地面的,主要是为了防潮,同时也产生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拉开门,正在争执着的年轻人立刻闭嘴了,并且都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对尊贵地位的人必有的礼节。一阵轻微的纷扰之后,在酋长反复嘱托要铭记不得冒失的戒条后,三队人马往不同的方向出发了。
暴鲁库所在的那一支,沿着河岸顺流而下。暴鲁库相信河滩是自己的福地,在这里他似乎更有信心获得胜利,大概每次割礼都是在河边举行的,而历经十多次挑战后,暴鲁库还未有败绩,胜利更加积累了信心。
从森林边缘的高地经过时,他们特意留意了此处,但是没有任何发现。但是从这里过后不久,堆积着一些粗大木头的河岸上,地球人叫叫嚷嚷的聚集地,被他们发现了。番离人当然不知道,早在他们发现地球人之前,穆姆托上校就发现了越来越近的番离人侦察队,上校下令部下故意大声叫嚷,将番离人引了过来。
“嗨,上校,运气不错,我们的活动可以提前开始了。”
穆姆托对罗贝尔叫道。反正番离人什么也听不懂,穆姆托上校夸张的大声喊着。他还生怕躲在湿地里的深草丛中,自认为很隐密的番离人,看不见他们的去向而回返呢。
罗贝尔上校,也包括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穆姆托上校的深意。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说笑打闹,显得生机一片。
用过午餐后,他们一齐都往河边赶,而且选择了一块距离茂盛的苇草丛最近的河滩地,那里也有一段十分开阔的平地。苇草丛是为番离人准备的,开阔地则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们分成两队,玩起五人制足球来。
足球是在动物皮革里面塞满干草绒做成的。皮革没有经过良好的鞣制,品质很差,整个球弹性也很差,但是这并不妨碍罗贝尔上校做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颠球动作来。与其说是踢足球,还不如说是大家配合着罗贝尔上校进行表演。
穆姆托上校借溜到一边擦汗的机会,拿起望远镜偷偷观察苇草丛里的动静。这一看,令上校非常兴奋,因为番离人对足球表现出很大的兴趣,目不转睛的观看。
接下来,上校知道该怎样表演了。他将望远镜交给米切尔教授,让他继续密切注视草丛中的动静。这时候,草丛距离他们活动的地方,最近处还不到两百米,穆姆托上校把距离控制得很好。
罗贝尔上校挑球过一个人头顶,获得了热烈的掌声。罗贝尔趁机做了一个射门的动作,球便飞起来,被踢得远远的,又是欢呼声过后,出现短暂的静场。
趁此机会,穆姆托叫停了足球表演。他对所有人说了一阵,要求他们配合着他,摹仿进行大前天夜里见到的番离人的摔跤格斗,由他来扮演那个英雄。
“都留着点劲,别来真的。”穆姆托上校确信每个人都听明白意思了,才开始表演。
暴鲁库的血液加速流起来,按捺不住一阵一阵的激动。他拨开了挡在眼前的一些苇草,好看得更清楚一些,而不太顾忌自己可能会暴露了。实际上,在大白天中,如果存心注意的话,藏在稀疏的草丛里的番离人都会被发现,现在更不用说了。
可是,所有的地球人仿佛都沉醉在摔跤格斗中了,根本不去注意或者理睬附近有何需要警惕的地方,他们叫着嚷着,手舞足蹈,更加增添了紧张激烈的气氛。他们表演得可真投入。
暴鲁库站起来了,四只手时而捏紧,时而放松,鼻上圆环闪着金光,最高的草尖也不及他的腰,不及他腰际系着的结实的布绳,那布绳比他赤裸上身的褐色皮肤要浅色一些。在布绳下边,那个鲜艳的金黄色口袋里,装盛着硕大的阳具,皮革箭囊则斜着背在身后。
穆姆托上校轻松的摔倒两个后,动作夸张的叫嚣着,夸耀着,呼喊着勇敢的新的对手站出来,但是同时他的暗示令每个人都显露出畏怯的神情,于是穆姆托更加得意了。
米切尔教授通过短距通话器秘密地告诉他番离人的变化。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番离人忍耐不住了,继续表演,对,好。”
终于,暴鲁库发出呜呜的浑厚的吼声,穆姆托得意忘形的样子激怒了他,他喊道:
“敢与我比吗?敢吗?”
暴鲁库四只手作出挑战的动作并跳出草丛,径直往河滩边走了过去。地球人那边,尽管谁都听不懂他说什么,可是都装出一副等着看好结果的模样,对于突然出现的异类反而没有表现出应该有的惊异。
藏匿在一起的番离人谁都来不及,或者谁都不能够阻止暴鲁库勇士挺身而出,无奈地只得跟着他,都从稀稀拉拉的草里站起身过来,同时也都警惕地紧握着被手磨得杆柄光滑的长矛。
两种不同星球的智慧生物,在忽然之间就这么相遇而且互相承认了存在,为了存在的荣誉而必须做出一番较量,原来想象得那样复杂的第一次面对面非敌对接触,却是如此自然简单。
穆姆托上校按捺住激动,回想着曾经看见过的番离人接受挑战的动作,摹仿着也做了出来。
哦,安拉,穆姆托暗自喊道。他只有两只手怎么能完全摹仿番离土著的动作呢,但愿不要弄巧成拙才行,穆姆托上校忐忑不安的想,继续着他的简单动作,因为他发现越来越近的番离人,并没有改变挑战意图。穆姆托上校的表演成功了。
暴鲁库站到了穆姆托跟前。上校发现,对手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大约和阿莱斯上校差不多一样高,但是比阿莱斯上校更壮实,更魁梧,手臂虽然不是十分粗大,但却几乎全是鼓绷绷的肌肉。
暴鲁库作出了一个开始的手势,穆姆托上校也还以一个相同的手势。几只手臂交互搭上了。地球人和番离土著人分站在两边,紧张地观看着格斗开始。
罗贝尔上校比穆姆托本人还要紧张。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失败是不可容忍的,尤其是当他认为具有知识上和智慧上的巨大优势时,这种优势意识来自于文明比较产生的骄傲心理。他想很快看到结果,但又最怕看到结果。尽管穆姆托上校已经成为他崇拜的偶像,但是暴鲁库高大的身体条件,赤裸的肌肉展示,以及鼻子上两个晃动着的圆环,都无不显示出强大和不可战胜来。
暴鲁库的手掌很大,一下子就将穆姆托的手臂紧紧抓住,隔着迷彩服,从暴鲁库手上传来的力量仍然使穆姆托上校手臂发麻,几乎要失去控制。他赶快绷紧了臂上肌肉,回抓暴鲁库的手臂。他只能抓住暴鲁库的大臂,因此后者的两只小臂还在舞动着寻找可供抓握的东西来。
此刻,穆姆托迅速意识到他们的格斗是多么的不公平,别说手的数量上不对称,待会儿只要暴鲁库手臂上一出汗,赤裸裸的身子光溜溜的直打滑,他将如何把握得住呢,他却是穿着衣服的呀,每个人只有两套衣服。安拉庇佑,可千万别让着番离莽汉把衣服弄破了,虽然这纳米材料的布料异常结实。
暴鲁库从上往下压,想借助身体力量压垮穆姆托。穆姆托努力撑着,寻找一个时机打算一个倒地摔颠翻暴鲁库。
暴鲁库在抵抗穆姆托几次借力下拽后,明白了他的意图,因此每次都减力并顺势要把上校掀翻在地。这样一来,穆姆托知道对方的心思后,反而不敢大胆的使用蹬摔了。假如来一个过肩摔呢,穆姆托不清楚自己的力量是否足够将对方庞大沉重的身体扛过肩,是否速度能够快到对方还来不及下蹲稳住。稍有不慎,行动一受阻,便会将自己后背交给对方,一旦被对方从后面抱住,手臂被箍紧,那浑身使不上力,只有干挨摔的份儿了。
河滩上翻起沙砾,被踩出一片杂乱的棕黄色和褐色来。几个回合过后谁都没办法将对方摔倒,但是,穆姆托已经是在全力以赴了。他寻求速战速决,以免体力不支。
忽然,暴鲁库大吼一声,竟将穆姆托上校瞬间拉离了地面。暴鲁库腿向前一靠,顶住穆姆托的腿,腰一扭,就要将穆姆托别倒。穆姆托极为机敏的缩腿,借力蹬在暴鲁库小腿上,顺着暴鲁库使力的方向跳开一步,转了半圈后重新恢复到先前互相对峙的平衡阶段。
穆姆托如此灵活的身手削减了暴鲁库的自信,即使在力量上,暴鲁库也觉得自己并非占尽优势,他反而比穆姆托更加着急起来。他伸出小手搭上穆姆托的手臂,扭着动着就将大手换了出来,终于两只手都腾空出来。他抱住了上校的腰,上前贴上去,便要将穆姆托上校拦腰抱起来。上校好容易挣脱了两只小手的纠缠,却再也扳不开下面大手的围抱了,被暴鲁库的大手隔在外面,穆姆托有些使不上劲。机会来了,暴鲁库猛一扭腰,手劲爆发,就要将穆姆托上校搁倒在地。
穆姆托两脚发虚,离开了地面而找不到着力的地方,他急忙一手勾住暴鲁库的长脖子。
对方的粗气喷到了他脸上,贴得好近啊,就象是和一匹眼睛长在前面的马儿接吻,但是穆姆托上校并不是一个赛马选手啊,他不能忍受和马儿最近距离接触的那种亲昵。
他的右手一抓,勾住了暴鲁库两只鼻环,是两只,穆姆托上校左右一带之后拇指和中指将鼻环勾在了一起,然后在他失去平衡向一侧倾倒的时候,手也均衡用力的向下拽。
上校非常机警,力道恰到好处,他没有猛然发力,那样可能将暴鲁库的鼻翼撕开,鼻环拉掉。剧痛之下,暴鲁库两手减力了,他害怕自己的力量撕开自己的鼻子,身子也不由得跟着穆姆托的右手往下倾倒。
尽管穆姆托脚着地后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在顾忌到手上用力的情况下难免迟了一点,加上暴鲁库的另两只小手拉着自己的脖子,他还是没能躲开暴鲁库庞大而沉重的身体。
两人同时摔倒在地,同时心有灵犀一点通似的,手也都放开了对对方的牵制,各各护着自己撑地。暴鲁库虽然压在上面,却不敢说自己是胜利者。两人对望了一眼,对于这个结果都感到意外。
稍稍平静半刻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暴鲁库翻起了上唇,露出白牙,穆姆托上校则从络腮胡遮掩的口中发出一下一下的颤动的笑声。两人爬了起来,身上都沾满了沙子。
暴鲁库的一只手肘擦破了皮,渗出鲜血,相对于他的皮肤颜色并不显眼,可是他一点都不在意,作出一个古怪的手势,表示敬服。穆姆托不知所以,也跟着还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暴鲁库显然乐了,又做了另外一个手势,表示朋友和友好,上校依葫芦画瓢,原样奉还。他动作学得十分的相象,暴鲁库便要上前拥抱他,上校原还以为暴鲁库又要来摔第二次了呢,迟疑一下,暴鲁库已经搂住了他的肩膀,力量却很小,一边亲昵而轻柔的拍着。
穆姆托上校暗叫惭愧,连忙抱住暴鲁库的腰,他矮小得多,在对方挺立站直的时候,也只能抱住对方的腰。暴鲁库也一愣,以为上校又要开摔了,等到穆姆托上校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腰间时,他身上光溜溜的,拍打着就象按摩,十分受用,此时他才明白穆姆托是表示亲热。
忍不住,两人又颤抖着笑了起来。
排成一排围观的番离土著们,此刻发出整齐的富有节奏的吼声:“噢——噢——噢噢。”
穆姆托上校手一扬,罗贝尔上校心领神会,也带着自己一帮人跟着噢噢地叫。
暴鲁库离开与己方一个头领模样的人说了几句,便回来了,他做出一个手势,见穆姆托上校没有反应,又接着做了一次。
穆姆托上校其实在紧张的猜测着暴鲁库的意思,这时候,语言学家在旁边叫起来了:“上校,他在邀请你去作客呢。”
穆姆托不太相信的回头望语言学家,见他表情很坚决,便确信语言学家已经破译掌握了番离人的意思,但是他该怎样回答呢,肯定是要接受邀请的,多么好的机会啊,尤其是这样,穆姆托上校才害怕表达错误,丧失机会。
暴鲁库迟迟看不到穆姆托回应,茫然不解,他们不是什么动作都和自己一样的吗?他又一次表示了邀请。
穆姆托点头,觉得不太合适,双手又按住胸膛弯腰,也感到不对,最后,他伸出手,指着暴鲁库他们来的方向,上校相信他们的部落村庄也在那里,不断的点头,将手朝着自己一方的手挥着。
比划了很久,暴鲁库终于明白对方接受了邀请。接下来,穆姆托上校和罗贝尔上校商议了一下,决定由他带领米切尔教授,语言学家,和两名军士随同暴鲁库进村,罗贝尔上校则留在原地接应他们。送什么礼物好呢?穆姆托上校思虑良久,终于大胆的决定将望远镜送一个给番离人,他相信这样很容易获得番离人的信任。
商议完毕,穆姆托和绿橄榄营地通了电话。
第十二集
穆姆托上校五人带给番离土著部落村庄的震动是可想而知的。全村的人倾巢而出,争相伸着他们的长脖子,上下打量这群从未见过的天外来客。奇怪的是,这里的番离人只表现出好奇惊异,却没有害怕或敌意戒备,根本没有把人类当作入侵的异类或妖魔。
酋长在宽阔的野地里接待他们,其目的大约也是为了更好的满足部族人的好奇心,这里部族的人能够尽情的观看外来异族。他们的好奇心和急于满足的热情如果憋在狭窄的草屋里,足以让草屋爆棚,屋顶掀翻,酋长这样认为。
这对于这个濒临海洋,却从不出海捕食的部落的确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酋长让部落的人最大程度的公开感受变化。在浪费了许多必要和不必要的语言后,酋长邀请他们席地而坐共进美餐。
番离人搬出了美酒,这种酒竟然含有一股水生动物的腥味,原来番离人将一些在地球人看来稀奇古怪的水生动物,浸泡在酿造好的酒里面,密封在一个个硕大的陶瓮中,瓮盖是用耐腐的细草捆绑在平滑的石板上做成,开封了一瓮就得把它全部喝完,在重大的祭祀或庆典时候番离人总是拿出来享用。
在喝第一口酒之前,穆姆托上校把自己的望远镜送给了酋长。酋长同一个象是部落长老的人耳语几句后,先把望远镜递给了暴鲁库,暴鲁库在穆姆托上校连比带说的引导下,将望远镜放上了几乎看不出什么轮廓的鼻梁。
暴鲁库的眼中立刻出现了一个熟悉而奇妙的世界。那些高高的在天上飞翔的生灵们,都仿佛拉到了眼前。暴鲁库惊喜而激动的对酋长和长老又叫又嚷,长老和酋长先后观看了望远镜中的奇妙图象。显然,他们对这一件礼物非常满意。
作为友好的回报,在用过餐之后,酋长忙着带领穆姆托等人浏览了他们的村落,包括制造长矛和弓箭的作坊,也回赠了上校等人一些礼物,如两支制作的非常精美,柄上画有彩色花纹的矛,暴鲁库自己使用的弓,那弦是用牛鹿的筋浸制而成,暴鲁库将弦扣得嘣嘣直响来显示它的强劲韧性。
看看时间过去不短了,穆姆托表示了告辞的意思。酋长邀请他们在村落里过夜,明日还可和部族的人一起去渔猎。穆姆托上校谢过了酋长的美意,在表达谢绝的时候穆姆托上校费了好大的劲,语言学家尝试着使用了七种表达方式才终于让酋长理解。
酋长显得很失望,呜呜的嚷着。上校让米切尔教授和语言学家两人留下来,和番离土著生活在一起,他同时留下了珍贵的卫星电话。酋长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明白,转而开心起来。他最喜欢语言学家了,因为语言学家总是最先弄懂他的意思。他拉着这位地球学者的手又摇又嚷,十分亲热。
“就让文职人留下吗?”瞅准机会,随行部属问上校道。
“如果有危险,留下军人有用吗?”
穆姆托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这个回答足以使发问的军人思考并且暗中默认上校是正确的,他们没有更多的选择。
从卫星电话里,罗贝尔上校知道穆姆托上校已经平安的离开番离人部落回程了,之后就与穆姆托失去了联系。他想,啊呀,不好,此刻,上校怎会关机呢?
带着疑虑和担心,罗贝尔上校率领着四五人出去迎接穆姆托上校等人,他知道他们将要穿过那片湿地,路程会比绕道森林短得多。幸好阿喜星上的一天时间超过二十九个小时,穆姆托等人还不致摸黑赶路。
和穆姆托上校相遇的时间,比预想的迟了两个多小时。罗贝尔上校一直不停歇的往前走,忧虑越来越大。进入湿地都有一段路程后,才看见了蹒跚而行的穆姆托上校三人,两名军人吃力的架着穆姆托一步一步的挪。
在多出的这段时间内,由于穆姆托将卫星电话给了米切尔教授留在番离人的村子里了,罗贝尔却不知情,联系不上,内心已经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瞧见穆姆托上校的情景,便不由得心怦怦直跳。
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赶到穆姆托身边,毫不顾忌到草丛中隐藏着什么危险的动物,只要避开泥潭就行。
穆姆托上校神情疲惫地同罗贝尔问好,罗贝尔没有发现穆姆托身上有什么异常,只是,穆姆托上校始终象是要睡过去的样子,他的脖子软得都快要支撑不住头了。
“发生了什么事?是番离人干的吗?”罗贝尔翻看起穆姆托上校的身体,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
“不是。”穆姆托上校勉强摇着头,努力支撑着说下去,“忘了说一声,米切尔教授两人还留在番离人的村庄里,我让他们留下的,电话也留下了。”
“是蓝嘴蝚,路上,上校被蓝嘴蝚咬了一口。”一个上尉接着说,并且指着穆姆托的腿。
罗贝尔挽起上校的裤腿,看见了腿上的几个带血的斑点,和一个刀口。斑点很小,象被针扎的一样,但是伤口周围颜色很正常,并不见发黑或者红肿。
“难道蓝嘴蝚有毒?”罗贝尔不由得问。
两名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不能够准确的回答他。罗贝尔便又问,“处理过伤口了吗?”
“没有。一开始,上校用匕首划开了叮伤处,准备放出毒血,可是流出来的都是红色的鲜血。看不出有什么需要处理的。通过湿地的时候,上校走在最前面。上校一定要走在最前面。”上尉说,有些显得愧疚。
“上校总是这样。”
罗贝尔刚叹了一口气说完。穆姆托坚持着说:“别担心,可能没有毒,我只是昏昏沉沉的,很想睡觉。被叮的地方痒痒的。也许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家伙软软的身体,谁想到嘴唇上却有刺。”
“好吧,上校想睡就睡吧。别操什么心。”
罗贝尔安慰着穆姆托,他让军人们轮流背着穆姆托上校往河口营地走,那里的医学专家们或许能够辨明原因找到解毒药物。路上,他继续询问了那两个跟随上校的军人。他们叙述说,蓝嘴蝚象尺蠖那样弓起身子,突然就弹过来,蓝色的大嘴包住了穆姆托上校的腿,不能说是咬,因为蓝嘴蝚根本没有牙齿,只是一种软体动物,但是它的嘴器上带有尖刺,能够叮人。没等他们赶上前,上校已经拔出匕首将蓝嘴蝚划开成两块。
“也许,蓝嘴蝚的毒液就象麻醉剂一样,上校才那样想睡觉。伤口没有红肿的迹象。”罗贝尔安慰自己说。
“先前还要厉害一点,上校眼皮都搭在一起了,又拼命睁开,他说,如果真有毒的话,恐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了啦,他要坚强的挺下去,强烈的生存意志是非常重要的。”上尉叙说起经过来。
罗贝尔上校突然站住了,强烈的生存意志,这一句话提醒了他。他迅速地与绿橄榄营地的医学专家通了电话,然后,他命令军人们唱起歌来,轮番唱,换着唱,唱得一定要让穆姆托上校听见,闹得他不能入睡,虽然唱得参差不齐。歌声就这样延续了一路,直到绿橄榄营地里的人出来接上了他们。
营地里所有和医学沾得上边的人都聚集在一起,为穆姆托上校会诊。此时,上校已经沉沉睡去,一点也不理会别人对他身体的摆弄。各种检测方法都用过了,心跳,呼吸,抽血化验。末了,负责的主治队医只好满含歉意的说:“没有什么危险的迹象。医疗诊断的仪器太少了,我们只能做到这步,实在查不出上校是中了什么毒。不过,象是一种生物麻醉剂,这种麻醉剂的药性也很强,换成一般的小动物,一天之内恐怕都醒不了。”
“等它醒来时,已经成为蓝嘴蝚腹中之物了。”埃芬博格院长接上道,“这正是蓝嘴蝚捕食的手段。据米切尔教授讲,蓝嘴蝚是将小型动物整个吞入腹中的。仁慈的上帝,请眷顾你忠实的子民。上校一觉醒来,就会什么事都烟消云散了。”
“但愿如此,上帝保佑。”
不知是谁在说这句话,它成了一种普遍的心声,在绿橄榄营地传开了。为了未来的日子,每个人都在祈祷着,这种祈祷伴随着穆姆托上校一起度过了一个即躁动又平静地期待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