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幽蓝的光打在苏晴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残影,将刚刚解密的地形图推送到陈默的私密终端。
那是一条贯穿矿区废弃隧道的隐秘线路,终点直指边境的一处非官方检查站。
“D07就是小玲。”苏晴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是唯一能通过视觉识别那几辆改装运钞车伪装编号的人。如果她被‘清理’,我们就彻底瞎了。”
陈默盯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距离预定出发时间还有六小时。
强攻是不可能的,这里的安保火力能把一只苍蝇打成筛子。
唯一的路,是利用这里的“规矩”。
十分钟后,陈默敲响了财务总监办公室的门。
老K正拿着一块麂皮擦拭着那串佛珠,眼皮都没抬:“大晚上的,什么事?”
“听说有一批‘废料’要处理?”陈默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那是他刚赶出来的《高危心理防线突破实验申请书》,“里面有个叫小玲的,我想再榨最后一次油水。”
老K手里的动作停了。
他抬起头,绿豆眼里闪着寒光:“那丫头嘴硬,留着浪费粮食。”
“正因为嘴硬,才是最好的磨刀石。”陈默神色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波澜,“我想试试新写的‘临终托付’剧本。如果能让她开口求饶,以后这套话术就能用在所有‘硬骨头’身上。要是失败了,您再处理也不迟。”
老K盯着陈默看了足足五秒,突然笑了,露出满嘴被烟熏黄的牙齿:“行。但我得看着。我要看这丫头是怎么跪下的。”
地下关押区,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和尿骚味。
小玲蜷缩在角落,头发像枯草一样乱蓬蓬的。
看到陈默进来,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她看到了后面跟着的老K和两台摄像机。
陈默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背对着老K,挡住了大部分视线。
“哥走不出去了。”
陈默的声音突然变了。
不再是平日里的冷漠,而是带着一种粗粝的嘶哑,那是长期缺水和绝望后的声线。
他伸出手,隔空虚抓了一把,仿佛想要触摸妹妹的脸,却又无力垂下。
“家里的老房子……房产证夹在灶台后面那块松动的砖里。你要是能活着出去,就把房子卖了,去南方,别回头……”
小玲愣住了。
这不是剧本,这是她跟陈默提过一次的,她那个死在边境线上的亲哥哥的真实经历。
陈默的眼角泛起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声音哽咽到几乎断气:“妹……你要活下去。哪怕像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说话的同时,他的左手垂在桌下,食指在小玲视线死角的裤缝上,轻快而有力地敲击了三下。
笃,笃,笃。
这是摩斯密码里的“S”,也是陈默之前教过她的唯一指令:开始配合。
小玲浑身一颤,眼泪瞬间决堤。
“哥!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她扑过来想要抓住陈默的手,却被铁链死死拽住,发出凄厉的哭喊,“我不跑了!我真的不跑了!”
那种绝望中的顺从,真实得让人头皮发麻。
老K在监控器后面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说道:“行了,这丫头这几天先放回话务组,给那个新来的公关顾问打打下手。要是再不老实,直接埋了。”
当晚,话务组大厅灯火通明。
小玲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低眉顺眼地穿梭在过道里。
经过安保副队长林队身边时,她脚下一滑,身体踉跄了一下。
“没长眼啊!”林队骂了一句,军靴不耐烦地踢了踢。
没人注意到,一张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锡纸片,顺着小玲的袖口滑落,精准地塞进了林队那只半敞开的军靴侧帮里。
那是她刚刚在厕所里,用包口香糖的锡纸,凭借记忆刻下的运输车队编号和发车时间。
林队骂骂咧咧地走到焚化炉旁,看似随意地跺了跺脚,那团锡纸片被抖落出来。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将那一小团“垃圾”扫进了焚化炉边的废纸箱——那是陈默指定的“死信箱”。
十分钟后,陈默手里拿着半截没抽完的烟,路过废纸箱时,弯腰系了个鞋带。
再起身时,指缝里已经多了一团锡纸。
凌晨三点,配电室。
陈默手里拿着一张《应急供电系统升级审批单》,身后跟着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老电工,陈伯。
“上次那个继电器烧得有点蹊跷。”陈默看着错综复杂的线路,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陈伯打开主控电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熟练地拨弄着线路,浑浊的眼珠转了一下,声音像砂纸磨过桌面:“这地方的设备跟人一样,有些故障,是人不想让它好,它就不敢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说话。
陈伯侧过身,挡住了走廊监控的死角。
陈默迅速从袖口滑出一枚极薄的金属垫片,卡进了主变压器的保险丝底座。
只要负载超过临界值,这个垫片就会发热膨胀,导致接触不良。
按照目前的用电负荷计算,大约七分钟后,整个园区会迎来一次“意外”跳闸。
七分钟。
陈默看了看表,转身离开配电室,径直走向地下二层的档案室。
“滋——”
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瞬间熄灭。
整个园区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需要47秒。这是苏晴测算出的绝对盲区。
黑暗中,陈默如同猎豹般冲向那个贴着感应膜的洗手池。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拓印着老K指纹的胶带,精准地覆盖在保险库的生物识别锁上。
“滴。”
轻微的解锁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没有贪心,只抽走了最上面那一本刚入库的本周资金流转明细,然后反手关门,将胶带销毁。
与此同时,数公里外的员工宿舍里,苏晴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行代码如同幽灵般钻入安保系统,强行屏蔽了保险库门开启的异常报警信号。
灯光重新亮起。
陈默正好整以暇地站在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接水,神色如常。
走廊另一头,老K带着两个人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陈默,脚步一顿。
“你今晚太安静了。”老K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以前这种时候,你早就跳出来提建议了。”
陈默喝了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眼神里透着一丝刚刚演戏残留的疲惫。
“真正想哭的人,从来不出声。真正想做事的时候,也不需要废话。”
老K皱了皱眉,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冷哼一声,带着人朝配电室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陈默迅速展开那张锡纸,将上面的车牌号发给苏晴。
然而,还没等苏晴回复,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
那是重型柴油引擎启动的声音。
陈默猛地扑到窗边,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三辆经过改装的黑色越野车正冲破夜色,朝着矿区隧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是运钞车队。
耳机里传来苏晴焦急的声音:“不对!根据小玲的情报,发车时间应该是两小时后!他们提前了!”
老K这个老狐狸,连自己人都防。
那一瞬间的停电,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直接启动了备用方案。
陈默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尾灯,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并没有惊慌,反而透出一股嗜血的冷静。
“提前了好,不用再等了。”
他迅速在手机上输入了一行指令,发送给苏晴。
“追光,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