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对讲机那头传来老K气急败坏的吼叫,像一条被人踩了尾巴的野狗。
陈默手指一松,对讲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电池弹飞,那个聒噪的声音终于彻底闭嘴。
窗外,火光冲天。
大牛用命撞开的那个缺口,此刻成了通往天堂的窄门。
幸存的“猪仔”们在小兰那块破布的指引下,像溃堤的蚁群,踩着废墟和尸体,疯了一样涌向外面的茫茫夜色。
那是自由的味道,带着血腥气,却诱人得致命。
苏晴也没忍住,本能地抬腿就要往楼下冲。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扣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拽了一个踉跄。
“这边。”陈默的声音逆着人流,冷得像块冰。
苏晴瞪大了眼睛,看着陈默转身冲向办公楼深处的背影,头皮都要炸了:“你疯了吗?火已经烧上来了!那里是死路!”
楼道里全是呛人的浓烟,那是劣质装修材料燃烧后释放的剧毒气体。
每呼吸一口,嗓子眼都像是在吞刀片。
陈默头都没回,手里死死拽着苏晴,脚下的步子快得带风:“不想下半辈子被国际刑警通缉,就跟我走!逃出去只是流窜犯,拿到那个黑匣子,我们才是证人!”
只有把证据攥在手里,他们才有资格和外面的世界谈条件。
否则,逃出缅北,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跳进另一个笼子。
苏晴愣了半秒,咬牙跟上。
两人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鱼,在滚滚浓烟中撞开了主机房的大门。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像火烧的灼热,而是服务器超负荷运转散发出的那种令人窒息的燥热。
备用电源的指示灯在红线边缘疯狂闪烁,那是系统崩溃前的倒计时。
“两分钟!UPS电源撑不住了!”苏晴扑到主控台前,手指哆嗦得差点插不进接口。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肺部的灼烧感,十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
屏幕上,那个带着骷髅标志的文件夹被强行打包——“幽灵航班”乘客名单、老K这十年来的洗钱账目、还有那个未完成的“天网”核心代码。
进度条像只便秘的蜗牛,一点一点往前爬。
10%……30%……
走廊外突然传来了急促且整齐的脚步声。
不是逃命的溃军,是老K最后的精锐。
这帮亡命徒接到了死命令——人可以跑,数据必须毁!
“在那边!炸了它!”
一声暴喝。
紧接着,一个黑乎乎的圆筒顺着地板,“当啷当啷”滚到了门口。
震爆弹。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引爆,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震碎。
苏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瞬间,她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阴影里突然扑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那人像个装满沙土的破麻袋,猛地扑在震爆弹上,死死将其压在身下。
“砰——!”
一声沉闷至极的巨响,像是在一口大钟里敲了一下。
地面狠狠震颤。
那个身影猛地弹起一下,又重重落下,后背瞬间被鲜血浸透,像一块烂肉一样趴在那里。
是老胡。
这个平时在园区里扫厕所、见谁都点头哈腰的瘸子,此刻却像一颗生了根的钉子,死死卡在门口。
“杀进去!”门外的守卫红了眼,枪托砸门的声音震天响。
老胡动了。
他满脸是血,一只耳朵已经被震聋了,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摇摇晃晃地撑起半个身子。
他手里反握着那把磨得只剩一指宽的餐刀,浑浊的老眼里没有光,只有两团燃烧的鬼火。
一名守卫率先冲进来,还没看清形势,脚踝就被一只枯瘦的手死死扣住。
老胡像条疯狗,张嘴狠狠咬在对方的小腿上,那把餐刀借着身体最后的重量,精准得可怕,直接捅进了对方防弹衣护不到的腹股沟大动脉。
“啊——!”惨叫声还没落地,就被喷涌的鲜血呛住。
剩下的几个守卫慌了,扳机扣动,子弹像雨点一样打在老胡身上。
噗噗噗。
肉体被穿透的声音令人牙酸。
老胡没躲,也没退。
他甚至没发出声音,只是用那具已经千疮百孔的身体,硬生生地堵住了那扇窄门。
这才是真正的刺客。不为杀人,只为守门。
“下载完成!”
苏晴拔下硬盘,手抖得像筛糠,眼泪混着灰尘流了满脸。
陈默一把薅住她的领子,把她从椅子上提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门口。
老胡已经不动了,像尊灰色的雕塑。
但他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至死都没有松开那把餐刀。
而在他另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掌心里,紧紧攥着半张被血浸透的照片。
照片的一角露出来,依稀能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灿烂。
陈默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了一下,喉咙里泛起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但他没有流泪,甚至连哪怕一秒钟的默哀都没有。
在这个绞肉机里,眼泪是最廉价的排泄物。
“走!”
陈默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拽着苏晴,一脚踹开墙角的通风管道栅栏。
那里通向大楼的排污系统,是一条只有老鼠和蟑螂才会走的绝路。
黑暗瞬间吞没了两人。
身后,大火终于吞噬了主机房,也将那个为了女儿复仇的老父亲,连同罪恶的证据一起,埋葬在了灰烬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