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的风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啸，像是随时要炸机。
那个进度条终于爬到了头。
弹出来的不是乱码，而是一个极其规整的Excel表格，文件名只有一个字母：S。
影子。
这是一本在明面上绝对看不到的阎王账。
苏晴的手指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屏幕上的冷光映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
陈默站在她身后，盯着那一行行触目惊心的数字。
每一行数字背后，都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故事，而这些带血的钱，最终都汇入了一个熟悉的账户——周文康名下的海外信托基金。
金额：三千万。
实锤了。老K果然是周文康养在这里的“白手套”。
“默哥……你看这个。”苏晴的声音突然抖了一下，那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她点开了账本末尾的一个附录文件——《特殊资产清单》。
并没有名字，全是编号。
但在D07这个编号后面，备注栏里写着一行刺眼的小字：状态：存活。
用途：情报交换/技术储备。
位置：B3-E区。
苏晴死死盯着那个编号，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键盘上。
她迅速调出那个一直藏在心底的失踪人员数据库比对参数，D07的体貌特征，跟她弟弟苏阳完全吻合。
没死。
人还活着。
陈默把手按在苏晴颤抖的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过去。
他没说“别哭”这种废话，这时候的眼泪是动力，也是炸药。
“哭完了就把眼泪擦干，”陈默的声音很轻，却冷硬得像铁，“这只是个离线镜像，我们要想定死老K，还要拿到那个物理硬盘。今晚是周三，老K的强迫症发作日。”
老K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周三晚上会亲自格式化旧硬盘，防止数据外泄。
那是他销毁罪证的仪式，也是陈默唯一的窗口期。
下午两点，陈默在吸烟区找到了正在吞云吐雾的阿蛇。
这小子贪财，嘴还没把门的。
陈默塞过去一包没开封的软中华，顺手帮他点上火，语气神秘兮兮：“听说了吗？魏总那边好像拿到了一份银行流水，是关于私设离岸账户的。”
阿蛇眼睛瞪得像铜铃，烟都忘了吸：“谁的？”
“还能有谁？”陈默朝着财务室的方向努了努嘴，“听说今晚就要动手查封保险柜了。”
阿蛇是个大喇叭，这种“绝密消息”在他嘴里存不过半小时。
这把火点出去了，接下来就是制造混乱。
晚上八点整。
B区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响，紧接着是一阵焦糊味。
陈伯确实是个好电工，说炸变压器就绝不炸配电箱。
整个B区的灯光瞬间熄灭，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就在应急照明灯亮起前的那个瞬间，监控画面会出现十七秒的真空期。
陈默像只猎豹一样冲进了档案室。
十七秒。
他在黑暗中准确地摸到了第三排架子，手指触碰到那块微热的硬盘。
拔线、抽出、换上那个仿制的外壳、插线。
动作行云流水，那是他在脑海里演练了上百遍的肌肉记忆。
“滋——”
电流声响起，昏暗的应急红灯开始有节奏地闪烁。陈伯在配合他。
陈默把真硬盘塞进后腰，转身出门。
刚转过走廊拐角，一道刺眼的手电光就直直射在他脸上。
“谁在那！举起手来！”
是巡逻队的内保，手里端着防暴棍。
陈默没躲，反而迎着手电光走了一步，脸上的表情比对方还凶：“喊什么喊？没看见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扬了扬手里那张早就伪造好的签条，上面那是魏沉舟龙飞凤舞的签名（其实是陈默临摹的）。
“魏总急着要以前的绩效报表做对比，系统瘫痪了只能拿实物。耽误了事，你负责？”
内保被这股理直气壮的气势镇住了，狐疑地接过签条看了一眼。
字迹很像，而且这时候谁敢拿魏阎王的名头撒谎？
“快去快回。”内保挥挥手，让开了路。
陈默哼了一声，把那种“狗仗人势”的傲慢演到了骨子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转过身的那一刻，他后背的冷汗才把衬衫湿透。
好戏还在后头。
阿蛇传出去的谣言像毒药一样发作了。
老K慌了，B区的停电更是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以为魏沉舟真的要动手，必须趁乱把真正的核心备份——那个藏在地下保险库的U盘转移走。
深夜十一点，地下保险库。
老K刚颤抖着手打开暗格，头顶的灯突然大亮。
魏沉舟坐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把勃朗宁，身后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内保。
“魏……魏总？”老K手里的U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本来还在想，谁胆子这么大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吃里扒外。”魏沉舟站起身，皮鞋踩在那个U盘上，碾了碾，“原来是你啊，老K。”
那个U盘里有老K私吞款项的全部记录，还有那个“影子账本”的备份。
人赃并获。
“不是！魏总你听我解释！这是有人陷害我！”老K被两个内保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的水泥地，嘶吼着，“是那个陈默！他在搞鬼！他在离间我们！”
魏沉舟蹲下身，拍了拍老K的脸，眼神里全是嘲弄：“他只是个搞公关的，能把你这个财务总监搞成这样？老K，你太让我失望了。”
“带走。”
魏沉舟摆摆手，像扔掉一块用脏的抹布。
老K被拖走的时候，凄厉的喊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你们根本不知道他在玩什么！他在把我们往死路上推！魏沉舟，你会后悔的！”
没人理会。在这个园区，败犬的哀嚎是最不值钱的噪音。
陈默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地点了根烟。
“猎物咬死了猎物，猎人就可以进场了。”
回到数据室，苏晴已经完成了最后的数据整合。
新搞来的硬盘加上之前的碎片，拼凑出了一张完整的地图。
屏幕上，一个红点在B3区域闪烁。
“地下三层东侧，废弃水泵房。”苏晴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指尖都在发白，“生命体征监测信号……持续存在。他在那。”
陈默看了一眼那个坐标。那是整个园区的盲区，也是最深的地牢。
“现在我们知道他在哪了。”陈默把烟头摁灭在桌角，“接下来，就是怎么把人捞出来。”
就在这时，园区那个平日里只放洗脑音乐的广播突然响了。
电流声过后，是一个甜美得让人发腻的女声播报，却说着让人如坠冰窟的内容：
“通知：明日早会，魏总将亲自宣布园区‘全面智能化升级方案’。所有旧有安保漏洞将被填补，违规者……严惩不贷。”
陈默和苏晴对视一眼。
全面升级意味着所有死角会被覆盖，所有的漏洞会被堵死。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且，这广播的声音……听起来太像小玲了。
但小玲已经三天没来食堂打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