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戌码头的风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混杂着柴油和腐烂鱼内脏的气息。
陈默紧了紧那个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脚步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没有任何声响。
面前是一扇生锈的大铁门,两个持枪守卫像雕塑一样立在阴影里,枪口上的烤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站住。”
守卫没废话,直接上手搜身。
粗糙的手掌顺着陈默的肋骨一路摸索到脚踝,动作熟练得像是在给牲口验膘。
“滴——”
金属探测仪在皮带扣的位置叫了一声,随后便成了哑巴。
陈默很配合地举着双手,眼神却越过守卫的肩膀,盯着那扇紧闭的铁门缝隙里透出来的一丝光亮。
“包里什么东西?”守卫一把扯过那个帆布包,拉链被暴力扯开。
里面只有几根廉价火腿肠,一包抽了一半的红塔山,还有件看着就像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冲锋衣。
守卫嗤笑一声,把包扔回陈默怀里,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即将上刑场的死人:“K先生说了,你要是真有胆子一个人来,就放你进去。”
铁门轰然拉开,一股冷气夹杂着陈年冻肉的怪味扑面而来。
这哪里是什么仓库,简直是个巨大的冰柜。
就在这空旷阴冷的仓库正中央,突兀地摆着一套昂贵的黄花梨茶台。
周砚之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正在慢条斯理地洗茶。
滚烫的开水冲进紫砂壶,白色的蒸汽袅袅升起,在冷空气中瞬间液化,模糊了他那张斯文败类的脸。
魏沉舟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脸色比死猪肉还难看,眼神阴鸷地盯着走进来的陈默,像条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
“硬盘呢?”周砚之头也没抬,用公道杯分了两杯茶,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自家的私人会所。
陈默走到茶台前,随手把帆布包扔在脚边。
“不急。”他拉开椅子坐下,屁股刚沾到实木椅面,那股凉意就顺着尾椎骨往上窜,“谈生意得讲流程。先验资,再交货。”
周砚之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看到猎物落网的戏谑:“这里只有你要的命,没有你要的钱。”
“我要的不是钱。”陈默指了指角落里的魏沉舟,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菜市场挑大白菜,“我要他的头。这算是……预付款。”
魏沉舟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陈默,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
仓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几秒钟后,周砚之突然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某种神经质的愉悦。
“聪明。”周砚之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你知道我这人哪怕是用狗,也不喜欢用那条咬过主人的狗。”
他轻轻拍了拍手。
两名身材魁梧的打手从集装箱后面闪出来,动作快得惊人,一左一右瞬间按住了魏沉舟的肩膀。
一把雪亮的匕首直接架在了这位“二把手”的脖子上。
魏沉舟甚至没来得及拔枪,脸就被死死按在了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他惊恐地看向周砚之,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极度恐惧下的失语。
“你看,我也很有诚意。”周砚之摊开手,嘴角挂着那种掌控一切的傲慢微笑,“现在,东西可以拿出来了吧?”
滋啦——
头顶那盏大功率卤素灯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仓库深处的配电箱爆出一团刺眼的蓝白色火花,那是小七泼进去的高浓度导电液起了作用。
光影交错的瞬间,人的瞳孔会本能地收缩适应。
就是这一秒。
陈默没有任何废话,右脚猛地踹向茶台桌腿。
那张沉重的实木茶台轰然侧翻,滚烫的茶水连同紫砂壶劈头盖脸地泼向周砚之。
“啊——!”
养尊处优的周大少爷哪受过这种罪,滚水泼进眼睛的剧痛让他本能地捂脸后退。
陈默借着这一脚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像猎豹一样扑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伸手探入帆布包的夹层,抽出了一把泛着灰白光泽的短刀。
那不是金属,是阿木用页岩和骨头磨出来的陶瓷刀。
只有这种原始的凶器,才能骗过门口那个该死的金属探测仪。
刀锋划破空气,直取咽喉。
周砚之毕竟是练过的,在视线模糊的瞬间,求生本能让他拼命向后仰头。
嘶——
陶瓷刀锋利得可怕,直接切开了周砚之昂贵的衬衫领口,在他颈侧拉开一道血口。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那条意大利手工领带。
周砚之捂着脖子踉跄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瞪大那双充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你……怎么知道我会亲自来?”
按照常理,这种交易大老板只会派替身或者远程遥控。
陈默反手握着那把沾血的骨刀,站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因为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爹一样,都有洁癖。”陈默的声音在混乱的电流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老狗的审讯记录里说过,当年那个举报你家走私的会计,是你爸亲手割的舌头。你也一样,重要的猎物,必须亲手杀。”
周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这是周家的核心秘辛,除了死去的父亲和他自己,没人知道这种变态的家族传承。
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穿透了厚重的仓库铁皮,由远及近,听声音哪怕只有几百米了。
“疯子!”周砚之再也维持不住那份优雅,他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身就往那一排冷库柜门跑去。
那里藏着一条直通江边的暗道。
就在这时,码头外的夜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哨音。
那是阿木吹响的傈僳族骨哨,是总攻的信号。
远处山丘上的苏晴狠狠敲下回车键。
砰!砰!砰!
连环的爆裂声响起,那是变压器过载爆炸的声音。
整个园区的电力系统在这一瞬间彻底瘫痪,所有的灯光同时熄灭。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周砚之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显得慌乱而沉重。
而在他身后,陈默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幽幽响起:
“别跑啊,周少爷。这次,轮到你当替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