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陈默,跟我们走。”该死!
我的肩膀开始颤抖,但这只是装出来的。
门砰地关上了,我盯着冰冷的白色墙壁、一张桌子,还有一个显示图表的显示器。
上面写着“微表情分析”。
“伪装悲伤指数”正在飙升,达到了73%。
游戏已经开始了。
周文康坐在我对面,他的眼神像死神的镰刀一样锐利。
他知道了。
“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太完美了。”他冷笑道,“你的表演几乎无懈可击,但完美就是谎言,陈默,一个可以被戳破的谎言。”他介绍了“终极说服实验”,说我有机会帮他们,作为交换,我可以活下去,获得自由。
我别无选择。
我颤抖的双手、颤抖的声音,都是我刻意表现出来的。
会议室里令人窒息。
那里的每个人都像影子一样。
周文康公布了他的“情感赎罪模型”,这是一个既愤世嫉俗又精妙绝伦的计划。
我将成为主角,必须完美地表演。
我说话、哭泣,把手放在胸口假装动情时,用摩尔斯电码发出了一条秘密信息:SOS晴。
这是一场赌博,一条绝望的、只属于我们的信息。
回到我的牢房,我知道苏晴会收到这条信息。
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她一定收到了。
服务器、木马程序,她正在把一切都准备好。
接着,警报声响起,那是温度传感器触发的尖锐警报声。
一定有人发现了安装的东西。
谢天谢地,李阿姨制造了混乱,她的胳膊被烫伤,一片通红,这为苏晴争取到了隐藏证据的时间。
几分钟后,黄毛和他的打手们冲了进来,但他们已经太晚了。
三天后,陷阱收网了。
赵豹的审讯让技术人员招供了。
苏晴的背叛不可避免。
命令下来了:“把她送到矿场去挖土。”这意味着死亡。
周文康拿出了文件。
我的手又开始颤抖,这次是因为真正的恐惧,我在虚线上签了名。
他说过,恐惧是最诚实的语言。
转移的过程开始了。
长长的走廊,这是唯一的机会。
“她是我的女人!”我绝望地尖叫着,我要制造混乱。
在混乱中,我行动起来,摔倒在地,必须让人信服。
我把一张小的微型SD卡塞进了她的鞋子里,里面有园区的地图、守卫的时间表、财务记录……这是打开一切的钥匙。
赵豹把我踢到了墙上。
当他们把她拖走时,我看着她,眼神冰冷,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周文康在他的瞭望塔上看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很好……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他一直都知道。
夜色越来越浓,吞噬了园区里所有的罪恶和阴谋,但这也预示着,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是最致命的。
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将外界的一切喧嚣彻底隔绝。
陈默被两名黑衣大汉一左一右地押进一间纯白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冰冷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四面毫无生气的白墙和一盏惨白的顶灯,光线像是凝固的冰块,将整个空间冻结。
墙上挂满了各种令人费解的图表,线条和数据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张剖析人心的蛛网。
其中一张图表格外巨大,占据了整面墙的中心,标题赫然是“目标人物‘陈默’五日心理活动监测报告”。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图表上,用红色箭头标注着一个个刺眼的数据:“伪装悲伤指数,峰值73%”“瞳孔扩张模式符合预谋性欺骗特征”“心率波动与叙述情感内容不匹配度89%”。
每一个数据,都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他层层伪装的内心剥离得一干二净。
房间的正中央,一张简单的金属桌后,周文康正端坐着,十指交叉,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看陈默,而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墙上的图表,仿佛在鉴赏一幅杰作。
“坐。”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押着陈默的大汉松开了手,陈默依言坐下,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周文康终于将视线从图表上移开,落在了陈默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看穿你吗?”他轻声道,像是在和一个老友聊天,“因为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你演得太完美了。”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陈默身边,俯下身,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一个正常人,在堕入深渊时,会挣扎,会恐慌,会歇斯底里,最后在绝望中彻底崩溃。这是一个熵增的过程,混乱且无序。”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陈默的胸口,“而你,陈默,你是崩溃后立刻重建了秩序。你冷静得不像一个受害者,你的悲伤和愤怒都像是教科书一样标准。你不是来这里学怎么骗人的……你是来骗我的。”
陈默猛地低下头,双肩开始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是被一语道破天机后,心理防线正摇摇欲坠,即将彻底瓦解。
看到他这副模样,周文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他绕到陈默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带着一丝诱惑:“但我欣赏聪明人,尤其是像你这样能在绝境中保持思考的聪明人。不如这样——”他凑到陈默耳边,温热的气息仿佛带着毒性,“你帮我完成‘终极说服实验’,我就保你活命。甚至……在你完成任务后,送你出去。”
陈默的颤抖停止了,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一个字:“好。”
三天后,园区最高级别的“话术构架会议室”里,陈默第一次坐在这里。
在座的都是园区的核心骨干,每一个都眼神阴鸷,气息沉稳,是操纵人心的老手。
周文康站在投影幕布前,意气风发地公布了他的最新研究成果——“情感赎罪模型”。
“传统的诈骗,是建立欲望,收割贪婪。但这种模式效率太低,而且容易激发受害者的对抗心理。”周文康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而我的‘情感赎罪模型’,是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要让骗子主动‘忏悔’,向受害者展示自己的‘良知’和‘痛苦’,从而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博取他们的同情和信任。当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一个迷途的灵魂时,我们再进行二次收割。这,才是人性的艺术!”
满座皆惊,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周文康抬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陈默身上:“陈默,你来给大家现场演练一下。”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带着审视、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陈默站起身,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原本冷静的眸子里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光,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作恶。我的良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啃噬,我夜夜被噩梦惊醒……”
他语速放缓,音调下沉,左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道德自我合理化”的非语言信号,极具说服力。
“所以我决定了,”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绝和解脱,“我要用这些骗来的钱,去资助山区的孩子们,用这种方式来赎我的罪。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但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在座的老骗子们,竟然有不少人真的被他这番表演所打动,眼神复杂。
“啪!啪!啪!”
周文康用力鼓掌,脸上满是赞叹:“完美!太完美了!看到没有,这才是真正的人性艺术!用最高尚的动机,去掩盖最卑劣的目的!”
陈默低下头,抬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肩膀依旧在轻轻抽动。
但在所有人视线的死角里,在他低头用手支撑着桌面的瞬间,他的指尖正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声地刻画着。
摩斯密码。
内容只有三个字:SOS晴。
信号在当晚就被苏晴接收到。
两人早已约定过,桌面就是他们的“电报机”。
夜深人静,苏晴借口洗衣房管道堵塞,冒险推着一辆维修车潜入了后勤区域。
车里,藏着一台被拆解的旧服务器机箱。
她熟练地撬开洗衣房烘干机后方的夹层,将机箱藏了进去,并迅速连接上内部线路。
这台服务器里,运行着一个她精心编写的木马程序,伪装成园区内部最新的“诈骗业绩统计工具”。
一旦周文康下令全面推行“情感赎罪模型”,所有核心成员使用新话术模板时,这个程序就会被激活,自动录下他们的语音样本,并打包上传到一个加密的网络中转站。
就在她即将完成布线时,头顶的红色警报灯突然闪烁起来,发出刺耳的蜂鸣!
——是她操作时,服务器瞬时功耗过高,触发了区域温度警报。
“妈的!有人动了线路!快!去洗衣房看看!”门外传来黄毛粗暴的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苏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只有不到十秒的时间!
千钧一发之际,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
正在食堂帮厨的李婶不知为何突然摔倒在地,整整一大盆滚烫的菜汤泼洒了一地,瞬间热气弥漫。
“哎哟!我的腿!烫死我了!”李婶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哀嚎声盖过了警报。
黄毛一行人的脚步顿时乱了。
“操!这个老不死的!”他咒骂着,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趁着这片刻的混乱,苏晴闪电般关闭了设备,拔掉连接线,将几块无关紧要的旧硬盘扔在地上。
当黄毛骂骂咧咧地踹开洗衣房的门时,只看到苏晴慌张地站在一旁,地上散落着几块“维修换下来的废品”。
黄毛粗暴地搜了一圈,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恨恨地啐了一口,带人离去。
走廊里,李婶被人扶起,没人注意到,她被长袖遮住的小臂,已经被热汤烫得通红一片,起了大片的水泡。
三天后,风云突变。
赵豹,园区最心狠手辣的打手头子,亲自带人突击审讯了三名技术部成员,逼问近期内部系统数据异常的原因。
严刑拷打之下,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扛不住了,崩溃招供:“是……是苏晴!她最近总借口修打印机,频繁出入我们部门……她肯定有问题!”
赵豹眼神一狞,杀气毕露:“把她给我调去西区的矿场挖土!立刻!”
“矿场”是死亡的代名词,被送去那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消息像病毒一样在园区内传开。
当苏晴被勒令收拾东西时,正在工位上进行数据录入的陈默猛地站了起来,双眼赤红。
但他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被身旁的黄毛一把死死按回了座位上,低声警告:“想死就动一下试试!”
当天晚上,陈默被单独叫到了周文康的办公室。
周文康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上面赫然是“晋升核心话术设计师”的任命书,以及一份“检举揭发苏晴违规行为”的报告。
“签了它,”周文康的语气平静而残忍,“只要你亲手把她交出来,这份晋升就是你的。是你自己争取来的机会。”
陈默死死地盯着那份名单,双手在桌下剧烈地发抖,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仿佛在经历一场天人交战的酷刑。
最终,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颤抖着拿起笔,在检举报告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周文康满意地收回文件,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看,我说过,恐惧才是最诚实的语言。恭喜你,陈默,你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押送苏晴前往矿场的当天,她戴着手铐,在黄毛和几名打手的押解下,面无表情地走过长长的露天长廊。
就在途经公共厕所时,一道身影猛地从里面冲了出来,满脸涨红,双目充血,像一头发狂的公牛,直直扑向黄毛。
是陈默!
“她是我女人!你他妈要把她弄到哪里去!是不是想弄死她!”他状若疯癫地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黄毛,两人瞬间扭打着摔倒在地。
场面一片混乱。
打手们愣了一下,随即冲上去拉扯。
就在这混乱的几秒钟内,倒在地上的陈默用一个极其隐蔽的动作,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SD卡,死死地塞进了苏晴的鞋垫夹层里。
“找死!”一旁的赵豹勃然大怒,一个箭步上前,抬起穿着军靴的脚,狠狠一脚踹在陈默的腹部。
陈默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几米外的地上,猛地咳出一口鲜血。
苏晴被两个打手死死架住,拖拽着继续往前走。
在被拖走的前一刻,她的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陈默——他狼狈地趴在地上咳血,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疯狂与痛苦,只有一片冷静,冷静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她的心猛地一沉,脚下也瞬间感知到了鞋垫里多出的那个微小的硬物。
那张SD卡里,没有情话,没有嘱托,只有一份完整得令人发指的园区三维防御结构图、所有关键岗哨的守卫轮班表,以及园区过去三年全部的秘密资金转移路径。
远处,最高瞭望塔的顶层,周文康手持望远镜,将楼下这出“为爱冲锋”的闹剧尽收眼底。
他放下了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的笑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很好……现在,游戏才真正开始。”
夜色渐浓,将园区的一切罪恶与算计都吞噬其中,却也预示着,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致命。
园区的广播喇叭安静了一整天,此刻却突然响起一阵电流的滋滋声,仿佛有什么即将打破这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