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电子设备进出通道必须物理隔绝,哪怕是一块电子表,没有我的手签条子,谁敢带出去,剁手。”
魏沉舟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味,“还有,通知各部门,我要看过去三十天的设备维修登记表,不管是用纸写的还是电脑记的,午饭前必须出现在我桌上。少一张,主管自己去水牢解释。”
陈默低着头,手里拿着那块脏兮兮的抹布,正对着走廊墙壁上一块顽固的污渍较劲。
他的动作机械且卑微,仿佛只是一个被高层怒火吓傻了的保洁员。
直到魏沉舟的皮鞋声彻底消失在电梯口,陈默才直起腰。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眼神里那种唯唯诺诺的浑浊瞬间消散。
封锁通道,倒查记录。魏沉舟这只老狐狸,嗅觉比狼狗还灵。
陈默并没有惊慌,相反,他走进杂物间,反锁上门,从那个破旧的工具箱夹层里摸出了三张折得皱皱巴巴的A4纸。
那是他昨晚利用办公室打印机废弃硒鼓残留的碳粉,一点点拓印出来的“杰作”。
水越浑,鱼越好摸。既然你要查,那我就给你点东西查。
两个小时后,几份看起来极其正规,却在关键数据上动了手脚的“内部日志”,像长了翅膀一样,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运维组、安保处和财务科的信箱夹缝里。
特别是塞进安保处那份,中间夹着一张看似无意打印错误的模糊截图——上面赫然显示,一个内网IP在深夜频繁访问那条只有武装巡逻队高层才知道的加密通讯频段。
那个IP的物理地址,指向的是刀疤刘的私人终端。
上午十点,原本就在高压下紧绷的园区,炸了。
巡逻队休息室里,桌子被掀翻在地,不锈钢饭盆乒乒乓乓滚了一地。
“班长,兄弟们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你干,你他妈背着我们跟境外联系?”一个平日里早就对刀疤刘不满的小队长,手里挥舞着那张不知从哪流出来的截图复印件,唾沫星子横飞,“这上面白纸黑字,那个点我们都在睡觉,只有你的终端在线!你想干什么?卖了我们换绿卡?”
“放你妈的屁!”
刀疤刘赤红着眼,反手就是一枪托砸在那人脸上,鲜血顿时飙了出来,“老子的终端锁在柜子里,除了我也就你们几个能碰!谁栽赃老子?”
他这一动粗,场面彻底失控。
原本就因为近期严查而人人自危的队员们瞬间分成了两派,推搡、叫骂,甚至有人拉开了枪栓。
混乱一直持续到内保队冲进来镇压。
顶层办公室里,魏沉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内保呈上来的那张截图,又看了看跪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刀疤刘。
“这图是假的。”魏沉舟指尖夹着雪茄,声音平稳得可怕,“那个时间段,基站日志显示你的终端处于离线状态。有人在P图,手段很低劣,逻辑也不通。”
刀疤刘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魏总,我就说……”
“但是,”魏沉舟话锋一转,身体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为什么有人要栽赃你?为什么你的队伍里,会有这种东西流传?刀疤,你的队伍不干净,或者说,你管不住人。”
刀疤刘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加强内部审查。那个挑事的,还有你自己,手机全部上交。”魏沉舟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滚下去。”
看着刀疤刘连滚带爬的背影,魏沉舟眼底闪过一丝阴霾。
拙劣的栽赃,却成功制造了猜忌和混乱。
这是典型的公关手段——转移视线,制造痛点。
园区里藏着的这只老鼠,比他想象的还要懂人心。
这正是陈默要的效果。
当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巡逻队的内讧时,没人会注意一个拿着拖把在运维组门口晃悠的清洁工。
老马正缩在工位上瑟瑟发抖。
那份所谓的“维修记录”他还没补齐,魏沉舟的死命令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马叔。”陈默凑过去,压低声音,一脸神秘且惊恐,“我刚在后勤那边倒垃圾,看见两辆挂着北区总部牌照的越野车进来了。听说……是‘老K’派来的审计组,专门查以前的烂账。”
老马手里的保温杯“当啷”一声掉在桌上,滚烫的热水泼了一裤裆都没感觉。
“审……审计组?”老马的脸煞白。
他在运维这个油水部门混了这么多年,私自倒卖报废硬件的事没少干,要是被老K的人查出来,那就不是水牢的事了,直接就是后山的一抔黄土。
“我听那个司机说,第一批就要查物资交接和系统日志,对不上的,今晚直接拉走。”陈默补了最后也是最狠的一刀。
恐惧彻底击穿了老马的心理防线。
如果现在把以前删掉的备份恢复,还能伪造成是系统故障导致的数据丢失,虽然要挨骂,但好歹能保命。
老马顾不上裤裆湿哒哒的难受,哆哆嗦嗦地插上管理员密钥,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他太慌了,慌到根本没注意身后的陈默并没有离开,而是借着擦桌子的动作,将一枚微型针孔摄像头对准了键盘区。
屏幕上跳出蓝色的登录框。
老马颤抖着输入:Admin_779...Back...#2024。
回车。
数据恢复进度条开始读条。
与此同时,陈默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预埋在老马电脑后台的那个微型脚本,在捕捉到回车指令的瞬间,将这段复杂的字符截获,并转化成了一串乱码般的加密包,发送到了陈默的草稿箱里。
拿到了。
陈默若无其事地直起腰,拎着拖把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盯着进度条祈祷的老马,眼神冷漠。
这就是赌徒的心理,越是想保本,输得越快。
女生宿舍。
苏晴咬着一条毛巾,死死压抑着到了嘴边的呻吟。
她的鼻腔里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滴在键盘上。
她顾不上擦,十根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只剩下残影。
就在刚才,魏沉舟启动了全园区级别的深度扫描。
那就像是一张细密的渔网,正在一遍遍过滤每一条数据流。
“幽灵协议”被触动了。
屏幕右下角的警报红灯疯狂闪烁。
【警告:外部请求强制校验!倒计时:07...06...】
苏晴的瞳孔骤缩。
不能断网,断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必须让协议伪装成一个合法的系统进程。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腹部撕裂般的剧痛,飞快地调用了一个底层驱动,将“幽灵协议”的数据包头部,强行修改成了“硬盘坏道检测反馈”。
回车敲下的瞬间,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校验通过。】
扫描的光标扫过了那个伪装的数据包,停留了0.5秒,然后移开了。
苏晴整个人虚脱地瘫软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冷汗把头发黏在脸上。
她颤抖着手,在桌面上那层薄薄的灰尘上,写下几个字:
“还能撑到明天。”
只要撑过明天,数据就能传出去。
监控室里,魏沉舟并没有因为抓了几个替罪羊就放松警惕。
他正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昨晚机房外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老马醉醺醺地操作配电箱,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魏沉舟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定格在老马输入密码的那一秒。
他站起身,凑近屏幕,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配电箱不锈钢外壳上的反光。
虽然很模糊,但在那块金属拉丝的倒影里,就在老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个淡淡的影子。
那是一个人影,正缩在通风井出口的阴影里。
魏沉舟的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原来昨晚,观众不止他一个。
他抓起对讲机,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沙哑:“把昨晚两点到四点,所有能拍到B区东侧走廊和通风管道出口的监控全部调出来。另外,去查那个时间段,所有不在宿舍的人员名单。”
“还有,通知焚烧站,把这几天的垃圾全部过一遍筛子。那只老鼠既然动了手脚,就不可能把尾巴藏得干干净净。”
浴室里,水蒸气弥漫。
陈默对着满是水雾的镜子,正在刮胡子。
刀片划过皮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镜子里的那张脸,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他听到了外面走廊里突然急促起来的脚步声,也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呵斥声。
魏沉舟开始收网了。
陈默清洗干净剃须刀,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电路板——那是昨晚用来发射脉冲信号的核心部件,此刻已经被他掰断,边缘锋利。
他没有把它冲进下水道,那是蠢货才会干的事。
下水道有滤网,早晚会被翻出来。
他将那块残片混进了一堆用过的废弃刀片和沾血的棉球里,那是医务室每天都会产生的医疗垃圾,半小时后会有专人收集,直接送往园区的焚烧炉。
陈默看着那堆垃圾,嘴角微微上扬。
真正的猎人,从不先开枪。
他要让魏沉舟以为自己找到了线索,然后顺着那条线索,一步步走进早已挖好的坟墓。
十分钟后,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拖着医疗垃圾袋走向焚烧站。
袋子底部有个破洞,随着他的拖拽,一些不起眼的小零碎悄无声息地滑落在了通往焚烧炉那满是黑灰的必经之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