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基于你的核心指令创作的第54章。
空调的扇叶被透明胶带死死缠了一圈,但还是挡不住那种要散架的震动声。
嗡嗡嗡,像有只苍蝇在脑仁里撞。
陈默把一份刚热好的盒饭推到苏晴手边。
饭是陈米,有些发黄,上面盖着几片发黑的青菜和一块看不出部位的猪肉。
“吃了。”陈默没看她,手里正拿着一块眼睛布,慢慢擦拭着并没有灰尘的眼镜片。
苏晴没动。
她缩在工位椅里,膝盖顶着桌沿,整个人像是一张绷紧到了极限的弓。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右下角的那个红色倒计时。
那是园区核心AI系统“天眼”的自检倒计时。
还有十五分钟,系统就会完成一轮全盘扫描,清洗掉所有非标的数据流。
“做不到。”苏晴的声音很轻,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桌面,“那个防火墙逻辑升级了。老K把语义分析的阈值调低了百分之三十,现在哪怕我发出去一个‘救’字的拼音首字母,警报也会在一秒钟内响遍整个楼层。”
她把手里的一个东西扔在桌上。
是一只用口香糖锡纸折的千纸鹤。锡纸皱巴巴的,翅膀断了一边。
“这就是个死局。”苏晴抓了抓那头已经三天没洗的头发,指甲在头皮上抓出沙沙声,“我们在跟一个每秒运算亿万次的怪物斗,而我手里的武器只有这个破键盘。”
陈默戴上眼镜,世界重新变得锐利清晰。
他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只断翅的锡纸鹤。
“谁说我们要跟它斗算力?”陈默从兜里掏出那包廉价烟,磕出一根,没点,只是放在鼻端嗅了嗅烟丝的酸涩味,“AI是人写的,是人就有逻辑。只要是逻辑,就有死角。”
他转过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大厅中央那个特制的玻璃房。
那里是监控中心。
老K正坐在里面。
这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总是戴着一副巨大的降噪耳机,坐姿笔挺得像根筷子。
他面前摆着六块屏幕,显示着成百上千条波动的声纹线。
魏沉舟坐在老K旁边,正黑着脸喝茶。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园区高管,现在连上厕所都要那个穿黑背心的安保跟着。
“老K有严重的听觉过敏。”陈默收回视线,把烟夹在耳朵上,“他对声音的秩序感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在他的逻辑里,所有的对话都必须符合‘诈骗剧本’的起承转合。一旦出现不符合逻辑的声音,他就会焦躁。”
“那又怎样?”苏晴盯着屏幕,“他现在盯着声纹,我没法动手脚。”
“不仅是他,AI也是一样。”陈默弯下腰,凑近苏晴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现在的AI模型,都是基于‘预测下一个字’的概率来运行的。如果你给它一句完全无法预测、逻辑崩坏,但又充满了强关联词汇的话,它会怎么样?”
苏晴愣了一下,程序员的直觉让她瞬间捕捉到了什么:“逻辑死锁?或者……算力溢出?”
“也就是发疯。”陈默直起腰。
他看向大厅角落的C区。
那里坐着一群负责文字聊天的“狗推”。
在第三排最靠边的位置,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
小娟。
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机械地敲击键盘,而是把手掌贴在桌面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
她听不见声音,是个哑巴。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对震动的感知敏锐得像个雷达。
哪怕隔着三张桌子有人抖腿,她都能察觉到。
陈默端起那盒没人动的盒饭,朝C区走去。
路过魏沉舟被扣留的那个区域时,陈默脚下一绊,身体猛地一晃,手里的盒饭“失手”飞了出去。
“啪!”
不锈钢饭盒重重地砸在地上,饭菜汤汁四溅。
声音在封闭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玻璃房里,老K猛地哆嗦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的痛苦表情。
他迅速摘下耳机,隔着玻璃恶狠狠地瞪过来。
就在这一瞬间的混乱中,陈默的手指在裤缝边,有节奏地敲击了三下大腿外侧。
笃、笃、笃。
震动通过地面传导。
远处的角落里,小娟猛地睁开眼。
她没有回头看陈默,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迅速把手放回键盘上,切入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伪装成“客户闲聊”的对话框。
那是陈默早就交给她的任务。
不需要她说话,只需要她在特定的震动信号传来时,敲下那行看起来毫无意义的乱码。
陈默弯腰收拾地上的残局,在那堆油腻的饭菜旁边,他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就是现在。”他在心里默念。
同一时间,苏晴那边的回车键敲响了。
没有警报。没有红灯。
但在后台看不见的数据洪流里,一句像是病毒般的句子,被混在无数条“哥哥”、“宝贝”、“理财”的信息流中,送进了“天眼”系统的核心处理区。
那句话不是代码,而是一句中文:
“绿色的睡眠愤怒地吃掉了明天的日历,因为铁做的雨水正在燃烧星期八。”
监控室里。
老K刚刚重新戴上耳机,眉头却突然皱成了川字。
他面前的一块屏幕闪烁了一下。
原本平滑流动的语义分析曲线,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垂直拉升。
AI系统正在疯狂地试图解析这句话。
“绿色”是形容词,“睡眠”是名词,搭配不合理;“吃掉”是动词,主语却是抽象概念;“燃烧”对应“雨水”,物理逻辑冲突;“星期八”更是时间逻辑的黑洞。
每一个词都在诱导AI进行关联,但每一个关联都通向死胡同。
系统的风扇声陡然增大,像是飞机起飞时的轰鸣。
“怎么回事?”魏沉舟放下茶杯,感觉到了桌面的震动。
“这破机器抽风了。”老K骂了一句,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试图重置当前的数据流,“占用率飙到99%了……妈的,这是什么垃圾数据?”
而在大厅里。
陈默把最后一点垃圾扫进簸箕。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风扇的轰鸣声掩盖了一切。
这就是他要的“噪音”。
在这个巨大的、精密的、冷血的杀人机器内部,只要有一颗螺丝钉开始逆向旋转,整台机器的齿轮就会开始互相咬合、崩裂。
苏晴那边,那个红色的倒计时卡住了。
原本应该在三秒后进行的全面清洗,停在了“00:01”上。
“天眼”忙着去思考那个哲学问题了,它顾不上抓老鼠。
苏晴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
这卡顿的短短三十秒,足够她把那条加密的“求救信”,伪装成一串错误的系统日志,发送到外网的一个死链上。
那是她和外界唯一的“信箱”。
陈默把扫帚靠在墙角,慢悠悠地走回工位。
他路过玻璃房时,看到老K正对着麦克风怒吼,脖子上的青筋像蚯蚓一样扭动。
“看样子,我们的AI朋友有点消化不良。”陈默坐回椅子上,拿起那只锡纸鹤,轻轻放在苏晴还在颤抖的手背上。
“发……发出去了?”苏晴没敢看他,眼睛盯着屏幕上那行不起眼的“Log upload error(日志上传错误)”。
“嗯。”陈默从她的桌上拿过那瓶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口。
水有点温了,带着塑料味,但他觉得这比那几万块的一瓶的红酒还要解渴。
“接下来,老K会重启系统。”陈默拧上瓶盖,“他会以为是硬件过热或者是某个猪仔误触了键盘。他那种傲慢的人,永远不会相信有人能用一句话把他的宝贝系统搞瘫痪。”
苏晴深吸了一口气,那种几乎要把她压垮的窒息感终于松动了一角。
“那句话……”苏晴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陈默把锡纸鹤拿回来,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贴着心脏的位置,“对人来说那是疯话,对机器来说那是病毒。但对我们来说……”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嘈杂的诈骗大厅,落在远处那个正在安静打字的小娟身上。
“那是把笼子撬开的第一根铁丝。”
玻璃房的门被撞开了。
老K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那副昂贵的耳机,冲着大厅吼道:“所有人!停下手里的活!刚才谁他妈乱发消息了?给我查!”
大厅里一片死寂。所有的键盘声都停了。
数百双惊恐的眼睛看向那个暴怒的男人。
陈默也跟着站了起来,脸上挂着那种恰到好处的、卑微而迷茫的表情,就像这里的任何一个普通猪仔一样。
但他插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捏着那只锡纸鹤的翅膀,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