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是董宁和大学室友的对话。董宁在昨天给他打了个电话,又发道:“记得我说的,你别和白晓佳乱说话。”
对方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白晓佳在所有记录里搜索自己的名字。
最早的一条的记录是两年前,董宁问道:“ 那个叫白晓佳的学妹你认识吗? 乔牧野好像想追她。”
“是她吗?”对方发来一张偷拍照,在食堂拍摄的一张模糊侧脸。
“对,她看起来也挺普通的,弄不懂乔牧野为什么这么在意她。”
“眼瞎吧。”
董宁回了一个大笑的表情。
接着又过了两个月,他们谈论起乔牧野的车祸,对方问道:“你还和他当朋友了?”
董宁道:“今日不同往日了,乔牧野是不行了,我帮他一把也没什么,你肯定想不到他竟然在家里自杀。绳子断了, 他摔了个屁墩。”
“那妞呢,怎么变成你的女朋友了?”
“顺带的,白晓佳以为之前送礼物的人是我。你别乱说话啊,其实她其实也挺漂亮的。之前短头发比较像假小子,现在留长了也不错。”
“得了吧,你这是占到便宜了。记得请我吃饭啊,我帮你保密。”
董宁还把一份计划书放在文件传输列表里。
白晓佳点开一看,就再也按耐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比起悲痛,更多是怨愤。
因出身的缘故,她心思里有极细腻敏感的地方,生平最恨被人轻视蒙骗。
先前她已察觉到董宁的割裂。他的言行透着虚浮,但又为她做了许多切实的事。她宽慰自己,是行大于言,董宁只是不善于表达。
原来这些事都是乔牧野为她做的。
乔牧野在车祸前就是个擅做计划的人,他写了一份追求她的计划书,从写信给她致歉,到约她出来吃饭,研究她的喜好,列了礼物清单。其中提到一本绝版书,原来是他买下的,但却是董宁赠送给她。
董宁请她去的餐馆,其中有几家需要提前两三个月约定。难怪他们约会时总要带上乔牧野,因为是乔牧野预约的餐馆,用的是他的手机。
现在想来,白晓佳与董宁的相处不算融洽,反而是母亲从旁说了许多好话。白玉慧几乎是半哄半骗催着她确定关系。这并非是为了她的幸福,还隐藏着某些私心。
一时万念俱灰。她冲去洗手间干呕得更厉害了。乔牧野听到动静扶起她,“你没事吧,怎么忽然难受成这样?”他误以为她是犯胃病才泪流满面。
“告诉你个秘密,我怀孕了。怀的红油火锅的孩子。”她苦笑。
“少吃点辣的吧,这几天你吃点清淡的。”乔牧野不疑有他。
白晓佳擦干眼泪,强颜欢笑,唯有一个念头:太迟了。全错过了。
她若无其事,东拉西扯几句,忽然道:“你是不是之前想追求我?没事的,时过境迁了,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乔牧野措手不及,半晌,才道:“怎么说呢?你不喜欢我就足够了。多的我也不记得了。”他是冷读法的行家,不代表他能控制自己的反应。他忍不住低头,错开眼神,手捏紧拐杖头。典型的不安反应。
“第一次见面我确实对你印象很差。后面几次接触,你看起来又很吓人!”白晓佳找出当时的聊天记录,是她和室友的对话。
9月29日 20:30
白晓佳:你们认识这个人吗?(对乔牧野的偷拍)刚才在图书馆里,他一直恶狠狠瞪着我,现在还跟在我后面。
室友:要来接你吗?
白晓佳:不急,大不了我就跑,在学校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白晓佳:不好,他离我越来越近了,还故意踩我的影子。
白晓佳:我受不了了,我要去问他为什么跟着我。
白晓佳:他竟然还凶我,说没有跟着我,他在找自行车。
室友:胡说八道,这里是女生宿舍区,男生不会把自行车停在这里。
白晓佳:他问我明天还去不去图书馆。我没理他,明天你们能不能陪我?
9月30日 11:13
白晓佳:又是那个人(照片里乔牧野正在食堂盯着她,眼神凶恶)他还问我为什么总吃这两道菜。他真的在跟踪我,忽然说出很多我的个人信息。
室友:我帮你问过了,他叫乔牧野。很爱装,跳级的,和我们同年却是学长,以前还说过他是发挥失常才来这里。这里很差吗?好歹也是全国五所top 3之一。你别理他。我们来找你。
白晓佳:没关系,我把他骂走了。他说我的指甲油真不错,紫色的,像是抛光过的蟑螂。这人就是故意来嘲笑我。
白晓佳道:“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乔牧野尴尬得以手掩面,道:“我以为很厉害。”
“一点都不酷。你大概不记得了,你救下那个哮喘的小女孩时,空手接白刃了。我当时就在旁边,那才很厉害。英勇又善良,这才是你真正敢展示出来的优点。 对了,怕你忘记,我以后要每天夸你一下。”
“谢谢,每隔三天就行,丢脸也需要缓冲期。”他笑了一下,被她夸得不太自在。
白晓佳也笑了,偏过头,轻轻点去眼角的一滴泪。
这时,董宁的电话响了,是老董打来的。白晓佳还是接了,开成免提。
13.
老董是催儿子早日回家,在电话里说明警察已经全走了,证明他是无辜的。
白晓佳毫不客气,道:“你儿子睡着了,我可不信你有多无辜。”
老董的语气平静,“没关系,清者自清,我也确实有话想和你说。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我很关心你,你要是有经济上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提。”
“不用了。谢谢你。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妈曾经带着一个亲戚来你家,希望你介绍工作。是她的哪个亲戚?”白晓佳近来没听说过有亲戚自杀的消息。
“我忘了,好像是她前夫的亲戚吧,是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快三十了,后来听说出了意外。人忽然冲出马路,被车撞死了。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他想不开。”
乔牧野若有所思,急匆匆在纸上写上一行字。白晓佳看着读出来,“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你妈告诉我的,她以前和我有……她以前和我关系很好。她说这件事她也有责任,不过我确实说话太重了。我当时说他的能力一般,托关系给他找工作留不下来。”
乔牧野又在纸上写下,“谎话’,“葬礼’,白晓佳立刻会意,道:“我妈没参加过葬礼,她都熟到能帮着他介绍工作了,怎么会不参加葬礼呢?”
“这种事我也不知道,等你妈回来,你自己去问她。”
白晓佳见他说话滴水不漏,便忽然道:“下等马。”
很明显,能听到老董倒吸凉气的声音,他颤声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妈很在意‘ 下等马’ 这三个字,肯定是发生过什么。看你的反应,这应该是你说的。当时发生了什么?”
“我不记得了。”
白晓佳还要追问,只听一声咳嗽声,董宁醒了,而老董已经挂断了电话。
14.
董宁扶着头连声抱怨,质问白晓佳,道:“我的头好痛,你给我喝了什么?”
“敌敌畏。恭喜你现在下地狱了。”白晓佳抱肩,冲着他冷笑。
董宁刚要发怒,白晓佳却竖起一根手指,支开乔牧野后,说了他李代桃僵一事。
董宁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那时候乔牧野记性特别差,我担心他,每天到他家里来照顾他,那天我看他电脑忘关了,就一不小心看了眼。我这也是太爱你了。”
“别废话。我可以放你一马,我们好聚好散。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妈上次想给一个亲戚介绍工作,你应该见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的,矮矮的,晒得很黑,不爱说话,很拘束,比我小几岁,大概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你妈叫他小泽。他说自己刚大学毕业,是你家的远亲。没什么特别的本事,普通的大学,没什么证书,我爸让他去当保安。他不愿意,我爸骂了他几句,他不高兴差点哭了。”
“骂什么了?下等马?”
董宁略带尴尬,道:“这是我爸习惯用的比喻。下等马注定跑不过上等马,那就别去比了,可以去骡子啊,驴啊的食槽吃草料,也是很好的。其实这也不算侮辱人,他后来自杀,是反应过度了。”
“这还不叫侮辱人?”白晓佳都有些看不起自己了,过去竟然能忍耐董宁这么久。
打发走董宁,白晓佳理出几个疑点:一,这个年轻人是谁?她和老家的几个亲戚联系,都是没听说这么一个人,找白玉慧前夫问询,更是证明老董在说谎。白玉慧是白手起家,有精明世故的一面,为亲戚介绍工作往往吃力不讨好,她从不愿意这样。如果真有这么个事,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是特别的?
二,她和董宁的恋情可能是白玉慧刻意安排的。
在她大学填志愿时,白玉慧特意提过一句,希望她去某校,因为她有个熟人亲戚在那里,听说很好,也好照应。毕竟是名校,哪怕不是她原本的第一志愿,她也同意了。
白玉慧的惯常口吻就是,“妈也不逼你,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我还是这样觉得最好。”白晓佳是被收养的,自认没有忤逆的余地。
白玉慧送她去学校的那天,有几个小时是不知去向的,只见她里里外外忙碌,似乎在打听什么。原来是打听董宁的事。
进了大学,白晓佳并不愿恋爱,白玉慧倒有些心急,频频说起自己的熟人儿子是她的校友,兴许能见上一面。等她和董宁恋爱后,白玉慧便不再聊起此人。
想来,就算她没和董宁恋爱,白玉慧也会尽力撮合他们。
白晓佳难免有些黯然。白玉慧终究是抚养她长大的母亲,她依旧会寻找她的下落,但调查越深入,她越是感觉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又或者因为她是被领养的,在情感上低人一等,倒反倒切中了所谓“’下等马”’的处境。
她和乔牧野沟通了自己的发现,这时警方的电话也打来,告知了现有的调查进展:监控未发现异常。董家的书房没有血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或根本没有发生命案。
白玉慧的手机已经打捞出来,根据监控和定位确定了她失踪时的行动路径。
16:15,白玉慧从家里出发,小区监控拍到她离开,同时手机的定位被打开,之后又关上。
16:52,白玉慧给老董打了一通电话。通话只持续了一分半。老董说,她仅仅是在电话里说明要提早到,有事商量,让他早做安排。
17:20,她来到老董家小区,一样是大门监控拍到她进入,同时手机的定位再次被打开。定位停留了几分钟,她似乎在找老董家的房子。
17:25,手机定位是老董家。
17:30,手机定位显示她离开,之后一路向北。
18:15,手机自动关机,最后的定位是某处旧小区,离老董家有八公里。
警方还提醒道:“请完全信任我们,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要过分影响他人生活。”
这话说的很隐晦,暗示他们误会了老董。如今连命案都不存在,老董却被称做为杀人凶手,确实算是严重的污蔑。且不说现场没有发现血迹,光是手机定位就可作为不再场证据。18:15时,老董正在对白晓佳口出狂言,没办法去八公里外放手机。
除非有帮手,可是老董还能找谁呢?董宁当时也在场。
乔牧野道:“可能我确实是误导你了,对不起。”
白晓佳道:“不,和老董吵架是我的选择,我太莽撞了。你怀疑他没问题,他确实不对劲,只是没证据罢了。”
“想被我再误导一次吗?”乔牧野道:“我有新想法了。从你家到老董家,坐车的话最多也就是四十分钟,可是警方的数据却是一个小时多。多出来的二十五分钟是发生了什么?你妈是叫车来去的,如果能拿到她的网约车订单会方便很多。警方要求网约车平台提供数据是需要时间,但我们不需要,只要有帐号就行了。”
“我不知道我妈的账号。现在她的手机也不在我这里。”
“你知道你妈的邮箱吗?很多老年人会设置保存密码,你把你妈的工作电脑打开,看一下邮箱有没有自动登录。可以用验证邮箱修改微信的密码,如果微信和网约车平台是关联的,可以直接查订单。”
“不用了,我知道她的邮箱密码。老人家嘛,很多账号都是同一个密码。”她用乔牧野的电脑登录,密码是‘’lvxiaojia0929’,这是她亲生儿子的名字和生日。
调取网约车订单后,疑点一目了然。订单显示白玉慧在16:15上车,16:50交易就已经完成。
那么16:50到17:20的半小时内,她在做什么?
夜已经深了,他们无法直接联系当时接单的司机,只能通过平台客服留言,要等到明天工作时间才有回应。
白晓佳索性留下过夜。乔牧野收拾了客房,还给她找了一套全新的男用睡衣。他衣柜里有很多重复的新衣服,还是记忆问题,他总是记不清自己买过什么。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八点,白晓佳穿着睡衣,有心同乔牧野恶作剧,笑道:“你记不记得昨天我们发生了什么?”
“你记得帮我衣服洗了,或者你穿回去记得转钱给我。”乔牧野已经给她做了早餐,放在桌上,“我的记性没有那么差,昨天的事我都记得。不过还有两天了,你妈妈的事要是拖得更久些,我会忘记很多细节,无法把前因后果串联起来,所以我们速战速决。”
他抬眼偷瞄她,也真是稀奇。这件蓝睡衣摆在衣柜里很是稀松平常,可是被她穿在身上,却蓝得如此清新文雅。
他道:“这件衣服还是送给你吧,我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你又不记得我穿过。”白晓佳以为他嫌弃自己,没好气。
乔牧野难得显露狡黠笑意,拿拍立得给她拍了照,贴在冰箱上,写道:“她很喜欢这件睡衣。”
白晓佳立时明白他的心意,左右为难起来。场合不对,她和董宁姑且算是分手了,但白玉慧还没找到,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平台总算给回复了,白晓佳联系上送白玉慧的司机。
据司机回忆,白玉慧在车上神色如常,并无反常处。但她并非独自出发,而是与一个中年女人同行。但她们在车上没有对话,并不清楚两人关系。
因为老董家一带都是别墅区,又在同一个开发商名下。白玉慧只知道小区名,却不知道这里有同一小区的一期,二期,三期。
司机不熟路,哪怕有导航也找不准方向。白玉慧知道他赶时间,便主动提出在路口下车,她走着去问路。
乔牧野道:“再怎么问路,也不至于要花半小时。”他刚看完备忘录,正按照指示从冰箱里拿牛奶喝。“这条线索肯定是有用的,只是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用。别浪费时间,我们做点正事,你也来帮忙。”
他指的正事是叫外卖跑腿,白晓佳要帮的忙是刷短视频。
他让白晓佳的把手机定位在a省,系统会自动推送当地视频。她要做的便是搜索当年的董家的绑架案或是董信志相关的信息,不停点开相关视频,系统便会有记录,给她推送相应的用户。
他则联系了一位在a省的跑腿,让跑腿前往董家的旧别墅,拍下别墅的外观。绑架案后没多久,老董就转卖了这套别墅,举家搬迁。后来这套房子又被转手两次,如今空置着。
现在这一带也破败了。小区物业的管理不严格,跑腿顺利混了进去,打开视频通话功能,朝着别墅拍摄,乔牧野看着屏幕画面若有所思。白晓佳不解,他便悄声解释道:“距离。”他让镜头对准别墅后门,“你看,董宁说绑架犯是在铁门外叫住他们的,人也是从后门被绑走的。而保姆小紫这时看到董宁,把他叫了回去。铁门距离房子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一楼的窗户是看不到后门的。换而言之,小紫是在二楼看到董宁,把他叫走的。”
白晓佳会意,道:“那她应该也看到了绑架犯,为什么没把人赶走?”
“这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你母亲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会不会去报复这个小紫?”
“我们慢慢查,尽量先找到这个小紫。”
白晓佳这头的算法里捞针并不顺利,没有被推送到任何有用信息。
二十分钟后,乔牧野看到她正在刷可爱动物视频,她也自嘲道:“我真是没自制力,这么十万火急的时候,我在看小狗转圈的视频。”
“没关系,毕竟是小狗,我也喜欢。我知道你压力很大。”乔牧野想拍拍她的肩膀宽慰,不料她的头动了一下,他的手竟摸到了她面颊。
他慌乱解释,道:“不是有心的,就是,你脸上有东西。”
她也跟着装模作样擦了两下,并未戳破,但扭过头去,她正把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太典型的一个反应,常见于女性面对心仪的异性。
乔牧野佯装不知。他很难面对他们的三角关系,症结是无法面对如今的自己。董宁的恶意,他心知肚明,可一旦戳穿,就证明自己弱者的身份。这正是他难以接受的。虚伪的同情偶尔好过真实的恶意。
乔牧野鄙夷这样的自己。可悲的是,这份鄙夷三天后也会烟消云散。
白晓佳却只当他在为案子忧心,便道:“其实刷短视频也有线索,我找到了一个不算知情人的知情人,我们要试试看吗?我不想耽搁你太多时间,如果这次没进展,我就回去等警方消息。不再打扰你了。”
15.
白晓佳指的是一个罪案播客,名叫“旧案重现”。这个账号主要是分析国内外的旧案,常常披露一手的信息,主要在播客更新,但也运营公众号文字版,偶尔还会把把一些案件剪辑概括成短视频。如今这个账号在全网有近八十万粉丝。
白晓佳就是被推送到“旧案重现”的一期短视频,聊的是国外的某件儿童绑架案。
她本以为是八杆子打不着,可一看评论,账号运营者留言道:“接下来我们准备做一系列绑架案专题’,已经在筹备的有——
‘台湾女星之女绑架案’
‘日本吉展失踪案’ 和 ‘国内的a省错绑误杀案’。
最后一起就是老董家的绑架案。
“不愧是大数据。”乔牧野道。
他们发送私信联系到了“旧案重现”,这个账号由一个五人团队运营,领头的是个年轻男人,他称自己为阿昭。
阿昭本以为他们是绑架案的相关人员,能提供一些信息。沟通后发现他们也是一无所知,阿昭立刻就冷淡下来,“我们不会对外提供案件信息,现在悬疑领域竞争激烈,这些一手信息都是我们花钱买的,不会透露。”
但五分钟后,阿昭又主动联系他们,道:“我刚才点开你账号,发现有家媒体报道找猫绑架案时@了你。你就是个找流浪猫,却救下小女孩的大学生?姓乔?”
乔牧野承认了。
阿昭立刻打来一通电话,道:“你可以用那起案子的信息来换。那个小女孩被救出时是什么反应?只是受到惊吓吗?她母亲有没有出轨?”
乔牧野冷冷道:“爱莫能助,我不会透露别人的隐私。我的记忆力只能保留三天,也记不住太多事。”因为受害人是未成年人,警方处理此案时格外慎重,没有对外透露太多。
“那你就聊聊你自己的事。你的故事也很有趣,会是不错的选题。出了车祸,你爸妈死在你面前,你却选择救下一个陌生人。这样吧,我们一换一,用你的故事,换我的故事。”
乔牧野道:“我要怎么确定你们不是胡说呢?”
“那我透露一些我们掌握的信息,你可以验证。这起绑架案最奇怪的一点就是,当时别墅里有几个大人,却无人阻止。原因是这家的女主人出事了,对外宣传是病了,其实是服药自杀未遂。原因?当然是男人沾花惹草,似乎还有私生子。我们找到了当时的护士确认。在医院里,因为担心女方再次自杀,她是全天候由人看管的。因为抽调了人手,所以别墅里很多人不得不在医院轮班当看护。这才给绑架犯有了可乘之机,他听到消息才选择这个时间下手。”
“谁给绑架犯透露了消息?”
阿昭笑道:“你想知道,就先说你的事情。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你本可以救他们,却救了别人,你是什么感受?”他的语气很轻佻,兼有玩味,像是逗熟人家的小狗转圈。
“很复杂,我说不清。”乔牧野的语气平淡,手却紧攥成拳。白晓佳不忍,掰开他的手,十指相扣,怕他弄伤自己。
“那你就从头说,慢慢说,每个细节都要说清楚。就从车祸开始前说起,你们为什么要在夜里上高速。”
“我父母工作很忙,很难凑出一个完整的假期。那时候我在放假,他们想趁我没踏入社会,多给我留下些好的回忆,所以我们开车去机场,原计划是五天的出国游。出门时耽搁了,所以路上很着急。我爸开的车。当天下雨,路况很糟糕,我在后座,昏昏欲睡。然后就是一种腾空的感觉,好像是坐过山车上坡了。然后我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时,车已经翻了。
我的第一反应是爬出去。因为车上下颠倒,我被困在里面很难受。车窗已经碎了,门也变形了。我爬出去并不难。站在外面,我很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周围人的声音无法进入我的脑海。然后我才想起我爸妈,我想去救他们。这时我的父亲还有意识,而我的母亲,已经……”
“已经死了,是吧?为什么你确定她当时死了?因为她没有反应了,还是说已经,惨不忍睹,一看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乔牧野咬牙,哽了一下,道:“一块玻璃碎片,插进她的太阳穴里。我想把我爸从车里拉出来,但是他被卡住了。他想对我说什么,但我听不清,他就用手指向另一个方向。那边倒下的车里也有一个人。我不清楚他是想让救那个人,还是找那个人帮忙。总之我去了,那个人只是意识不清,我解开安全带就把他拉出车厢。那辆车靠近护栏,我把吧司机救出去后没多久,车就掉下去了。”
“看来你确实救了那个人,那你爸呢吗?”
“他的车着火了。我想去救火,被其他人拉开了,再醒来时我已经在医院里了。”
“你救下的那个人有来感谢过你吗?”
“我记忆里,没有。”
“是不是可以说,为了救一个陌生人,你错过了搭救你父母的最好时机?”
乔牧野无声落泪,不愿让阿昭听见,但他沉重的呼吸已经暴露。
“你哭了?很好的反应。”阿昭似乎是笑了,紧咬不放,“你肯定很痛苦。什么最让你痛苦?是目睹父母的死亡,还是救错了人?”
白晓佳一把抢过电话,道:“操你大爷的,你个嗜血的蛆,你这是诱导。你把电话录音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如果他说父母的死更痛苦,就是默认救错了人。如果他说没救错人,就是不在乎父母的死。很有爆点的回答,是不是?”
“……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如果你这么没礼貌,我们的通话也就结束了。”
“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实话告诉你,现在有人死了,当初绑架案的一个当事人失踪死了,警方正在调查,我是失踪死者家属。万一她的失踪死和这案子有关,你以为自己很安全吗?你以为自己不会被告吗?这案子另一个当事人很不喜欢别人聊他的隐私。一个有钱的暴躁老头,把你们告上法庭,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我们不受这种威胁。这通电话是录音的,到时候你也不好过。”
“你以为我没录音吗?”白晓佳故意软着嗓子,柔声道:“人家好怕怕啊。我们失去的东西可不一样。我是个普通人,顶多丢了工作,脸皮厚一点,随时可以重新开始,那你呢?靠人设生存,接商单,养着团队,租工作室。我可以把录音卖给你的竞争对手,他们最知道怎么搞你。你舍得失去现在的好日子吗?”
“你想怎么样?”
“刚才所有对话,不允许你放出来。给你二十分钟考虑,二十分钟后你不打给我,你自己看着办吧。祝你好运。”不顾乔牧野劝阻,白晓佳掐断了电话。
乔牧野替她紧张,“要是他们不打过来,怎么办?”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是我的事,不应该让你做牺牲。”
“没有那么严重的,就算我现在不舒服,三天后也会忘记的。”
“重要的是现在。”白晓佳低头,她的手背上有湿痕。刚才那一滴泪已经冷了。“你是我很在意的人。”
“……很在意的朋友?”乔牧野道。
16
仅过去五分钟,旧案重现就妥协。阿昭打电话来。白晓佳第一次接通,却故意挂断。第二次再打来,她只是“’喂”’了一声,又挂断。
她没有乔牧野一般的鞭辟入里的分析能力,但对人心的揣摩极细。
这是极限施压,既然阿昭有求于他们,就要一鼓作气,彻底折服他,否则他未必愿意吐露所有信息。
到第三次,白晓佳终于接通电话,阿昭劈头盖脸一顿骂,她却心平气和,道:“骂完了?消气了 ?现在你冷静下来,可以说你知道的事。我们也不会占你便宜,要是失踪案有进展,在警方允许的情况下,我以后会透露一些信息给你。不过要是你现在说谎,就全完了。局面由我掌控,你别耍小聪明。第一个问题,谁给绑架犯透露了信息,让他知道房子里没多少成年人?”
阿昭道:“是另一个保姆。当时很流行这样,打包价。雇主付一个半人的钱,雇佣两个人。这两人往往是亲戚朋友,先到的一个觉得这家老板不错,就把熟人介绍来。不过这种熟人市场也有个问题,在这案子里体现得很明显。这司机被开除后,保姆依旧和他有来往,闲聊中就透露了很多私事。司机发现有机可乘就,策划了这起绑架案。事后,这个保姆就被赶走了。”这指的应该就是小紫。
依旧是乔牧野在纸上写下问题,白晓佳代为问道:“你知道这个保姆的下落吗?”
“不清楚,没听说,好像是结婚了,离开当地了。我联系到了当时的厨娘,她回忆绑架案以后,这保姆哭闹过一阵,一直说不是自己的错。不过姓董的也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意思?”
“绑架案是有目击者的,当时这个保姆是看到司机的。但是警方来调查时,老董勒令家里所有佣人不能说一个字,还教他们圆谎。”
“为什么要这样?”
“家丑不可外扬。”阿昭蔑笑一声,“警方问起来,必然涉及他妻子的事,接下来他出轨啊,在家里辱骂妻子的事都藏不住了,多败坏他的形象啊。就是因为他这么一耽搁,没及时提供线索,警察没能立刻把小孩找到。后来判断,要是在12个小时把人抓住,小孩还有有救的。”
“这些都是厨娘告诉你的?听起来她和老董关系不好啊。”
“这老头太伪善了。有意会对佣人施恩,但喜欢明里暗里贬低别人。比如说,除了打扫外,他不允许佣人进二楼的卧室,就算打扫也要脱了鞋再穿鞋套。他嫌佣人连袜子都脏。冰箱里的肉放馊了也不能丢,他会怀疑是被偷了。他连小孩子都嫌弃,那个被绑架的孩子不允许坐沙发,只能坐杂物间的椅子。老董还经常指着他,对自己儿子说,‘’你不好好读书,以后就是这样子’。”
“关于老董的情妇,你知道多少?”
“只能说,不止一个,应该还有私生子。因为厨娘听到董妻和他吵架,大意是‘’外面有人,家里也有人,小孩都会说话了,到底要让她忍多久。’”
这就是阿昭知道全部,乔牧野边写记事本,边道:“老董找来小家,并不是给董宁找玩伴,而是要找个反例。这就是他指的下等马,大意是一个人只要出身不好,或是一步走错,就永不翻身。这件事肯定给你妈造成了极大的刺激。”
白晓佳道:“她恨老董,甚至杀了他,我都觉得合情合理。难道是她动手时被老董误杀了?”
“如果要复仇?为什么她要拖这么久,而且……”乔牧野说不下去了。
白晓佳帮他补上,“而且我在她的计划里算什么,她的复仇道具吗?”
“别这样想,这都只是推测,真相未必如此。没人会为了复仇花二十年把人养大。”乔牧野苦笑道:“要命,我真的是很会安慰人了。不说这个了。”
他起身朝她点头致谢,“谢谢你刚才帮我出头,可是拜托你不要骂人,至少不要再说脏话了。说好普通话,文明你我他。”
“我只能答应以后不用脏话骂你。”
“等等,你以前骂过我吗?”
白晓佳坏笑起来,以手比心,道:“你懂我的心,一切尽在不言中。”
19
白晓佳避开乔牧野,再次联系了阿昭,道:“车祸中被乔牧野救下的人,你肯定知道是谁。你能说出车祸中的那么多细节,前期肯定调查过。”
阿昭道:“我只知道这人姓唐,唐先生。”
有一个姓氏就足够了,白晓佳趁着乔牧野出门,翻找他书房的文件柜。因为失忆症的缘故,乔牧野把重要文件都分类收纳。与车祸相关的文件夹上就写着‘’车祸’。
文件夹里有车祸的责任认定书,保险理赔单和医疗康复计划,还有一些重要的发票。另外还有一张便签条,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唐恩’,和他的手机号。
白晓佳立刻打了过去,毫不客气,直接威胁道:“你在车祸中被人救了一命,你肯定知道救你的人是谁,但你却没有感谢过他。我已经联系了好几个大账号,准备曝光你忘恩负义的事。一旦这消息公开,我会把你的地址放在评论,助力每一份网暴。”
唐恩道:“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很年轻,顶多二十岁出头。
“我给你一个地址,明天你就来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如果你明天不来,你完了。如果敢把这事告诉别人,你也完了。听懂了吗?”
“懂,谢谢你饶过我这次,我也知道我很垃圾。”
“为什么你不愿意去感谢他?你难道不知道他为你牺牲了什么吗?”
“就是知道,我才不想见他。”唐恩吞吞吐吐,道:“他让我觉得很不堪。那天在医院里,我就看到他了,听警察说了很多。他叫乔牧野,是吧?他是那种人,出身好,长得好,还救了我。我开的车是借我舅舅的,我爸很早以前就在工地上死了,赔偿金被叔叔伯伯们骗走了。我妈要打工养我,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我根本没法和他比,那时候我就在想,为什么他要救我?我根本就还不上这恩情。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白晓佳沉默不语, 心中唯有一个念头:真是下等马。
她蓦地一惊,原来自己和董家父子差不了多少。
17
乔牧野确信保姆小紫是个突破口,但手边的线索太少,他甚至不知道小紫的全名。不得已,白晓佳只能去求助董宁。
董宁赶来,好像并不计较上次的争吵,道:“能帮上你们肯定是最好的,我想想,她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只知道她和白玉慧关系不错,至少当年不错,两个年纪差不多的保姆经常在一起玩。”
他甚至从旧相册里找到了当年的合影。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但也带上了两个保姆。阿紫笑容满面,好打扮,用丝巾绑头发。白玉慧清秀端正,更朴素。
他还提道:“我爸妈都更喜欢阿紫,我也是,小紫爱笑爱闹,拿了钱就去花销,出身不好,但很乐观。和她在一起很开心。白玉慧则总是拿着本书,说要考大学,我妈说她假正经。”
乔牧野另有看法,小紫最讨喜的地方是没出息。
这也给白晓佳提了醒,或许白玉慧和小紫还有联系。她可以从微信通讯录里找。
这不难,毕竟不同人的头像和名称有很大差别。如果是工作上的同事,头像一般是职业照,白玉慧还会在备注职务名。年轻人的头像往往不是本人,中年人则更喜欢用自己的照片。
再看朋友圈,基本就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白晓佳边看边感叹,道:“我妈有很多我不了解的事。她还加了插花工作室,退休后想学插花。”
联系人里还有医生,保险公司,和银行客户经理。白晓佳和他们一一打听过,原来,白玉慧在知道自己癌症复发后,咨询了一些身后事,想多留些钱给女儿。她还有人身险,癌症复发赔偿不多,自杀更是分文不赔,倒是意外身故最多能赔偿三百万。
通讯录里有人一个的账户名是‘紫’,头像是一匹卡通马,白晓佳不知这是不是要找的人,试图联系上她,却发现已经被拉黑了。
乔牧野用自己的账号搜索‘紫’的微信名,好友申请是,“阿姨,你好,我是你孩子的同学,有点事想问你。”
他解释道:“赌一把,如果这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小紫保姆,她多半有孩子,孩子和我们差不多大。”
好友申请通过了,紫道:“你是我女儿高中还是大学的朋友?”
乔牧野道:“高中同学。”
紫回复道:“我没有女儿,只有儿子,你这个骗子,我报警了。”乔牧野也被拉黑了。
白晓佳和董宁都没忍住笑。
乔牧野也自嘲一笑,道:“至少是有发现的,这个阿姨有个年纪不小的儿子,肯定是不和她住在一起,否则她可以直接联系他。是大学生,或是工作了。”
他又单独把董宁叫到房间,道:“有些事我想问你,你能不能再说一次,白玉慧失踪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想到什么都说出来。”
董宁道:“我提前一周就和白晓佳说了,要去我家吃饭。她之前没去过我家,我们那一带小区多,我就提出要接她过去。原本想连她妈妈一起接了,但是她妈说不用。所以五点二十分,我去她到我家,路上我们还聊了聊结婚的事。我们正好是六点到了,然后我爸和晓佳吵架,晓佳就一个人叫车跑了。我劝我爸别这样。”
“就只有这些?”乔牧野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问什么?”董宁疑惑。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和白晓佳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她只是我可怜我这个病人。因为我容易忘事,她就要不停可怜我。”
“我知道的。”董宁拍拍他的肩膀,道:“都是好兄弟,我不会多心的,上次是我不对,你忘了。”他还特意去冰箱拿了牛奶给乔牧野,“你这个习惯我还记得,你喝了,就当原谅我吧。”
乔牧野点头,戳开牛奶喝了。
董宁勉强笑了,背过身去也垮了脸。他主动提出要送白晓佳回去,没走出几步,就道:“你刚才看他的眼神,我全懂了。乔牧野真的有那么好吗?你要为了他,放弃我?”
白晓佳道:“与他无关,我纯粹是看到你恶心。我未必会和他在一起。你也根本没资格和乔牧野比。”
“那我们就算完了。你想清楚了就好。董宁撇下她,扭头就走。
本以为分手时会有一场激烈的争吵,不料竟是反常的平静。白晓佳捉摸不透,立刻折返回去,看到乔牧野在喝董宁给的牛奶,立刻大喊,道:“快吐掉。”
乔牧野不解,特意看了眼生产日期,“没过期啊,我都是按日期排列好的。”
白晓佳不便把疑心说出口,既然乔牧野无碍,便是她多虑了,不该做这个挑拨离间的恶人。她是给董宁投了安眠药,也不该以己度人,把董宁想得那么糟。
她随意编了个理由,道:“我刚看新闻了,这牛奶有质量问题,当心有大肠杆菌。”
“这样啊。那太过分了,这牌子还挺贵的。”乔牧野好像信了她,片刻后,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道:“其实你很不擅长撒谎的。董宁他到底还是我的朋友。”原来他早看出来了。
乔牧野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其实你妈妈的事,董宁他肯定知道些什么的,可是就像绑架案一样,他没说谎,也没说出全部真相。我基本都理顺了。”
他拿出手机给白晓佳看,是一条市公安局的提醒短信,大意是当前要开展无人机
‘黑飞’专项整治活动,不经登记在某些人流密集区飞无人机,属于违规飞行。
18
乔牧野和白晓佳赶到董家时,正巧又是六点整。老董知道他们是来摊牌的,提前支开了董宁。房子只有老董一人在,连保姆都被赶走,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工作的扫地机器人
乔牧野道:“你杀了白玉慧。这是我的结论。动机是,她得了绝症,要报复你,还想拿到保险金,所以故意激怒你。你失手将她杀了。”
老董只是平淡应了一声,“证据呢?你说我在书房杀人,警方已经看过了,没有问题。你说手机证明白玉慧来过我家,手机也证明她很快走了。”
乔牧野道:“因为有两套房子。我们现在待的是一期别墅,但是在对面的小区,二期别墅,你也有一套房子,只是不在你的名下。白玉慧当时不清楚你家的具体位置,就给你打了电话,当时是16:52。你说这通电话是她告知要提前到,这是站不住脚的。因为当时她已经下车了,很快就要到你家了,没有提早告知的意义了,所以只能是问路。
你在电话里指引她去二期。我们刚才给二期的保安看了她的照片,保安说有印象。所以她见到你的时间是五点左右,然后她被你杀了,尸体就存放在二期。
接着,你便开始转移场地,把约定的晚会场所改为一期的别墅。白晓佳并不知情,因为全程是由董宁接送。其实她和白玉慧去的根本不是同一套房子
然后你再让保姆穿上白玉慧的衣服,假扮成她,带着开启了定位的手机,来到一期。当时是17:20,接着你把手机绑上无人机,放飞出去。董宁是玩无人机的行家,经常参加各类活动。你肯定知道无人机能设置智能巡航,无须人操控,也能按照规定的路线飞行。只要把白玉慧的手机设定为定时关机,确认关机后,定位也会关闭,再让无人机返航,就能回收手机。
为了误导调查者,你还特意在一期的房子里还原了二期的书房,让人误以为这里的书房是第一案发现场,一旦被证明书房没问题,也能帮你洗清嫌疑。”
老董道:“你没有报警吧?”
乔牧野道:“没有,看在董宁的面子上,我们希望你去自首,你应该还来不及处理白玉慧的尸体,她估计在二期的房子里,就算不在,二期的书房里还有她留下的痕迹。”
“我会去自首的,我只拜托你们一件事。别追究保姆的责任,她也是没办法,我让她帮忙,她就做了,也不知道是协助犯罪。”老董的语气近乎哀求。
白晓佳冷冷道:“这种事由警察决定就好,你该做的是马上自首。
“人是我杀的,但我不能马上去自首。既然你已经查到了这里,我就不得不告诉你真相。我求你再给我点时间,这是为了保护你。”
“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杀她吗?她恨我,理所应当。不只是因为绑架案,还因为她以前是我的情妇。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那个时代嘛,都宣扬一种大男人。我和董宁的母亲又有些包办婚姻的性质,结婚后我去外地打拼,她留在老家相夫教子。我不是要给自己找借口,我有罪,我下流,我错了。”
老董的眼眶湿润了,道:“但我还是要说,当年我和白玉慧是真爱,我想过和她结婚。”
“我不想听说你废话!”白晓佳道。
“其实你已经隐隐感觉不对了,是吧?白玉慧有意撮合你和董宁。她是为了报复。你是我女儿。你和董宁是兄妹。”
老董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杀人是为了保护你啊。那天她告诉你,她做这一切就是为了复仇。我一怒之下就动手了。所以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拆散你们。算我求你了,你不能报警。报警,你和董宁的一生就毁了。”
老董双膝一并,竟然给她跪下了。
白晓佳先是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冷笑,以为这是拙劣的谎言。迟疑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倒下。
老董不得不又起身,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她甩开他的手,道:“你说的话我是一句都不会信的。”
老董却转而对乔牧野道:“你们应该已经查到了,那天白玉慧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叫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找来的证人,是她老家的一个朋友,证明她当时怀孕确实生下来一个女孩。”
乔牧野道:“那个证人吗?”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她走了,毕竟我要杀白玉慧,不能留下证人。”老董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和一串号码,“你不信,一会儿可以联系她。”
白晓佳依旧软在椅子上,站不起来,恍恍惚惚,道:“你是什么血型?”
“B型血。”老董道道。
“我是ab型,我妈是a型,你不一定是我爸。我不信,有很多可能。而且年龄对不上,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已经来这里打拼了。”
“其实后来我和白玉慧又见过几次面。”
“那我的领养证怎么解释?”
“你先别急,你未必真的是我的女儿,这是白玉慧说的,也是她一面之词。她恨我,也有说谎的可能。可能她生下的那个女儿夭折了,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拿你的头发鉴定。所以我求你先不要报警,等鉴定结果出来,我就去自首。”
“真的?”
“我又能逃到哪里去?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女儿,我都要说一句,她对你太残酷了。她想怎么报复我都是应该的,可是不该牺牲你的幸福。就算你不是女儿,我没有动手,你和董宁的关系也破裂了。”
白晓佳没有理睬他,只是恍恍惚惚出了门,再清醒时。她已经扑在乔牧野的怀里的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