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西南,群山深处,灼华山巍峨高耸。
都说山为龙势,水为龙血,自古以来,山环水抱之地都是风水宝地,龙脉也由此而成。
天下之势,两山之间必有川矣,大川之上必有途矣。“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水无山则气散而不附。山无水则气塞而不理。"气来有水导行,气止由水界定。气为水之母,有气才有水。
灼华山便是如此。山顶峰峦起伏,山底有大河环绕。平日只见纯净灵气萦绕半山,却不识山顶真容。千年前便被看作为产生源气之所。大江大河由这里发祥而出,故而灼华山是生气之源,物本之源。
人间龙脉之龙首,便在此处,因而让这里又多了几分神秘。
亦欢看着这面前望不到顶、耸立云端的高山,不住啧啧称奇,“阿姐,这是什么地方呀?这么高的山,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爬到山顶啊。”
如雪轻笑一声,玩笑道,“无妨,我们走不动的时候,可以让他驮着走。”
只见她身后,站着用灵力金线五花大绑的霍炎,此刻正用极其哀怨的眼神盯着如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现在只是让你出点力气就不愿意了?”如雪眼神毫无温度,“等上了山,我要的可就不是力气那么简单了。”
原来,玲珑珠宝阁烧毁之时,守卫与妖人四散逃生,被关起来的亦欢被遗忘在五层,无人在意。大火自七层向下烧过来,坍塌的金顶直接砸穿了六层的地板,无数稀奇珍宝在这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也正是如此,司空月在五层设下的灵力禁制被破开。亦欢摆脱束缚,跑出来。其实有几个守卫也看到了她,但大火漫天,逃命要紧,自然也没人忠心卖命到如此程度。
穿过九曲长廊,亦欢终于跟着混乱的人群找到了下去的楼梯,只是路过一间房间时,里面的景象着实让人惊异。地上躺着一个晕过去的男子,手脚皆戴着镣铐。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他身旁的烈烈火光自动绕开,在他周身形成一个红色半透屏障。
“这人是谁呀,他怎么不怕火烧?”周围有人议论。
“好像是主子刚抓回来的,想把他炼成丹药献祭七层供奉的那个宝物呢。”
“啊?人族不是练不成丹药嘛?”
“你看他这样子,估计不是什么普通人族。”
另一只妖人凑上来,加入这个讨论,他神秘兮兮,“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他才不是什么人族,这是个千年灵兽,异化祸斗。”
这一下子把众人都惊到了。
说者无心,亦欢这个听者却有意。
昨晚她在客栈休息时,一个蒙面人给她下了迷药,在昏倒的前一瞬,她感受到此人身上似乎是火属性的灵力。只是她灵力低微,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是对手,最终因抵挡不住迷药而晕了过去,被蒙面人掳走。之后,蒙面人特意在亦欢房间留下字条,引如雪入幻月市集相救,以达围捕之意。
此刻,前因后果都能串成了线,亦欢一下就认出,这男子就是绑走她的人,霍炎。周围人对霍炎并不感兴趣,一来是因为传闻中祸斗脾气暴躁,凶残至极,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所伤;二来是灵兽之所以是灵兽,是因其灵气强大,普通的妖或者人远远不及,更不可能将其随便炼化成丹药,把他带走也无用,反而多了分危险。
但亦欢不这么想,她心里很明白,如雪身份神秘,灵力深不可测,既然要找“聚灵”,那这异化祸斗定是有用的。而且抛开这些不谈,这灵兽把亦欢绑过来,让她吃了不少苦头,这个仇,说什么也得讨回来。
于是亦欢走上前去,徒手画了个乾龙六合阵,五行之说,离水克旺火。阵法被灵力激活之时,霍炎周身的火型屏障应声而碎,他此刻毫无还手能力,又有手铐脚镣束缚,被亦欢轻易制服带走。
灼华山下,霍炎淡淡看了如雪一眼,“在破屋之时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你是云极门的人。”
如雪没有反驳,甚至没有理他。反而是亦欢听到“云极门”三个字反应激烈,她一把抓住如雪的胳膊,惊呼,“阿姐,这里竟然是云极门!就是那个传闻中神秘莫测的云极门!”
仙雾萦绕的灼华山山顶,就坐落着江湖第一大派,云极门。
亦欢还在喋喋不休,“听说云极门历任掌门中,最惊才绝艳的是飞星掌门,整个门派在他的带领下也迅速发展壮大,招收了众多弟子。但千年前人界与妖界大战,飞星掌门以一己之力力战妖王,最后虽取得惨胜,他却也不幸殒命。后来嘛……”她想了想听过的说书先生讲的段子,接着说,“后来云极门精英凋零,没多久就没落了。多年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毛头小子,一来就要当掌门,众人不服,没想到这小子却有飞星真传,灵力超强,这才顺利接下掌门之位。”
如雪听着这段她完全陌生的历史,一脸疑惑,在亦欢停下来喝水时,反而追问,“再后来呢?云极门的掌门真是个毛头小孩?”
亦欢见如雪又兴趣,说得更加起劲了,“自然。这小孩接掌云极门后,自创了一套功法,比原先弟子们练的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很快,众人学成,到处锄奸扶弱,铲除为祸世间的妖人,保住了人界安宁。自此,云极门便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实力威望都是响当当的。”
霍炎也听得入了迷,问道,“那个掌门呢?”
“不知道,小孩传了弟子们功法后,就在云极门后山闭关修炼,听说千年都未有人听过他的踪迹。算算时间,就算他没死,现在估计也是个糟老头子了。”亦欢咯咯笑起来。
如雪噗嗤一声也笑出声,“你这小孩,从哪个说书先生那听得这乱七八糟的传闻,谁说云极门掌门是个糟老头子了。”
“都这么说啊,那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亦欢又问,“不过阿姐,你为何这么肯定,难道你见过那掌门?”
如雪尴尬地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没有啊,我怎么可能见过,随口一说而已。天色不早了,我们抓紧时间上山吧。”
亦欢点点头,乖乖走在前面。
霍炎却盯着如雪,眼神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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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瑞安。
白雪覆宫瓦,朱墙映绿梅。这座都城中恢宏宫宇屹立百年,经雨雪风霜,依旧威严肃穆。
宫城正南方龙首位,却有一座特殊的建筑。
云散雨收,今日是瑞安是难得的好天气。
日光穿云,细碎金线穿过薄叶,星星点点散于石阶之上。刻着“灵境阁”三个字的石碑破竹而立,石碑之后百步天梯扶摇而上,尽头是一座精巧的木质楼阁。飞檐之外挂着许多铜铃,风过铃响,有种说不出的诡秘。
莫清辞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虽也是他惯常穿的玄黑之色,其中却用名贵金线绣着暗纹,腰间配狮蛮纹玉带,发饰也由普通白玉换成了金镶玉冠。这一身讲究的打扮,昭示着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一路走来,守卫纷纷行礼。望着百步登云梯,莫清辞深吸一口气,抬步而上。
灵境阁内点着上百盏心灯。除了一些古籍,最惹人注目的当属殿阁中央放着的万相仪。
烛火摇曳,吞没窗外透过的一切光线,让人看不到来路,也找不到归处。
“回来了”
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传来,宏觉一袭白衣,手拿一枚五帝钱。与外界传闻的国师病重不同,他面色红润,脸上丝毫没有病容。
“参见国师。”莫清辞毕恭毕敬行礼。
宏觉抬着莫清辞的小臂,将人扶起,“你我之间,无需行这些虚礼,坐下说话。”
两人在临窗一方小几旁坐下。
与避世外的幽静山林不同,从这里临窗远望,看到的是瑞安高楼重阙,金台醉梦。
灵力修为高深者,大多选择避世,而宏觉不同,他偏要在这嘈杂红尘中,搅弄风云。其实莫清辞一直都看不透他,这么执着于集齐碎片,所是为何。
若说权力地位,国师一人之下,手中实权甚至超过当朝宰辅,除非造反,他已没有更进一步的空间。若说长生,灵力修为登峰者,本就与凡人不同,可享百年寿数。难道百年不够,他还想万古千年?
“事发突然,我才让念晚带你回来,没打乱你的计划吧?”宏觉饮一口清茶,语气平静。明明凌念晚来抓人时,态度强硬,大有不得不从之意。现如今宏觉主动提起,却是这样的和风细雨,让莫清辞就算心里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
“国师哪里话,小姐奉命而来,我怎敢不从。至于计划嘛,打乱了,再制定一个就好,无妨。”莫清辞没有承情,反倒点明凌念晚确实强迫于他。
“此事说来也是无奈,”宏觉叹一口气,“从前我只对你说,要集齐碎片,但从未说过,为何要集齐碎片。”
莫清辞缓缓抬头,宏觉竟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方才在他心里转过的问题,在此刻就有了解答。
“国师请讲。”莫清辞道。
“灵境阁自设立之初,就不受任何部门管辖,只听命于当今圣上。多年来,灵境阁保四境安宁,自然,皇帝也给了灵境阁应有的尊重。按理说,不该再贪心碎片之力。”
宏觉看着不远处的宫城,语气中竟有淡淡忧伤,“可天不佑吾皇,自去年起,皇帝突然病重,药石无医,如今,已经卧床不起。”
莫清辞心中惊讶,皇帝病重一事,他从未听说过,天下百姓都以为皇帝身体康健。可既如此,那此刻坐在那至尊之位上的人又是谁?
宏觉没看莫清辞,接着说,“皇帝如今只剩一口气吊着,如今若想救他的命,只有集齐碎片,换他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