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蓬……”黄巾军的弩车接连射出,弩箭却还没飞到汉军头上就已经落地。黄巾军士卒们悲哀地发现,汉军的霹雳弩都在三百五十步以外,他们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张梁命人将“张角”送下城去,然后指挥大小渠帅防御汉军攻城。
汉军第一轮抛射,瞄准的是城头,意在压制。随后的数轮也是如法炮制。城头之上,狭窄逼仄,黄巾军们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汉军的石弹数量相比数里长的城墙来说还是少了,大多数人并没有被砸到,但是又有谁敢说下一枚石弹就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黄巾军刚刚被“张角”激起的士气,陡然间又泄下不少。
趁黄巾军防御不整的时机,无数汉兵涌出,推到土堑,又冲到壕沟和护城河前,将背着的装满土石的布袋丢下。
壕沟和护城河瞬间被填平!
十数架巨大的巢车被汉军推出,高耸的楼台直插云霄。汉军积射士居高临下,箭矢如雨。
霹雳弩不断发射,所射出的石弹,大的有三四百斤重,专击城墙、城楼;也有小的碎石装在草笼之中,这种特殊的石弹会在半空破开,有如天女散花,杀伤极巨。
城头上稀稀落落的几架床弩,还没等发挥威力,大半即被石弹击毁。
此时,黄巾士卒只想着,还是让汉军攻上来吧!那样至少能看到敌人,是生是死就看手中刀剑,总好过如今这般摸不着敌人。就连张梁都忍不住向天空祈祷,希望兄长帮他、帮黄巾军渡过此劫。
可是你越是这样想,对手越不会这样做。
作为前敌指挥,张胤大手一挥,霹雳弩换成了火油弹。
巨大的陶罐燃烧着落向广宗城。火油弹落地即炸开,火花四溅,遇物即燃,用水都很难扑灭。更让人恐怖的是,霹雳弩下有车轮,在人推马拉之下,竟然还能向前移动,射程一下子变远了。城内的民房多为木制,更经不起火油弹的袭击,接连燃起。城头以至城墙内百余步,眨眼间成为一片火海。而且霹雳弩仍然在持续不断地向城中抛击石弹和火油弹。
张梁只觉浑身无力,汉军有如此利器,要他如何守城?
汉军的霹雳弩抛射几如现代战争中的火力准备一般,对黄巾军是全方位的打击。随着霹雳弩进一步靠近城墙,火海逐步向城中心漫延。
霹雳弩的攻击持续了足足一个半时辰!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足够细心的话,就会发现整个广宗城二十里范围内,像样点的石头几乎都不见了!都被抛射到了广宗城中!
战鼓隆隆,攻城汉军举盾护住身形,抬着长梯冲向城墙。冲击城头的战斗开始了!
幽州军负责南门,也是主战场。幽州众将都憋着一股劲儿,只有先登破城才能展现他们的实力。
先前汉军不是没有攻过城,将黄巾军赶入广宗城后,就曾试着攻过,只是没有得手。黄巾军野战不强,守城却不弱,毕竟城中至少还有五六万战兵呢!
因此,张胤决定冲击城墙时要以他麾下的最强战力打头阵。他派出了自己的亲卫营。
以关羽为首,张飞、夏侯兰、尾敦、敖山四人为副,率八百人作为敢死先登,其身后是程普、杨棱、高顺率领的破虏营两千人和李乾、鲜于辅、鲜于银率领的两千幽州郡兵,差不多是五千人的配置。
典韦又没有捞到冲锋陷阵的机会,他如今心里也清楚,他的职责是保护张胤,只要张胤不亲自上阵搏杀,他以后也很难有冲杀到第一线的机会了。
关羽、张飞、夏侯兰等人皆身披双甲,各持利刃,分别登上云梯。云梯与城墙同高,长长伸出的梯子可以紧紧扣在城墙之上,成为攻城的出兵通道。
黄巾军除了用火烧,几乎没有办法破坏汉军的云梯。可是城头之上被石弹、燃烧弹、箭矢一遍又一遍地蹂躏过后,还能有多少人人能完好无损地站着?更别说去烧毁云梯了。
关羽、张飞带领亲卫营如下山猛虎一般冲上城头,见人便砍,遇敌即杀。关羽蚕眉倒竖,凤眼圆睁,将一柄五尺长刀挥舞得如狂风暴雨,眼前的无论是刀矛还是盾戟,皆斩碎之,黄巾军士卒被他如切菜一般接连砍倒。
张彪算得上是大贤良师张角的族人,至少他自己对麾下士卒都这么说。旁人倒也没有几个反驳他,因为他确有一身勇力,极得张梁喜爱。方才一枚火油弹在张彪身边爆裂,将他半张脸给烤焦了。这厮凶狠异常,非但没有借机下城,还变得益发勇武。张彪眼见着一个红脸大汉冲上城头,将他的手下杀得七零八落,暴怒不已,大叫着冲过来。
张彪用的是一根铁棒,五尺来长,粗如鹅卵,重五十余斤。张彪铁棒一挥,当头砸下。他用招向来简单,胜在力大棒重,无往不利。可惜,这一次遇到关羽就没那么容易了。关羽侧身闪过,脚蹬墙垛,长刀自下而上斜撩。这一招逼得张彪只有后退,否则他的胸肋会直接被刀锋划开。张彪只觉冷汗淋淋,在此之前,他还没有遇到过用刀如此犀利的人。还没等他脑子转过念头来,关羽的长刀又已凌空斩下。张彪暗道:“不好!”举棒要挡,哪知关羽的刀又快又狠。他的铁棒才举到胸口,关羽的长刀已经将他烧焦了的半张脸斩了下来。
不等张彪的尸身倒下,关羽迅速杀向不远处的另一名黄巾小帅。
另一侧,张飞更是暴喝连连,颌下虬须根根直立,手中长刀、钩攮配合,将眼前的贼人干脆利落地绞杀。夏侯兰、尾敦、敖山也先后登上城头,各自打开一片缺口。
有如此猛将当先,身后的汉兵更无畏惧,勇力向前,从长梯、云梯源源不断冲上城头,奋力砍杀。
卢植也没想到进展会这么顺利,这样下去很快就能破城了。
正想着,一枚巨大的石弹击落在城墙东侧,将本就摇摇欲坠的城墙砸塌了一大截。广宗城的城墙是土质的,哪经得住两三百斤的巨石连番轰击?
程普见有机可乘,亲率一曲人马冲进缺口。只要入了城,黄巾军就回天无力了。
张梁靠在城墙之上,欲哭无泪。他都已经亲自上阵搏杀了,可是依然无法将涌上城头的汉军赶下去。在巢车上弓弩的支援下,汉军占尽优势。他虽然有数万战兵,却被困火海之外,根本无法给予城头更多支援,更何况,城头狭窄,也铺陈不开那么多人。力量上的巨大差距,让张梁心力憔悴。
张梁强打精神,招呼一名亲卫过来,让他带人去堵住缺口。如果能挡住汉兵,或许还能一战,否则,大势去矣!
搏杀之中,关羽觑见张梁身穿精甲,所立之处似乎正是方才杏黄伞盖出现的地方,心中大喜,以为是贼酋张角。关羽撇下身边贼人,大步流星冲了过来,举刀便砍。
张梁正指挥各小帅四处防守,冷不丁被关羽一刀劈来,下意识地举刀相架。
“当!”张梁险些握不住刀,只觉得右臂发麻,隐隐作痛。
“咦?”关羽一刀没能斩断张梁的刀,也微觉惊异,他没想到这黄巾渠帅竟然有如此勇武,挡得住他凌厉地一刀。惊异也只是一刹那儿,关羽舞刀兜头再砍,誓要将张梁毙于刀下。
“当当当……”一连数招,张梁都挡了下来,可是他知道下一招自己肯定再也接不了了,他的手臂已经没了知觉。眼前的这名汉将膂力太强,他跟人家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关羽丹凤眼中精光暴射,垫步前冲,长刀平刺,直向张梁胸口。电光火石之间,一名黄巾渠帅以身迎向关羽的长刀。
“噗……”长刀入腹,那黄巾渠帅双臂一环,将关羽死死抱住。
关羽双肩一抖,较起力量挣脱开,抬脚将那黄巾渠帅踹飞。几名张梁的亲卫不要命地冲上来缠住关羽。关羽大展神威,将之一一砍倒,待他再要寻张梁时,后者已经不见了踪影。
关羽暗道一声“可惜。”脚下却不停留,汇合张飞,带人杀下城楼,从内打开城门。韩当率乌桓突骑飞奔而入,举火四处燎之。
城门即开,黄巾军败局已定。张胤使人高呼:“城破了……城破了……”
在北城,沮授、田丰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个念头:“护乌桓校尉张胤被誉为时下大汉第一青年名将,绝非偶然。”沮授摸了摸袖中的帛信,想着崔琦代张胤邀他去幽州的话,心中略略有些意动。
得此鼓舞,汉军一起发力,北、西两门也很快被攻破。卢植随之下令全军大进。
黄巾军大惊,进退失据。张梁见势无可挽回,召集亲卫,往东门冲突,连张角的棺椁也顾不上了。
东门早被黄巾士卒打开,门洞中拥满逃跑的人。张梁的亲卫上前驱赶,护着张梁好不容易才逃出东门奔到清河水边。突然一阵剧烈的鼓响,汉军伏兵大起,将张梁死死围住。
攻城汉军不足三万,剩下的倒有半数都埋伏在此。
张梁前后冲突数遭,披创无数,血流满身。眼见四面皆是汉军,层层叠叠,无穷无尽,河中辽西水营的战船箭矢如雨,黄巾士卒不是被砍杀、射倒,就是被赶入清河之中。张梁仰天长叹:“阿兄,弟无能啊,未能保住基业!”
长刀划过,张梁自刎于清河之畔。
卢植迟迟不下令收兵,汉军屠刀高举,直杀得血流成河,至日落时方止。
此役,张梁自刎,黄巾军被斩三万余人,死于火海和溺于水中的亦有两万余人,只有不到万人被收为俘虏。广宗城中百姓亦遭池鱼之殃,死伤无数。
对此,张胤也是无语。战争难免有死有伤,但卢植此举明显有意屠戮。历史上皇甫嵩攻破广宗亦是大开屠刀,士人对于反抗的百姓向来凶残,自己的老师卢植也不能例外。这时代的士人一面有爱民如子的美称,一面却对反抗朝廷的小民异常心狠手辣,真不知道哪一面才是他们的本性。
入夜后,城中大火渐渐熄灭。
第二日,卢植率众将进城,有士卒禀报,发现了张角的棺椁。
张角死后,张梁怕泄露消息,一直没有为其下葬,只寻了个隐蔽之处停存。
卢植下令对张角剖棺戮尸,斩其首,与张梁首级一并传送京师。又写请功表,派使者跟随左丰返回洛阳。张胤作为卢植副将自然不会与麾下武将争功。关羽先登入城,功居首位。邹靖、张飞、程普、韩当、凌操等也都在表功之列。
冀州是黄巾起事之地,张角、张梁授首,对黄巾军的打击极为巨大。卢植不等朝廷旨意下来,以邹靖为主将,率一万北军五校士南下进入兖州东郡,夹击卜巳。
七日后,卢植抚慰巨鹿、甘陵诸县已定,于是请巫捷率刺史部兵留守巨鹿,他自己亲率大军沿漳水北进,在瘿陶汇合郭典,兵锋直指下曲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