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紫驳神驹
肥猫江湖2025-07-02 21:435,133

齐周见张胤满面笑意,恭喜道:“府君大败胡虏,破敌十万,斩鲜卑伪王,马踏鲜卑王庭,功盖千秋,值得大贺。”

  “我不是为此事而喜。”张胤摇头微笑,“家人来信,两位妻子为吾生下两子。”

  齐周道:“恭喜府君,再得公子。”张胤是渔亭侯,子嗣称为公子已是名正言顺。

  张胤接到左师姊妹的书信,说卢纨和卞柔先后诞下一子,自是喜不自禁。只是所有人都以为纨儿怀的是个女儿,想不到竟然又是儿子。儿子虽好,可是张胤却想女儿都想疯了。看来“瑾”这个名字还是得继续留着。张胤让齐周下去忙,琢磨着给两个小子起个名字,写在信里寄回去。他在房中踱了两圈,又改变了主意,觉得还是等回去见到两个幼子再起名字为宜。

  玄水城外已趋为平静,汉军开始驱使鲜卑、丁零和丘力居部俘虏修复城墙,清整河道。此番大战,辽西肥如、令支两县城池、田地毁损,百姓伤亡惨重,大损元气。若想恢复到战前的样子,恐怕不是一两年之功。

  此战辽西在玄水城外共战死五千余人,张胤从阳乐、柳城带来的一万六千战兵,活着的几乎人人带伤,公孙瓒那里也伤亡两千余人。战事惨烈,但是战果亦极其显赫。击破鲜卑、丁零、乌桓三族联军七万余众,斩首三万五千余级,俘虏一万五千余人,鲜卑王檀石槐走投无路呕血而死,击毙鲜卑渠帅素和宥连、壹斗眷、乌骨侯,丁零大帅护骨突。如此大胜几乎是百年罕见,辽西上下皆兴高采烈。程普、韩当、高顺等人皆有斩将之功,艳羡者虽不在少数,却没有人妒嫉,盖因斩将于万军之中绝非易事。

  对于能取得这样的大胜,张胤也大呼侥幸。若非鲜卑内讧,和连在檀石槐背后捅了一刀,真按照檀石槐的计划和连从背后袭来,谁胜谁负可就真不好说了。张胤命楚鹤回阳乐,从大牢中提出亦洛巫,他要让亦洛巫到玄水城看看,收其心,用其威名慑服鲜卑俘虏。

  张胤亲自将战报写成奏折让赵芳带人送往洛阳,檀石槐的首级被装在木盒之中,以石灰护住,也一齐送回去报功。张胤让功于麾下众将,张晟、赵芳、徐荣、高顺、杨棱、徐隆、程普、韩当、田楷、单经、严纲、王门、柳铮、公孙瓒、凌操、张雄,乃至战死的赵峻、范方等都在报功名单之中。

  大军在玄水城外驻扎一直没有闲着,张胤派程普、韩当、单经各率两千人将方圆两百里内的胡人部落逐一收服。受丘力居反叛的影响,汉军这次的收服手段也颇为强硬血腥,因为张胤再也不希望在辽西的边境上出现反复无常的胡人部落。

  张雄在清晨赶到玄水,带来了张晟击破弹汗山的消息,以及两个让张胤大出意外的人——乌延和丘力居。

  乌延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丘力居献给张胤,主动投附。丘力居狼子野心,绝非善与之辈,收下他是养虎为患。张胤击破鲜卑,和连北逃,他乌延虽说也因此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甚至有机会争一争草原上的霸主之位。但是他自知勇力和心机虽不差,却因部族弱小,又无人辅佐,不是张胤、置鞬落罗、日律推演,甚至柯最、阙居、难楼等人的对手。而且他的部落就在辽西和右北平郡以北,辽西汉军近来几次进军到境内虎视眈眈,他已经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此战之后,张胤在幽州甚至大汉的威名都会达到顶点,加之其向来重用归化胡人,麾下唐洛、钦良等人都已经闯出名头,投奔于他想来不会受到亏待。

  丘力居愁眉苦脸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嘴也被堵住,满脸无奈。他本想鸠占鹊巢,哪里能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被乌延设计在酒宴上给绑了。菸楼也跪在一旁,眼中满是怒火和不甘。

  “见过张中郎,此人就是丘力居。”乌延伏在地上恭敬地说道,他的汉语倒是很流利。

  张胤看也不看丘力居一眼,上前扶起乌延,笑道:“汗鲁王能来,吾甚是高兴。”张胤特意将“汗鲁王”三字咬得很重,乌延心中一沉,已明其意,知道自己这部落之主是做到头了。

  乌延赶紧道:“张中郎说笑了,乌延此来是为追随中郎,从此以后,乌延就是中郎马前的犬,肩上的鹰。”

  张胤收回笑容,正色道:“即使让你交出部落,你也甘心吗?”

  乌延挺直腰身,以手抚胸道:“乌延向来说话算话,既为中郎身边的鹰犬,就永世不变。”

  张胤道:“既如此,汝之部民可迁往白狼山,记住,所有人都要尊我汉法、说汉话、着汉服、行汉礼。至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谨遵中郎之命!”乌延叩头行礼,起身后看了丘力居一眼,问道:“他怎么办?”

  张胤转身往回走,只丢下一句话:“这个功劳赏给你了。”

  乌延一愣,继而大喜,抽出佩刀,走到丘力居身边道:“丘力居,你莫怪我,怪只怪你背叛中郎,我只为族人活命……”说话间将丘力居的脑袋一刀斩下。丘力居想求饶,却苦于嘴被堵住,说不出话,就这样无声无息死去。

  乌延正要将菸楼也如法炮制,一旁齐周走过来,道:“慢着!我看他倒是有骨气的,问他愿不愿降?”

  乌延扯下菸楼口中破布,用乌桓语问之。菸楼将眼瞪着乌延,扭头道:“不降。”这两个字是汉语,齐周也听得懂。

  齐周道:“你若不降,恐怕你们的部民也难有好日子过……”此话可不是危言耸听,张胤虽想归化丘力居部的百姓,但若是部民不服管教,用些手段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菸楼明显露出犹豫之色,他太清楚齐周话中的意思了。

  齐周进而诱惑道:“你若愿降,我可以为你在府君面前说些好话,你也可以为你的部民争取些好处。”

  菸楼犹豫半晌,颓然一叹,道:“菸楼愿降。”

  齐周让菸楼起来,解开其缚,将其领到帐中,禀明张胤。

  张胤打量了下菸楼,道:“以后你就是我营中的军侯,也是汉兵中的一员了!”

  菸楼重又跪倒,郑重道:“愿为将军效力。”张胤摆手让亲卫带菸楼下去休息,然后示意张雄、齐周坐下,命人烹茶送上。

  张胤道:“重城追随恨奴此去两年,餐风饮露,周旋数千里,功莫大焉!这次你平安归来,冰心那丫头可以心安矣!”张雄与黍谷怜情投意合,众人皆知。

  张雄赧然一笑,道:“老师莫要取笑学生,学生只能为老师做这些……晟师带领我等在白雁湖畔见到和连杀害其兄槐枞,我等伏于暗中,趁和连熟睡之时,突然出击,一举将其击溃。之后,回军直扑弹汗山,占领鲜卑王庭,俘虏数万鲜卑部民,抓到了槐枞的妻小。正当我等在收拢俘虏,搜索王庭时,宗中郎突然带兵出现,任晟师如何解释都不相信我等的身份,险些起了冲突。”

  听到这里,张胤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问道:“后来如何?”

  张雄将张晟当时对宗员所说的话,转述一番:“后来宗中郎带兵离去,晟师命学生来向老师禀明情况。我路过平冈时,遇到了欲要投附老师的乌延一伙,顺道带了来。乌延带来五千勇士和一千多鲜卑俘虏,老师打算怎么处置?”

  张胤道:“那五千骑兵去除老弱,选其精锐,打散后并入乌桓营。俘虏自然是交给崔巨业去屯田。至于乌延的部民,全部迁往白狼山,看一看再说。若乌延忠心,我自会上表请功,不会亏待他。”

  张雄道:“老师所说甚是。晟师要学生问老师,乌石兰之子乌石余也跟我前来,老师可要见见他?”

  张胤点头道:“乌石兰父子和那槐枞的妻儿,我还有大用。稍后让乌石余来见我。”

  “诺!”张雄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老师,岳东卿在檀石槐的养马场中,发现了一匹宝马,据鲜卑养马人讲,那马本是野马,是檀石槐费劲心思,动用上千人才捕捉到的。檀石槐本想亲自驯服,可惜碍于身体未愈,一直没敢冒然动手。晟师说,老师的青兽已老,无合适坐骑,将此马献与老师。”

  张胤心中一动,也来了兴致,暗忖道:“难道是赤兔马?”他的青兽确实已经不适合再与一起征战沙场,张胤想着这次回去就让它在家中安享晚年。

  正说着话,公孙瓒和刘备进入大帐。两人向张胤恭敬行礼,公孙瓒道:“府君,此地事已了,大军屯扎日久,颇耗粮草。瓒打算返回辽东,特来向府君辞行。”公孙瓒为人极知礼仪,在大帐之中说话,都称呼张胤府君或中郎。

  张胤道:“幸得伯珪相助,此战得胜。伯珪之功,吾已申报朝廷。”

  公孙瓒虽嘴中说不在意,但是张胤还是从他不经意流露的眼光看出他跃跃欲试的内心。对于一个生母是婢女的大族子弟来说,出人头地也许是他最大的期盼。

  张胤道:“伯珪、玄德来得正好,恨奴送了一匹马给我,说是极为雄壮,你们正好随我一同去看看。”

  张胤带着公孙瓒、刘备、齐周等人去见张雄所带来的宝马,徐荣、徐隆、赵芳等人听闻,也来凑热闹,一见之下众人皆称赞不已。那马体长过丈,额头微鼓,通体赤红,奔动时,隐发紫影,疾若迅雷,着实威猛雄壮。二十多个精壮兵卒,各执绳索套在马身上,仍然无法箍得住它,反而惹得它不断扬蹄摔首,咆哮嘶鸣。

  刘备道:“这哪里是马,分明是一头猛兽。”公孙瓒等人亦点头称是。

  张胤道:“谁人识得这马?”

  公孙瓒、刘备、徐荣、赵芳、徐隆等纷纷摇头,只齐周欲言又止。

  张胤问道:“吾知西域有宝马名汗血,此马可是乎?”

  齐周摇头道:“世宗孝武皇帝曾得一匹汗血宝马,为之歌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汗血宝马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此马骨骼粗壮,赤身黑尾,隐有雄烈之气,当不是汗血宝马。”

  张胤又道:“可是赤兔马?”

  齐周亦摇头道:“非也。赤兔马,头似兔,性如虎,此马非赤兔马,或更胜赤兔。”

  张胤沉思半晌,返身就走。众人正要跟回,只听张胤道:“吾誓要降服此马。”

  不片刻,张胤换了一套紧身衣袍出来,来到马前。

  齐周追过来,劝道:“明府,宝马虽得之不易,但明府千金之躯,不必为此以身犯险……”

  张胤摆摆手,道:“无妨,我有分寸。”

  这马性子极烈,根本无人敢靠近,无缰无鞍,要想驯服它,极为困难。张胤本想靠近些,与它套些近乎,那马却又踢又咬。张胤险些被马蹄子伤到。

  张胤转念一想,有了对策,转到马身前,盯着那马的眼睛对视。开始那马也不甘示弱,频频打响鼻示威,但过了一会儿就暴躁起来,撂起蹶子来,将拽着绳索的士卒扥得七跌八摔。张胤见时机成熟,趁马儿不注意,一跃跳上其背,双腿夹紧马腹,双手紧紧抓住马颈上的鬃毛,将自己牢牢固定在马背上。那马儿头一次被人骑在身下,暴怒不已,前蹄扬起,想将背上的家伙给摔下来。试了几次不成,更加狂暴,竟然拽着绳索向前狂奔。

  齐周在一旁对着那些士卒大吼道:“不准放手,不准放手。再上去几个人。快!”

  齐周颇懂相马之术,对驯马也不陌生,他知道驯马最重要的就是消耗马的体力,削弱马的斗志。眼前这匹马,绝不是一两人能对付得了的。加了七八个人,竟然仍然被马儿带得向前奔去。不断有人因巨大的力量而不得不松开绳索,绳索更是断掉不少,到最后所有人都被那马甩开,只有张胤还牢牢骑在马背上,一人一马竟穿营而出,往荒野里奔去。

  一林穿一林,一山过一山,也不知过了多久,越过了多少山林,张胤抱着马脖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快没了知觉,那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张胤只觉得马儿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知道马儿和自己一样,都已经筋疲力尽,现在就看谁能熬得过谁了。

  张胤在颠簸中四处打量,四周都是草原,天色已暗,想必已经是黄昏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座小山,山上稀疏长着一些林木。马儿驮着他奔入林中。张胤突然大喝一声,一手紧搂马颈,一手猛然抓住一株老松斜伸下来的枝桠。松树被猛力曳得弯曲,粗若酒瓮的树干紧紧绷着,松针如雨飘落。巨大的力量袭来,几乎要将张胤的胳膊拽到脱臼,可是也生生将马儿停住。马儿要走,张胤要留,一人一马就在这半山腰的树林中较起了劲儿。拉锯了一炷香的功夫,张胤猛地用脚蹬在树干上,借力将马儿往下压。那马也已经精疲力竭,却不甘心被张胤搬倒,四蹄用力,想要再次飞奔。张胤从喉咙中挤出一声龙吟虎啸,较起全身劲力,慢慢将马儿扳倒在地。他用双腿夹住马身,双臂紧紧搂住马儿头颈,躺在地下呼呼喘气。过了良久,他感觉马儿的身体开始放松,暗想差不多了,也慢慢松了劲力。他松开手脚,翻身站起,那马儿也倏地立起,大大的马眼看了他一会儿,竟然缓缓凑过来,用头蹭了蹭他的手,那情形极是亲昵。

  “哈哈……”终于战胜了这匹烈马,张胤心花怒放,欣喜非常,忍不住大笑起来。

  夕阳落下,张胤与马儿就在这树下休息。人和马都没了力气回去,只有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张胤寻了一条小溪,凿冰饮水。那马儿紧紧跟在身边,不离不弃。张胤让马儿也饮了一些水,才返回玄水大营。

  离大营尚有百余里,张胤就遇到了出来寻自己的斥候。实在是饿得狠了,张胤从士卒手中接过两张麦饼,一张自己咬食,一张拿在手中喂马儿。

  马儿以蹄刨地,显然很是欢喜,吃完后,干脆仰头长啸,远处听来,声若战鼓轰鸣。

  不久,齐周也赶了来,见到张胤便贺道:“明府,吾知此马矣!此乃紫驳神驹也。”

  张胤疑惑不解:“紫驳神驹?”

  齐周喜道:“正是。《山海经》中有言,‘中曲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其名曰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此紫驳马正是其与天马之后,乃马中之王,神骏异常,能敌虎豹,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登山渡水如履平地。”

  张胤诧道:“汝何以知之?”

  齐周道:“方才听闻此兽嘶鸣之音,如战鼓长鸣,属下这才想起。此兽定然是紫驳马,我敢断言。”

  张胤喃喃自语道:“紫驳马?竟然还是神兽后裔。”

  齐周所言也许当真非虚,张胤发现只要紫驳马在,那些斥候的战马都纷纷后退,皆不敢与其为伍,神异非常。

继续阅读:第一百三十二章 扶棺戴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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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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