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长安,太师府。
吕布猛然醒来,翻身坐起,手扶处却是一片软玉温香,扭头看去,差一点把他吓死过去。
暖榻之上,一个美人光着身子躺着,泪痕犹染,目有羞意。这女子可不是别人,正是董卓心爱的侍妾。其实,换做是别的女人也不会吓到吕布。
吕布好色,连自己麾下部将的妻子都不放过,但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碰不得的。董卓的占有欲极强,只要是看上的东西就绝不会让别人染指,女人更是他的逆鳞。与女人相比,当然还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吕布恨不得扇自己的几个耳光,昨日怎么就多喝了几杯酒,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这个要人命的女人给……唉!
“该怎么办?”吕布胡思乱想,却越想越怕,眼光中渐渐露出凶意,“此时若是掐死她,扔到荒山野岭,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吧?”
“中郎醒了,我服侍中郎穿衣。”女子以被遮身,强撑着坐起,玲珑凹凸的玉体诱人心魄。洁白纤细的手指伸过来,让吕布的心不由得一软。
这女子虽然哭过,但不喊不叫,还主动服侍他,显然是对他也有一些不一样的意思。
吕布莫名的觉得有些欢喜和自豪。董卓的女子又如何?还不是倾心于他。
享受着女人的温柔服侍,吕布心中已经没有了杀意。衣服穿到半截,吕布的兴致又渐渐被勾了起来。他突然将女人按倒,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
良久,吕布重新收拾停当,面无表情地对女人说道:“此事若泄露出去会怎样,你心里应该清楚。”
女人盈盈拜倒,面上犹如梨花带雨,嘤嘤说道:“贱妾知道,愿听从中郎的安排。”
吕布道:“我不会亏待你,以后会寻机会求太师将你赐给我。你自去吧!莫要让人发现。”
女人起身,一步一回头地离去,留给吕布无尽的哀怨和倾慕的眼神。
“呼……”吕布长舒一口气,回忆着方才的销魂滋味,颇有些恋恋不舍。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有第二次,吕布食髓知味,深深贪恋上这偷情的滋味,半月之内又接连勾搭上了另几位董卓的侍妾。
吕布每日里应付诸女,却说不上真正的逍遥自在,因为他担心事情泄露,一旦被远在郿坞的董卓知道,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董卓自知被百官记恨,人人恨不得杀他而后快,因此他在长安行走时必以吕布为护卫。只不过董卓生性刚愎自大,又容易暴怒,吕布做事时稍有不对,他就会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戟投掷过去。有几次都是幸好吕布武艺绝伦,身手敏捷,才能侥幸躲过。
郿坞又称“万岁坞”,在长安以西二百五十里,右扶风郿县境内。
此坞高厚达七丈有余,长宽各数百丈,规模与大汉帝国的都城长安相比也不差多少。坞上角楼、女墙、射口一应俱全,数千西凉精锐铁甲卫士日夜不停地巡视;坞内盖有宫室,仓库屯粮可供万人食二十年,精挑细选的民间少年、美女足有数千人,金玉、彩帛、珍珠堆积如山,更是不知其数。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只为一个人准备的。这个人就是董卓。
郿坞是半年前董卓役使民夫二十五万人筑成,是他为自己建造的别院宅邸,董氏族人也全都居住在内。郿坞说是坞堡,其实就是第二个长安城,其坚固程度远超天下所有的坞堡。
自洛阳城下一败,董卓的雄心壮志又被磨去不少,长安城中的朝臣不是对他阳奉阴违,就是心怀鬼胎,他看着也心烦。为求清净,他会时不时到郿坞小住。
去年十月,卫尉张温阴结众臣,图谋不轨,被他冠以勾结袁术的罪名,杖杀于市,此后他就一直住在郿坞之中,日日沉醉于酒色。
这才给了吕布独自在太师府中逍遥的机会。
只是,不管是吕布,还是胡轸、李傕、郭汜,都从这些事情上感觉到董卓变了。
董卓,已经不是那个纵横西凉,豪击叛贼、羌人的大汉名将了,也不是那个窥见京中大乱,果断率兵进京,以武力震慑群雄,登上权力巅峰的枭雄了。
这种变化到底是因为董卓怕了,还是因为他老了,就没人说得清了。
董卓将长安程中南的军权交给了自己的弟弟左将军董旻和侄子中军校尉董璜,而朝堂政事则交给了司徒王允。
王允是董卓废少帝之后被任为司徒,同时兼领尚书台的。董卓废立天子,毒杀太后,统收兵权,控制朝廷,广植党羽,无论哪一种行径在王允眼中都是倒行逆施的恶举,但他偏偏这么快就被董卓视为心腹,说起来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其实,王允对董卓只表现出了一点别的朝臣没有的恭顺,那种事无大小、不分场合地绝对地恭顺。只要是董卓吩咐的事情,不管是有损朝廷还是有损自己的名声,王允都会百分百地执行。这让董卓很舒心,他不在乎王允头上“名士”的名头,管他什么名士他都敢动屠刀杀掉,唯有这种向他表示臣服的名士才是他想要的,他要以此来收拢人心。
但王允对他是真心的吗?绝不是。
王允出身太原王氏家族,这种出身使他天生具有一种清高的气质,起于边伍的董卓在他眼中不过是粗鄙之辈,朝廷怎么能被这种人所控制呢?何况,董卓的擅权之举早已露出不臣之心,这是从小立志匡扶正义的王允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为除去董卓,王允很早就已经开始着手布置。董卓入京后,为了站稳脚跟和收拢人心,一度极力拉拢朝中有影响的官员和士人。袁绍、曹操等人不服出逃,而王允则不动声色,顺势归顺,曲意迎合,他刻意地表现得事事顺从董卓,换取董卓的信任,诱使董卓放松对他的戒备,暗中却有条不紊地实施自己的计划。
如今,董卓不仅已经把王允当作自己的心腹亲信,对他不做丝毫怀疑,甚至将朝政大小事都托付给他处理。这正是王允期盼已久的好机会,除去董卓的好机会!
自春入夏,关中大旱。
王允以司徒名义代天子于长安城郊筑高台祭神祈雨。
祭神仪式还未开始。祈雨台之上,王允、太仆鲁馗、左仆射士孙瑞、尚书杨瓒、司隶校尉黄琬、侍中种辑、御史中丞皇甫嵩,七人环立。
祈雨台高达二十余丈,王允以祭神需要肃穆为由,将所有人都赶下台去,他们在此说话下面的人听不到,丝毫不需防备隔墙有耳。
鲁馗首先说道:“正旦以来,数月未雨。去年大震,今年大旱,这是天欲亡董卓啊!”
种辑道:“正该汉室兴复……”
杨瓒道:“而且,天遂人愿的是,陛下正巧这个时候病了……”
这话说得极不合适,但在场的众人却明白杨瓒话里的意思。刘协前些日子缠绵病榻十来天,如今终于好转,将要痊愈。天子病重,身为太师的董卓不进宫觐见,待天子病愈后,怎么说他也应该进宫祝贺。如此,才好实施众人的计划,在郿坞之外设下埋伏,刺杀董卓。
士孙瑞看向黄琬和皇甫嵩,问道:“此事……有多大把握?”
黄琬沉默不语,皇甫嵩沉吟半晌,道:“一成。”
“什么?”士孙瑞急得眉毛直跳,面目狰狞,“才一成?”
皇甫嵩道:“先不说能不能诱董卓来长安,就算他能离开郿坞,也一定带有庞大的军队。现今军权全部掌握在董旻、董璜、董越、牛辅等董氏族人手中,我们根本不可能在半路上除掉董卓,唯有等到他进入长安。”
“长安城的驻军大半在城郊大营中,受董旻控制,剩下的就是各个城门的守军和皇宫中的禁军。城门守军好说,禁军掌握在中军校尉董璜手中,一旦董卓入了宫,同样是守卫重重,难以下手。但若在前往皇宫的路上动手,又有西凉军随行护卫,也难。我们靠着各家的私兵,想在西凉兵和禁军的护卫下除掉董卓,说一成把握都是多说了,即使成功,随后也定要被西凉军反噬。”
皇甫嵩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士孙瑞,又道:“如今最好的动手时机是在皇宫中,那时是董卓最放松大意之时。”
鲁馗道:“此言有理。只是私兵又如何能进入皇宫大内?”
皇甫嵩道:“没办法,所以我说在大街上动手的成功几率只有一成。”
黄琬沉声道:“即便只有一成把握,为天下人,吾等也要一试。”
众人点头,颇有些即将要杀身成仁的坚毅。士人为了除去董卓,已经多次采取行动。最轰轰烈烈的一次自然是关东群雄讨董,暗中行刺之事也多不可数,不是第一次了,但直至目前,董卓依然活得好好的。这次刺杀如果再失败,有可能在场所有人及家族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大家越是心知肚明,越是不愿收手,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也非常人能有。
组织这次密谋的王允一直未说话,此时突然开口道:“如果动手的是禁军中的人呢?”
众人都是一怔,士孙瑞急问道:“出入皇宫的禁军都是董卓心腹,怎么会有人加入到我们之中?”
皇甫嵩原本如井水一般平静的双眸猛然一亮,半是疑惑,半是试探地问道:“司徒说的可是并州兵?”
王允缓缓点头,皇甫嵩坚定说道:“如果并州兵加入的话,当可以引董卓入宫后再动手。我再召集旧部……把握至少能有七成。”
从一成上升到七成,这变化也是极大,但仔细想却也极为合理。从古至今,居高位者死于刺杀的,大半都是死于身边信任的人之手。除此外者,即便是如荆轲之能,也刺杀秦王而不得。
杨瓒似乎有些不相信,问道:“并州兵?司徒所说的可是吕布?”
王允道:“董卓力大,即便出其不意,普通人也不是他的敌手。吕布为并州兵之首,又时时在董卓左右,最是合适。”
杨瓒道:“可是,董卓与吕布誓为父子,吕布怎么可能会背叛董卓?”
王允冷冷一笑,道:“为权势利益,骨肉相残者,亦比比皆是。何况,誓为父子又非真是父子,董卓、吕布,一个残暴寡恩,一个势利无义,间之反目,易也!”
黄琬、皇甫嵩心知王允一定在暗中做了什么计策,否则绝不会如此信誓旦旦,也就不再多问,但耐不住士孙瑞好奇,频频目视王允。
王允道:“李肃自河内败于骠骑将军张胤,独自一人狼狈逃回,被董卓重责,其常怀恨在心。此人是并州五原人,与吕布友善,之前我让王宏以同乡的身份与他多亲近,早知其心。他在董卓军中备受奚落,已无出头之日,可为我所用。”
王宏也是并州人,与另外一人宋翼都可算是王允的乡党,只不过两人是王允早早布下的暗棋,一直处于暗处,官位不显。这个时候他突然说出来,着实惊得众人掉了下巴。还没等黄琬、皇甫嵩、士孙瑞等人表示诧异,王允紧接着又说出了他的另一步暗棋。
“董卓秽乱宫廷,我便投其所好,献了几名侍女给他。也是天助我等,几个女子都得其宠爱。吕布那厮也是好色的恶鬼,与其中一人勾搭成奸。”说道半截,王允忍不住笑了,“我暗中授意让那女子与吕布行好事时故意露出破绽,被不速之客李肃撞破……”
话已至此,众人也就都明白过来,相视一笑。吕布有把柄在王允手中,不怕他不就范。
皇甫嵩道:“若此,已有九成把握,足够我们与董贼一搏了!”
种辑道:“我等献计让董卓铸造小钱,惹得天怒人怨,其军心不稳,只要能杀死董卓,有义真在,必能招降董军中的老部下,又有何惧?”
杨瓒道:“吕布骁勇,有并州兵也足可与董旻、董璜一战!”
王允轻喝道:“天意在我,这次一定要一举铲除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