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杀阉
肥猫江湖2025-07-02 21:505,567

“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中常侍张让等窃幸乘宠,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嘭!”何太后用力将董卓的上表摔在地上,叱道:“贼子敢尔!”

  殿中的宫女侍婢见太后发了脾气,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全都垂头侍立。

  何太后酥胸起伏不定,这一口恶气她实在是难以下咽。自己的兄长铁了心要抢自己外甥的宝座,不仅不帮她还召外人来欺侮她。董卓、丁原乱臣贼子!什么清君侧,什么诛阉人,还不都是在给她施压?阿兄啊阿兄,难道你以为舍弃了中官们,你就能与士人们和平共处,共治天下吗?笑话!天下士人有哪个把何家当做一路人了?

  何太后愤愤不已,心里把自己的兄长何进骂的狗血淋头,可是她必须承认,何进的这一招打到了她的要害上,她只有放弃中官们。丁原以诛中官为言,火烧孟津,烧宫府及居人,火光照得城里通红;董卓发兵的同时,假惺惺的上表;桥瑁进屯成皋,离洛阳也不过两日路程……外将逼宫,朝野众口烁烁,她也没了应对之法。而且,为了何家,她还不得不将何进招引董卓、丁原等人的事压在心底。

  刘辨才十四岁,对这些事脑子还转不过弯来,只有过来拉住母亲的手,轻轻地摇着。

  何太后长叹一声,揽住刘辨,默默地流了眼泪。自己的儿子虽不算聪颖,但待他长成了,尽可以当得皇帝,可是如今……一切都已不在他们母子俩的掌握了。

  何太后犹豫数日,终究抵不过压力,密令张让、赵忠、郭胜、宋典等人到大将军府请罪。同时她跟自己的母亲舞阳君哭诉,说宫中没了贴心的人,请舞阳君宽护张让等人。

  张让、赵忠等人跪伏一地,哭泣不止。何进终于达到了目的,欣喜不已,心中反而有了恻隐之心,对张让等人道:“天下汹汹,正患诸君耳。今董卓欲至,诸君何不各自归乡?”

  何进这招颇有些后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的意味,他认为只要诸常侍退出宫廷,也就无法再对小皇帝施加影响,他就可算是无后顾之忧了。可是他不明白,政治并不仅仅是妥协,有些时候不能妥协,妥协只会给他带来不可预料的杀身之祸。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张让、赵忠等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事到如今也只有答应下来,各自回宫收拾私物,准备返乡。

  就在大事将成之时,也不知是谁,将何进召集众人在大将军府密谋引外将入京的事泄露了出去,满朝上下议论得沸沸扬扬。

  张让、赵忠等颇觉被人愚弄。与此同时,司隶校尉袁绍假传何进之命,令州郡检查宦官亲属们的罪行,皆严审重判。

  所有的中常侍们都慌了。这还了得,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弄啊!何进假惺惺的一副慈善嘴脸,其实却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中常侍们重又聚在一起,密谋思变。

  武斗最是行险,未必能成功。众人议来议去也没什么万无一失的主意,到后来全都看向了张让。

  张让的儿媳正是何太后的妹妹,到这个时候也许只有他还能在何太后面前说上话。

  张让瞪大眼睛说道:“你们都看我干吗?你们没有主意,我就有吗?”

  赵忠道:“张常侍子妇,太后之娣也。还请张常侍看在平时的情分上,救大家一救吧!”

  张让恍然大悟,吱唔两声后,唯有一声长叹。

  回到家,张让叫来儿媳何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何氏身前。何氏大惊,连忙跟着跪下问张让何事。

  张让向何氏叩头道:“儿媳啊,请救救老身吧!”

  何氏也跪倒在地,哭着问道:“阿公,这是为何?快快起来。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张让哭得满脸褶皱堆起,哽咽道:“儿媳,你也应该听说了,太后与大将军不容于吾,遣吾等归家。吾家败矣!”

  何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张让,只有陪着哭。

  “如今,我只有最后一个心愿,如果能再入宫当值,哪怕只有一天,能再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就算死于沟壑,也心满意足了。”张让也顾不上礼数了,手扯着何氏的裙角,顿首于地。

  何氏听明白了,自己的公公少年入宫,侍奉三代帝王,对宫中的感情确实极深,有此心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何氏道:“阿公请起。我去求求母亲,让母亲到宫中与阿公说情。”

  张让连道:“甚好,甚好。”

  何氏即刻前往大将军府,入见母亲舞阳君,将张让跪求之话说了,舞阳君也大为感动,又连夜入宫见何太后,对其说张让如何如何情怀恋恋,如何如何感念皇恩等,只祈求重新入宫当值。

  何太后正在为此烦闷,大权旁落的滋味很不好受,既然有母亲舞阳君说情,她正好借此收回成命。有母亲在,何进也奈她不得。

  第二日,何太后重又下诏,召回张让、赵忠、郭胜等人,官复原职。

  何太后此举,让何进大为光火,气得何进少有的暴跳如雷起来。他本来就在气恼,不知是谁泄露了机密,如今,自己的妹妹又出尔反尔,破坏了他的计划。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狠心!

  何进召来袁绍、王谦、何顒、张津等人商议,决定在八月戊辰日动手,尽诛阉人,选三署郎补之。汉因秦制,置郎中令,其属官有三署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凡三署中有郎中,主执戟侍卫宫殿,出则充车骑。按此法,何进并不违汉制。

  为了保证计划的顺利实施,何进提前命接替袁绍为虎贲中郎将的袁术带两百虎贲士入宫,代替持兵黄门陛护门户。并且派种劭前往渑池宣诏,命令董卓停军。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有人再次泄露了消息,董卓也没听他的命令!

  戊辰,何进命吴匡、张璋率兵守在宫门外,他亲自入宫觐见何太后。他要最后做一次努力,找自己的妹妹谈谈,当然,这也是最后的通牒。

  不出所料,何进将自己的意思说了,甚至说如果张让等人不退出宫廷他也压制不住董卓、丁原和桥瑁了……可是,何太后这一次根本没给何进的面子,只推脱说是母亲的意思,有话你找阿母去说去!

  何进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可,枯坐片刻后拂袖而去。

  何进才出长乐宫,一名小黄门随后而来,行礼道:“大将军,太后请您回去议事。”

  “难道阿妹想通了?回心转意了?”何进觉得大有可能,如今这情势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凶险。何进不疑有他,随着小黄门重又进入长乐宫。到嘉德殿前,张让、郭胜、段珪、渠穆等人领着数十宦官手持利刃蜂拥而出,将何进团团围住。

  何进暗道不好,强打精神,喝问道:“张让、郭胜,尔等要干什么?谋反吗?”

  张让将仅剩的几颗牙咬得咯嘣作响,恶狠狠地道:“何大将军……你说我们要干什么?这天下乱了,都是我们几个造成的吗?光和四年,太后鸩杀王美人,陛下大怒,欲废后,正是我等各出家财且千万,和悦上意,泣涕救解之。此为何?但欲托身于汝耳!今天汝却要杀我等,欺人太甚!”

  段珪摆动手中长剑,怒道:“何必与他废话!今天他只有一死耳!”

  何进脸色铁青,连退两步,指着段珪道:“你……你……你们犯上作乱,不怕被诛九族吗?”

  憋了这么久,郭胜也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对这何进吼道:“诛九族?诛族也要先杀了你……大家还等什么?动手吧!”

  “宫廷内外都是我的人,你们杀得了我吗?”何进稳定心神,强笑道,“这宫中侍卫,我早已换成了虎贲士……”

  段珪冷笑道:“虎贲?呵呵,你以为所有人都听你的吗?你以为杀了我们,宫外那些士人就会听你的?别做梦了!死到临头还不知反悔!”

  何进心往下一沉,他本想拖延时间等袁术率虎贲士来救,可是过了这么久,这嘉德殿中却没人出来制止……

  何进才要大叫,尚方监渠穆跳前一步,举剑斩在他的脖颈,鲜血喷薄而出。

  何进吃痛,嘶哑着叫喊道:“公路……袁公路救我……来人啊……救命……”

  段珪也跳上前,挥剑斩断何进的左腿,面目狰狞地说道:“让你嚣张……让你再叫……这回叫不出声了吧?”

  张让、郭胜等宦官一拥而上,舞剑乱斩,眨眼间将何进剁成了肉泥,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一定是袁绍、袁术……”何进临死前,终于明白过来,是谁一次次将他的计划泄露出去,“袁绍,你不仅仅要杀阉人,你是要连我一块杀啊……”

  何进既死,张让、郭胜、段珪、渠穆等一商议,下一步只能假传圣旨,看能不能唬得住军士了。

  郭胜手挽着何进的头颅,看着张让。

  张让点点头,道:“走,去中台,先免袁绍、王允之职,以故太尉樊陵、少府许相代之。只要过了这一关,再传旨各军,何进、袁绍谋反,调北军五校、西园军为大将军府,捉拿何进、袁绍。”

  段珪道:“对,就这么办!告诉军士,获何进、袁绍者,重赏……给万金,封万户侯。”

  渠穆道:“太后那里……”

  张让摆手道:“我去处理……何进的人就在宫外,何苗那里也信不得,袁术卑鄙小人更不可信,现在必须抢在他们前头控制尚书台。快,事不宜迟!你们都去!”

  “诺!”众宦官簇拥着郭胜、段珪,直奔尚书台。

  尚书台即中台,是大汉帝国的国务院,所有诏书都得从尚书台经过。卢植为尚书令,虽然被袁隗和何进架空了,但每日里仍然都会到尚书台当值。

  段珪将仓促准备的诏书递给卢植,卢植看了疑窦丛生,他又见段珪等人面色微有慌张,怀疑有假,便问道:“如此大事,可请大将军前来议事。”

  郭胜从人群中跳出,将何进的头颅摔在地上,叫嚣道:“何进、袁绍谋反,何进已伏诛矣!”

  卢植大惊,推案而起,抬手从郭胜身边的小黄门手中抢过一柄长剑,挥剑砍倒两人,大吼道:“诸阉何敢?”又对身边尚书、尚书郎、诸佐吏道:“还愣着干什么?郭胜、段珪造反,还不拿下!”

  郭胜、段珪恶向胆边生,长剑乱摆,鼓动众人上前:“卢植也反了,一起上啊,杀了他!”

  尚书台中的官佐一时看不清事态,但是他们都已经跟了卢植很长时间了,知道卢植的为人,大多数人还是信任卢植的。有几名年轻血盛的,抄起身边的书案、笔架之类的东西就冲了上去。

  卢植生了三子一女,都传了武艺,他这身武艺非同寻常,加上身高体大,长剑磕、打、刺、斩,皆随于心,眨眼间又砍杀了数名宦官。郭胜、段珪没想到卢植有这般武勇,也吓了一跳,自己身边这点人恐怕不够卢植一个人砍的。二人心知不能取胜,眼色一对,不约而同地吆喝旁人上前,各自慢慢撤后。待出了圈子,撒腿就跑。

  卢植且杀且挡,冲到殿外从侍卫手中夺了一条大戟,霎时如虎生翼,大戟直刺横扫,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郭胜、段珪所领之人打到在地。

  与此同时,大长秋赵忠已经控制了何太后与新帝刘辨,与张让、渠穆、宋典等汇合。不久后,郭胜、段珪也赶了过来。

  郭胜对张让道:“尚书令卢植不尊号令,已反了。”

  张让也慌了,道:“快,通知北军五校和西园军护驾,护驾……”

  北军五校素畏中官,西园军虽然被何进收服了,但其中毕竟还有些可以调用的队伍,张让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宫外,吴匡、张璋等得心急,正没柰何时,一名虎贲士匆忙而至,跪倒在地急促地报告说:“张让、赵忠等人谋反,大将军已被杀了。”

  吴匡、张璋如遭冷水临头,一时怔立当场。幸好有麾下校尉黄忠提醒道:“二位中郎,大将军死的不明不白……”

  吴匡怒火中烧,拔出腰间长刀,对麾下军士喊道:“大将军被反贼杀死了……大将军对我等不薄,我等若不为其复仇,岂不猪狗不如?跟我来啊!杀进去啊!”

  数千兵士亦觉激愤,跟随吴匡、张璋等人从青琐门杀入皇宫。黄忠本要劝阻,可是群情汹汹,他也劝阻不住。

  大将军部曲一路放火,见到阉人便一刀剁了。行了不远,便遇见袁术率虎贲士也在追杀阉人。

  吴匡拦住袁术,问道:“袁中郎,汝守卫嘉德门,大将军何以身死?”

  袁术道:“贼阉假传太后旨意,调我等离开。”

  吴匡道:“阉人的兵刃从何而来?”

  袁术把手一摊,道:“我哪知道。”

  “你……”吴匡还想再说,张璋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与他纠缠,没有好处,我们还是办正经事要紧。”

  吴匡一咬牙,拱了拱手,不再多说。

  天色渐黑,南宫大火烧起,焰光冲天。张让、段珪、渠穆等见事情紧急,也不管去宫门把守的赵忠、郭胜、程旷、夏恽等人,带了何太后、新帝刘辨和陈留王刘协,从南北宫相连的复道往北宫而逃。

  卢植从尚书台追来,正遇到张让、段珪等人拥逼着何太后与刘辨、刘协一起逃。卢植大怒,持戟斥道:“逆贼,安敢劫太后!”

  张让见是卢植,也不辩说,只催促段珪、渠穆带何太后等人走。何太后情急,挣脱段珪的手,翻身从窗中跳出。卢植一把上前托住。张让急喝人将复道封闭。

  卢植见何太后无恙,跪地行了一礼,请何太后权摄大事。何太后惊魂未定,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卢植只得派人先去扑灭大火。

  袁绍在外见到宫内大火,心知谋划已成,心中怦怦直跳。长舒了一口气后,袁绍先派人收樊陵、许相,就地斩杀,然后令军士分头来杀诸常侍家属,不分大小,尽皆诛绝,随后与许攸、何顒以及募兵归来的王匡等人勒兵攻入宫内。赵忠、程旷、夏恽、郭胜四个,宫门破后无处可逃,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

  袁绍亲手持剑斩杀了郭胜,血溅得他半身湿透,加上他赤红的双目,俊美果毅的脸此时看来也极为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火光中,许攸发现袁绍凶恶的表情,唯有轻轻一叹,仇恨沁骨入魂,此时也只有让袁绍发泄出来。

  许攸对袁绍道:“本初,大事要紧,张让等已逃往北宫,宜速速追之,关闭宫门捕之。”

  袁绍微微点头,道:“走!”

  吴匡和张璋听说罪首张让、段珪逃往北宫,也率兵随后追击,中途遇到潘隐与赵忠胞弟赵淳。吴匡冲上前一刀砍倒赵淳。潘隐连忙跪倒,说自己是奉大将军何进之命,在宫中为内应。吴匡不知此事,欲将潘隐也杀了,一旁张璋劝道:“杀此一人虽不足虑,但若杀错,吾心何安?不如先收在军中,待以后详细查问,再做定夺。”

  吴匡点点头,命人将潘隐绑了,拖到后面,然后与张璋率兵急行,至朱雀门下,发现何苗提剑引兵而至。吴匡素与何苗不睦,何进与何苗的争吵他也知道不少,此时深怕事后何苗找借口害他,心思急转,计上心来。

  吴匡对军士说道:“大将军欲诛诸常侍,车骑不欲。今大将军死,车骑将军却安然无恙,其中有诈乎?害大将军者,必车骑同谋也!”

  何进生前为笼络军心,素来对部曲恩威并施,此时军士混乱之中也分辨不清是非,皆涕泣高吼:“为大将军报仇!为大将军报仇!”

  张璋与吴匡心思一致,不由分说,引兵攻击何苗。何苗正要过来与吴匡、张璋相见,哪想到自己兄长的部曲会杀他,行至半路已被围个水泄不通,想逃也逃不掉了。

  奉车都尉董旻也正率兵赶到朱雀门下,见了也不问明情况,吆喝一声加入战团,目标也是何苗。

  何苗很快身中一刀,忍不住高声叫喊吴匡和张璋的名字,却听不到回音。紧接着脸上又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踉跄摔倒。这一倒下,就再也没站起来,眨眼间就被砍成了齑粉。

继续阅读:第一百九十四章 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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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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