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韩约献计
肥猫江湖2025-07-04 11:345,426

才入初秋,冀州黄巾就被卢植、张胤师徒平定。

  捷报传入宫中,刘宏惊喜若狂,拍案而起,放言重赏。这实在是太合他的心意了。

  随侍在刘宏跟前的张让进言道:“冀州虽定,荆兖未平,不宜此时封赏,不如命卢植南下,破兖州卜巳、荆州韩忠后,再行封赏之事。”

  刘宏因此犹豫了,翌日又问于中常侍吕强。吕强答复道:“先前皇甫嵩、朱儁攻破波才、彭脱,得封乡侯。如今卢植、张胤斩角、宝、梁三贼,功盖诸将,岂能无封无赏?若如此,定然会寒了将士之心。臣以为皇甫中郎与朱中郎挟得胜之兵,必能败卜巳、韩忠二贼。卢中郎国之干才,宜还朝辅政;张子承忠君为国,威震燕北,诸胡慑服,盖当为边镇。”

  刘宏以为然。正巧兖州捷报也由东郡传来,皇甫嵩率军在苍亭大破黄巾军,擒斩黄巾军渠帅卜巳、张伯、梁仲宁,兖州克定,正印证了吕强之语。刘宏遂下旨封卢植为光禄大夫,位特进,领尚书台,涿侯,食涿、良乡两县八千户;封张胤破虏将军,持节,渔阳侯,增渔阳、平谷两县食邑三千户,与先前封邑合并共计五千户,仍领幽州刺史府与护乌桓校尉府事。

  从封赏看,刘宏对二人的功绩还是十分肯定的。卢植曾为尚书,如今迁升为尚书令,整个尚书台都受其管理。尚书台总理政务,乃是关联禁中与朝廷的关键,是少有的实权部门。时下即使是三公、大将军,如果不录尚书事,也仅是虚职而已。而且,一旦有瘟疫、地震、洪水之类的天灾,三公都是被免职的替罪羊。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顾问应对,依皇帝诏命行事,是皇帝亲近之臣。东汉大夫中以光禄大夫最显要,光武以来九卿要职多从此出。这两个官职虽然秩俸不高,但一掌实权,一地位崇显,绝对是实封厚赏。而八千户县侯的爵位,差不多算是万户侯了。

  张胤是冀州平叛汉军的副将,功劳卓著。刘宏给的封爵也对得起这份功劳,张胤不仅进封县侯,而且还上升为将军。如果张胤知道玄水之战时,刘宏就曾想赐他这个封号而不得,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幽州诸将于战中奋勇杀敌,立下不少功劳,也各有封赏。程普先是击破张牛角,后又临阵突斩张宝,位居首功,得封比两千石辽东属国都尉。属国都尉堪比一郡太守,程普得封此职既是因为他所立下的功劳,也是因为他的一点运气。原辽东属国都尉刘庚前不久因病辞官回乡休养,他才有了补缺的机会。

  典韦、高顺、杨棱也因在功勋耀眼的亲卫营和破虏营中,分别被封为武猛都尉、陷阵都尉和平虏都尉。韩当率胡骑显威、凌操领水营建功,亦被封先登校尉和破贼校尉。关羽、张飞在攻广宗时先登入城,屡屡斩将搴旗,斩级亦多,皆被封为比千石别部司马,仍从属于张胤。李乾、吕岱奇袭薄落津,虽功劳不小,但由于其等都是张胤私人聘任的从事,因此封赏不显。鲜于辅、鲜于银、齐周、沮宗、李和、郭贲等也都与此相同。

  张角三兄弟都已授首,冀州大体而定,其余如中山、常山、河间等郡国的黄巾余贼皆不足虑,卢植命麾下将士分兵犁荡,程普、韩当等亦在派遣之列。

  等待封赏的同时,卢植着力抚慰百姓,安置流民。对于五万黄巾俘虏和十几万黄巾军家属的处理,军中众将的意见分歧严重。黄巾一起,巨鹿受破坏最重,郭典希望能够化贼为民,恢复生产,但又担心贼俘众多,难以控制。而一众武将却有不少人赞成杀俘虏、筑京观,以震群贼,彰功万世。

  京观,又叫“武军”,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张胤鄙视将黄巾军俘虏杀掉筑成京观的这种做法,这些黄巾军虽然有受张角蛊惑的原因,但究其根本还是生存无依,走投无路才造的反,杀之太过草率和残忍,于平乱更无意义。

  张胤道:“此议不妥。杀俘筑京观于事无补。所谓止戈为武,武者,《左传》有言‘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筑观彰功,非仁者所为,智者所选。今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

  张胤见卢植微微颔首,在座众人若有所思,又道:“幽州愿与郭巨鹿共担此事。”言外之意是可以分担俘虏和贼民的安置。想想也有些好笑,张胤在幽州一直缺人力劳夫,逼得他不得不在鼓励生育之余,还去收拢鲜卑、乌桓等胡民,而冀州经过张角之乱,毁家无数,流民反而成了负担。张胤刺察幽州,可以从中斡旋,使幽州各郡分担黄巾俘虏。其实,张胤巴不得将十几万所谓的贼民都给他呢,果真如此的话,他睡着了都会笑醒!

  郭典道:“张使君果然不负仁义之名,所言有理。”

  卢植拍板道:“就依此议,仆当上表朝廷,迁半数蛾贼俘虏并其父母妻子往幽州安置。”

  “诺!”郭典与张胤共同应下此事。

  虽说是半数,但也差不多是十万人的动迁、安置,诸事繁杂。张胤偷了清闲,将具体之事,一股脑都甩给了齐周和沮宗。反正幽州有大规模迁移百姓的经验,循规而做也就是了。借此机会,大秦商人秦论也被陈诚带往幽州,张胤许给他的那些承诺,只得慢慢落实。这家伙来得实在不是时候,看到了太多百姓造反之事,在他心中留了个大汉帝国并不如罗马帝国强盛的印象,也为他以后在幽州做生意提出过分的要求埋下了伏笔。

  出来已有数月,张胤的心中颇为思念家中的娇妻爱子,也有些担心姨母滕玉的身体。掐指算算,卢纨的第三个孩子恐怕已经出生了,武脂虎与左师姊妹的产期亦不远矣。

  有了这样的心思,张胤的心情开始有了变化,思乡心切,夜中难寐。好不容易熬到八月底,冀州事了,朝廷封赏也下来了。不过让张胤意想不到的是,诏书明确让张胤等受封人员入朝觐见,他想尽快返回幽州的想法破灭了。

  接旨毕,卢植问传旨的小黄门吴伉道:“敢问天使,荆州战况如何?”兖州黄巾被皇甫嵩和邹靖夹击之下剿灭,而荆州却迟迟没有捷报传出,卢植才有此问。

  吴伉道:“朱中郎与徐使君、秦南阳合兵一万八千人围贼帅赵弘于宛城,自六月至今不拔。有司奏征朱中郎。司空张公(张温)上书以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方才克敌谏之。圣上乃止。”

  卢植道:“张司空高见。引军攻敌,宜急宜缓,皆方略矣!临军易将,兵家大忌,能不谨乎慎乎?”

  吴伉点头,沉默不语。他久在洛阳,自然知晓这其中的缘由。换不换朱儁,其实是朝中几大派系斗争的结果。以大将军何进为代表的荆州系,当然希望朱儁早日平定荆州,早一天,他们在荆州的利益就能多保住一些。而司空张温、司徒袁隗等虽然不赞成换将,却也并非都是出于战争的考虑,归根结底背后还是各自的利益。

  张胤打圆场道:“朱中郎能征惯战,破赵弘易也。天使远来辛苦,先用些餐食吧!只可惜军中饭食粗陋,恐不合天使口味。”

  吴伉笑道:“悯农郎君严重了,只需滹沱河中一尾鲜鲤下饭足矣!”

  张胤微微一愣,复大笑道:“天使真性情也!”他惊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吴伉直接喊他悯农郎君。如今,在军营之中称呼他悯农郎君的,已不多见了,喊的也都是亲近的老人,如李和。

  饮宴之时,张胤才搞明白。吴伉竟然也是冀州甘陵人,传旨的差事也是他毛遂自荐来的。一是趁机回家乡看看,黄巾贼把甘陵祸祸得厉害,他在朝中也放心不下;二也是受人之托。他与郭耽、李巡、丁肃、徐衍等相熟,受郭耽之托,来冀州看望郭贲。他早知张胤的事迹,因此故意以悯农郎君称呼。绕来绕去,这个吴伉竟然真的跟张胤有点关系。加之吴伉学识博达,行事从容,张胤心中不免对吴伉多了几分亲近。

  吴伉善为风角,晚间于帐中为张胤占卜一课,亦大惊失色。这张胤命运古怪,根本就不应该是世上应当出现的人!

  数日后,卢植拔营返回洛阳。张胤令李乾、澹台治率幽州军分走水陆返回蓟县和碣石港,然后引程普、韩当、凌操、典韦、关羽、张飞、高顺、杨棱、唐洛、钦良、赵云、夏侯兰、渐赤乌、菸楼、乌延、张鄂、郭贲、卞秉、楚鹤等二十余人同赴京师。

  一路途经各郡县,皆有士绅百姓担酒牵羊送入军营劳军,让卢植、张胤等人心怀大尉。

  二十余日后,终于回到东都洛阳。皇甫嵩与邹靖比他们早了数日进城。刘宏已下旨封皇甫嵩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槐里侯,食邑三千户,并以宗室重臣刘虞为甘陵相,前去安抚战乱后的百姓。冀州刺史巫捷因黄巾之乱始于他的任期,所有的政绩和功绩都被抵消,重重压力之下主动辞官回乡。

  三路平叛大军,如今只有朱儁仍在宛城与黄巾军鏖战。据传,朱儁风闻朝中换将之议,遂急攻宛城,击斩赵弘。方要班师回洛阳,不想宛城黄巾又推举韩忠为帅,趁汉军疏忽之时,再次占据宛城。朱儁暴怒,指挥汉军结垒四面围定宛城,起土山攻城内。不久外城破,韩忠退保内城,惶惧乞降。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及司马张超皆欲许之,惟朱儁不允,道:“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贼利则进战,不利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韩忠不得投降,遂死志守城。卢植破广宗,皇甫嵩擒卜巳、张伯、梁仲宁等,皆杀人斩将,不留后患。韩忠心里也清楚,被汉军攻破城池,没他的好果子吃。

  朱儁连战不克,登土山望城,忽然醒悟:“韩忠乞降不受,欲出不得,所以死战。蛾贼万众一心,势不可当。吾欲破城,必当彻围。贼见围解,势必自出,出则意散,易破之也。”因此朱儁解宛城四面之围,急攻东、南、西三面。韩忠抵敌不住,果然出逃北门。朱儁早已埋有伏兵,见黄巾军仓皇出逃,鼓噪而出,将之截为两断,大破之。朱儁率军乘胜逐北数十里,斩首万余级。韩忠率部投降,朱儁命其驻宛城之外。可惜南阳太守秦颉气黄巾军祸乱南阳,使人将韩忠斩首,悬首级于汉营门前。黄巾军各位渠帅一见韩忠投降了也不免被杀,心中怨恨,更担心自己的安危,于是,暗中推举孙夏为帅,复举反旗。

  这荆州黄巾军反复无常,偏又韧劲十足,如野草一样,火烧不尽,杀一生三,照此下去不知何时是个头?

  张胤无需去交割兵马,由于要等从青徐等地赶来的有功将士,朝见刘宏也是几天后的事。因此他便向卢植讨了假,傍晚时候悠闲地领着幽州众将直入城中闲逛。

  第一次来到帝国的心脏,赵云、夏侯兰、卞秉、楚鹤等人大为兴奋。这也难怪,几人的年纪都不大,哪里见过如此雄伟的城池?宽阔可容数架马车并行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舍,繁华热闹的酒肆伎社都能吸引折几个年轻人的眼球。

  到步广里附近,张胤忽然想起当年正是在此地蔡邕乘车被惊马冲撞,他拳毙惊马结识了王越,后又遇到袁绍、许攸、伍孚。时光经年,至今已过去十余年了。

  想起袁绍、许攸,张胤忽觉心中一暖。他与袁、许是倾心相交,还有那个远走广陵的臧子源和回了家乡的张子纲,当年在洛阳,倒有大半时间是与他们厮混在一起。

  张胤勒马停下,对程普、韩当、赵云等人道:“前面有家酒肆,我们去喝一杯水酒如何?”

  众人大喜,张飞更是就差在玉追背上翻跟头了。

  这家酒肆就是当年张胤与王越、袁绍等人相见饮酒的地方。酒肆变化不大,但食客比以前少了一些。如今洛阳最知名的酒楼是卓楼,那里才是权贵聚集之所。

  张胤当先走入酒肆,酒保上来招呼,引众人到二楼最大的雅间坐下。

  洛阳乃为大汉帝都,酒肆中的菜品奢侈华贵,但口味远远比不上黍谷山庄中所做的。因为黍谷山在使用传统鼎、釜等炖煮食材的同时,大量使用铁锅炒制菜肴,而幽州屯田区各种菽粮的产出量也极大,压榨出的油用来烹饪味道极香。

  但是洛阳的酒还是不错的,引得典韦、韩当、张飞夸赞不已。

  酒至半酣,张胤自知酒量不济,无法与韩当、张飞等人比酒,便站起身来,想着出去溜达溜达。典韦也喝了不少,见张胤起身,也挣扎着要起来。张胤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不用他跟着。卞秉、楚鹤都不甚好酒,有他两人随在身边足矣。

  才下楼梯,堂中一阵喧哗。一名文士显然已醉,正举杯高歌,歌音洪亮,略带凉州口音:“羌笛吹兮残阳落,铁马奔兮千军聚。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尤未悔!”

  这文士三十余岁,一袭灰色儒袍染了不少酒渍,头戴缣巾,面相清瘦,虽是酒醉,但一双眸子仍然精光凛凛。

  酒保担心文士毁了堂中食案,便过来扶他,被那文士甩开。文士提耳杯,踉跄而出。

  张胤也缓步而出,见那文士正立于紫驳兽跟前,怔立出神。先前入酒肆,紫驳兽、玉追、巨山、白龙等都留在店外,由店家看顾。张鄂不放心,时常出来查看。其实,这些宝马都通人性,神骏异常,也无人能偷得走。

  张胤上前拱手行礼,道:“敢问先生有何指教?”

  文士惊醒,扭头醉眼看张胤,问道:“此是阁下坐骑?”

  张胤道:“然。”

  文士道:“此乃驳兽,非常人能骑乘。汝是何人?”

  张胤道:“南阳张子承。”他祖籍南阳西鄂,理论上还是报郡望南阳,不过,他随性而说时,也会在名姓之前加上“渔阳”二字。

  文士眼光一亮,诧道:“哦,竟然是闻名天下的燕北长城、悯农郎君!在下金城韩约。”

  “久仰久仰。”张胤心电急转,却想不起历史上有韩约这个人。金城倒是有个韩遂,字文约,不知道是不是他。

  韩约直呼自己姓名,还勉强算是谦逊,但是听到张胤之名,捏着耳杯杵在那里不行礼,就是极失礼的事了。卞秉、楚鹤皆怒目而视,心中已经开始反感韩约。

  韩约视而不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依里歪斜的往西而去。

  张胤笑笑,琢磨着这个韩约方才歌中意义,却摸不着什么头绪,便不再管他。他可不知道这个韩约正是历史上的韩遂,韩遂之名是造反后才改的。韩约名著凉州,今日到洛阳公干,大将军何进久闻其名,特与他相见。韩约劝说何进诛灭宦官,清明朝政,何进没有听从。何进不是不想诛杀宦官,而是认为时机不到。他才掌权多久?麾下人心不稳,根本没有胜机。内心深处,何进也曾想诛杀阉宦,立功立威,秉持朝政,成桓文之功。

  韩约献计不成,心中沮丧,来到酒肆中饮酒浇愁。数斗浊酒下肚,他的心意有了变化。别人不愿意做的事,他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他也是堂堂凉州三明之一张然明的学生,论文辞武略,论智谋手段,他比那屠户出身的何大将军差了吗?羌笛、铁马、残阳、千军,所指的正是他心中所想。凉州羌胡何止百万,乱世起,何不借其力,以争天下?

  洛阳长街,残阳如血。韩约叩指长歌:“残阳落,千军聚!心之所向,九死不悔!我乃凉州韩文约是也……”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九章 潜龙腾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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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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