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将众人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有人畏惧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是正常,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期待这场决定国运的大战,他胸中的豪情和抱负可吞吐天下,而这些人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其实,不仅是胡轸、樊稠,对于马腾、李相如和宋建,韩遂也是不放心的,虽然他和这三人已经结为了异姓兄弟,但他心里清楚,他们都比不上边章,不如他与边章之间拥有的真挚交情。杀边章,他不得不为,但他的心里也极度痛苦。因此,他不得不提防三人,用一些手段。
韩遂自认已经暂时将马腾、李相如、宋建和胡轸、樊稠整合到共同的目标上来了,短时期内不会出大的问题,但若他败给张胤,一切就将是过眼云烟,结果必定是树倒猢狲散。
韩遂决定将自己的本部人马六万人,与李相如部万人,宋建部万人,马腾并刘靖部五万人,樊稠部三万人以及胡轸部两万人,进行混编,除留两万人马守长安、皇宫及退路郿县、陈仓以外,其余分成四部分,编入各部。暂时无主的樊稠部收归他亲自统领。
这种做法其实有很大的弊端,人心不齐不说,还需要大量的磨合时间,面对较弱的对手的时候有人多势众的奇效,一旦遇到精锐的敌人则战力会大打折扣,但韩遂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若他将自己的部曲与董军分开布置,张胤必然会选择独攻一方,打董军还好说,如果张胤全力攻打凉州兵,他就是作茧自缚。
胡轸问道:“二张合军之后,兵力有多少?”
成公英道:“据斥候探报,幽州的紫驳、荡寇、敢死、陷阵、乌桓诸营,并州的白骑、破虏、先登、使匈奴诸营以及匈奴人全部随军,保守估计也有十五六万人马,后续辎兵更是不计其数。”
李相如和宋建相视愕然,自己这边各方兵力加在一起,估计也就是十七八万人,人数看似相当,但在实力却未必,他们对董卓军的忠心持极度的怀疑态度,毕竟对他们来说,董卓军是降兵。
胡轸道:“还是我们人多些。长安城中的残兵可以收拢起来,择选青壮也能拉到战场上去,再加上三辅郡兵,不是我放狂言,只要我振臂一呼,再多拉出三五万人来不成问题。”
宋建不屑地一笑,道:“要这些蠢货干什么?去送死吗?”他这话一语双关,颇有些含沙射影,说胡轸愚蠢的意思。
胡轸哪会听不出来,募地站起,大怒道:“宋建,你这是什么意思?老子砍人脑壳的时候,你还在女人怀里吃奶呢!”
宋建也不甘示弱,反骂道:“吹牛谁不会,胡轸,你要是有本事就不会混到这个地步了……”
“你……我宰了你……”
“来,以为我的刀是吃素的?”
“住口!”韩遂也怒了,拍案斥道,“大战当前,还要窝里斗吗?都给我闭嘴。”
胡轸和宋建各自气哼哼地坐回座位,互相怒目而视。
韩遂不再搭理二人,沉吟半晌后说道:“当务之急,是稳定长安局势,此事交给伯卿你来负责,汝需谨慎为之,不能出一丝差池。”
成公英抱拳领命,他早有预感这个事情会落在他的肩上,韩遂任他为司隶校尉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了。
韩遂扫视众将,接着说道:“第二件事,则是击退二张。此事虽难,但只要我们能够成功,这个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如今,在心腹部将面前,韩遂已经不太掩饰自己的野心,如此一来,反而让李相如、宋建、胡轸等人虽有隔阂却笼络在他的身边。
成公英道:“明公,若想击败张胤和张晟,我觉得应该有两个方略可以选择。一是,据守长安,以长安城池之固、积粮之多,我军士卒之锐,张胤军几乎不可能攻得下来,而幽并两地向长安运粮艰难,日久必退,届时开城追击,可得大胜。然而……”
韩遂接口道:“然而城中人心不稳,公卿心思各异,时间一久,吾等必受其反噬。”其实,他心中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他可以联络赵谦、赵温,由内而外轻松攻破长安,谁能料到城中是否有人与张胤有所勾结。
成公英点点头,说道:“二是,迅速整备军马,陈二张汇合前,陈兵安陵、长陵、霸陵、杜陵一线,沿渭水、灞水设置防线,寻机与敌军决战,即使遇战不力,也可以退守长安。”
李相如、宋建、胡轸也觉得第一个战略太过示弱,都支持出城与张胤军野战。世人都说幽州军和以幽州军为班底的并州军战力强横,他们又不是铜浇铁铸的,能强到哪里去?李相如、宋建身在凉州,胡轸在洛阳时对阵的也是孙坚,三人都不曾遇到张胤,哪知道幽州军这些年的比变化,因此求战的欲望旺盛,纷纷劝韩遂选第二个战略,胡轸甚至豪言愿为先锋。
韩遂可与他们不同,通过李仇他知道了太多关于张胤的事,也对幽州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张胤绝不是可以轻松对付的人物。
想到李仇,韩遂琢磨着,这个家伙已经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如果李仇能够不辱使命,那么他出城与张胤决战也必定能取胜。那楼不过是出现在张胤和张晟背后恶心人的老鼠,只有李仇说服了那个人,才有可能让张胤的后院起火……
这个事暂时还不能说与胡轸等人听,但韩遂却觉得李仇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当年诛阉之时,他就看出了那个人的野心,绝不是小小一州可以满足的,更不可能蛰伏在他人之下。
韩遂道:“我已经在张胤和张晟的背后设了伏招,我军的实力也不逊于他们,还是……出城退敌吧!”
作为已经跟随了韩遂好几年的心腹,成公英也猜到了他会这么选择,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胡轸以及韩遂麾下杨秋、张横、梁兴、阎行等更是跃跃欲试。至于韩遂所说的伏招是什么,大家也都没询问,韩遂心府极深,他不想说的,别人也问不出。
韩遂见士气可用,心怀稍慰,微一沉吟,做出了具体的安排:马腾与刘靖、张横共率军七万,依托兰池、杜邮,守安陵、长陵的北方防线;胡轸、梁兴率兵三万守杜陵、蓝田的南方防线;而他将大营设在了灞桥西岸的枳道亭与长门亭之间,麾下有他的本部人马两万,李相如和宋建的两万人,樊稠部三万人,以及心腹部将杨秋、阎行、田乐、阳逵、麴演、蒋石等皆在此处听命,而对面就是霸陵。长安城中的两万兵马则归成公英调动,麴胜、韩终辅助。与此相比,渭水之南的丰、镐等地则只有数千兵马,虽然防守兵力弱,但有前面北、东、南三路防御顶着,张胤不可能绕过去袭击,也足够了。
又议了议防守的细节问题后,众将退出去即刻整备兵马,前往各处,这个时候,哪怕早一刻都有可能在防守上占据更多的优势,大家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将,没有人不知道这个道理,即使互相之间有隔阂,有韩遂在上面压着,也都暂时收敛了起来。
韩遂独自在殿中合目休息了一会儿,命人找来了刚刚退出去的部将马玩。马玩也是凉州人,韩遂在金城府寺中当从事的时候就跟着他做事,可谓是对他最忠心的三两人之一。
马玩平时言语少,见到韩遂后恭敬行礼,便立在一边候着,等待命令。
韩遂很喜欢马玩这样的性格,不多说也不多问,精力全用在办事上,这也是他武艺并不出众却依然能够位列几大中郎将之中的原因。
韩遂道:“刚才胡文才所说的也是可行的,原来董卓的旧部,我让他去收拢、招附,征募青壮之事,你来做,这事你驾轻就熟,你做我放心。董卓在时廷尉大狱、长安大狱皆人满为患,你持我的手谕去狱中将囚犯全部编入军中。长安降兵有数千人,可以与其混编,日后临战时,我有用处。”
马玩答应一声,见韩遂没有其他吩咐便准备下去,方一转身,却听韩遂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事,先前蔡伯喈被王允下狱,曾上辞表自请黥首刖足之刑,以求继成汉史。未听说他被问斩,你此去狱中看看,此人若在,带他来见我。”
“诺!”马玩快步离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返了回来。
“禀明公,蔡中郎不在狱中。”
韩遂问道:“已被王允杀死了吗?”
马玩道:“不是。昨夜有乱兵涌入狱中将囚犯尽皆释放,蔡中郎也随之逃走了。”
韩遂的眉头轻轻拧在一起,此事着实透着古怪,大军破城之际,有士卒胡作非为在所难免,但乱兵不去抢劫大家富户,去大狱中干什么?这事绝不是乱兵所为,肯定是有人冲着狱中的某个或某些犯人去的。但目标会是谁呢?真的是蔡邕吗?
韩遂道:“你去蔡中郎府查一下。”
看着马玩点头疾步而去,韩遂心头忽然一动,暗笑道:“张胤,这肯定又是你的那些隐士所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