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议商事牧正放言
肥猫江湖2025-07-02 21:244,062

两天过去,赵该也急匆匆赶回蓟城,他本在辽东巡视,接了水营的快报马不停蹄乘船赶回,幸好没误了议事。自从南赵家反叛被诛之后,赵该做事可说是戮力用心,付出了比以往多十倍的努力,幽州牧府众人也都看在眼里。

  赵该赶回,人就算到齐了。张胤在牧府议事大厅召开议事会,幽州文武两面参加会议的人足有三十余人,其中有从事祭酒祭雍、辽西太守赵芳、横海中郎将凌操、都官从事兼骠骑将军府长史华歆、兵曹从事兼骠骑将军府司马李乾、师友从事沮宗、别驾赵该、治中齐周、簿曹从事刘修、秘书从事樊秀、督军从事卢慎、司兵从事蒲良、都水从事澹台治、医曹从事李和、司金从事李艾、司商从事牧正,并典韦、吕岱、文则、张植、楚鹤、马骏等。除此之外,张胤还特意邀请了王烈、张俭、卢植和鲜于瑞到场旁听,而张挚和田豫也赫然坐在四位大贤身旁。

  “今日请诸君来,有四件事需要商议。其一,李冰台新发现了金矿,提议设厂开采。其二牧伟直提议降低商税。其三,董卓乱政,私废五铢钱,大家商议一下有什么应对之策。其四,新改军制后,兵器制造工坊的规模急需扩大,今天也议一议。张胤环视众人,缓缓道,“先说第一件事。李艾,你来说吧!”

  李艾为司金从事,主管盐铁。前不久有负责选矿的工匠在令支山中又发现了一处巨大的铁矿,同时与铁矿伴生的还有大量黄金和铜,这对幽州来说是巨大的喜事,他想借着过来议事的机会请示张胤,增派辎兵开矿设厂,招募民夫修筑进山的道路。

  李艾起身先向张胤行礼,又逐一向王烈、张俭、卢植等行礼,张胤摆手拦住了他,道:“今天议事,繁文缛节就省了吧!”

  李艾大方一笑,清了清嗓子道:“如今我幽州盐、铁、酒、茶四项收为官有,盐、铁主要由州郡府寺自营,酒、茶则授权四海堂和正业堂等商社及其他商贾经营为主,此四项每年贡献税赋和货卖收入已经接近八亿钱!”

  李艾话音才落,下面就有人惊呼出声。八亿钱是什么概念?桓灵二帝时幽州一年最多时的财政收入都没超过十亿钱,而现在仅这四项竟然就已经有了八亿钱的收入,快赶上以前幽州全年的赋税了。自张胤在幽州大兴商事之后,盐铁酒茶实行官有制度,这四者皆关乎民生,主要面向百姓和外族及海外销售,当然精铁不能直接对外销售,但打制成农具或其他生活用品后则可以。李艾报的八亿钱中这种销售收入占大头,而收上来的赋税占小头。这种充分利用商社为府寺服务的模式自古未有过,所有人都没想到竟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作用。

  李艾道:“除此之外,我幽州矿山和冶炼厂每年还能产出精铁五百万斤、煤八百万斤、铜两百万斤,其它金、银、锡等亦有不少。如今我幽州带甲十数万,精铁消耗巨大,五百万斤的产出仍然不能满足需求。前些时日,矿上的工匠在令支山中探矿时,发现了一处规模更大的铁、铜、金伴生的矿,按照我的计算,只要能修路通进山去,将矿石发掘出来,至少能使精铁和铜、金的产量翻一番。”

  这个说法也是很恐怖的,翻一番就意味着幽州每年能产出一千万斤精铁和四百万金铜,一年就足够再将幽州所有战兵的装备更换一遍了,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匠人将精铁制成甲胄和兵刃。李艾没有直接说黄金的产量,但张胤心里其实是有数的,令支矿出的黄金并不太多,但每年也有两千多斤,这可是实实在在可以当钱花的东西,而且是直接进入府库的。

  赵芳笑道:“令支在我治下,但平时有所忽视,也没怎么去矿山看过,没想到李冰台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成绩。”

  李艾憨笑道:“明府谬赞了,都是小子应该做的。”

  赵芳道:“本来修条路出来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今天在议事会上郑重提出,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转而目视众人道,“令支山路崎岖,且有矿之处多在深山之中,要修条路进山,所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极大,的确不是容易之事。”

  张胤道:“再难,这该花的钱也是要花的。”

  祭雍试探似的道:“要不再来一次‘融资’?”当年在辽西时,张胤首次提出向各豪族融资,在府库极度空虚的情况下建成了四海堂和正业堂,跌破了无数人的眼镜。

  张胤微微摇头,道:“非也。酒、茶可以允许各族各家参与,四海堂和正业堂的商贸也可以,但唯独盐、铁不行,前朝当世皆有前车之鉴,不是良策。盐、铁必须抓在牧府手中,此例不能破!”幽州好不容易将盐铁重新收归官有,绝不可能再重走老路。即使只是让大家豪族投资也不行,那样会逐渐使官卖变了味,成为各个豪族敛财的工具。张胤对世家大族贪婪的秉性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祭雍颔首点头,面不改色,他本来也没想着说服张胤。

  张胤道:“这修路建矿能给幽州带来什么好处,我想不用我多说,诸君自然明白。”

  华歆道:“吾以为此事无需再议,路肯定是要修,矿也要继续挖。其费用从何而来……德然可有计议?”

  刘修接替赵该为簿曹从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对幽州各项数据都成竹在胸,见华歆问,便答道:“我倒以为这事不难,只要使君同意,这钱,牧府出得。”

  “哦?”大家都没想到一向“抠门”的刘修答应得这么爽快,张胤也没想到,问道:“德然何出此言?”

  刘修道:“幽州所需花费之处多如牛毛,然而当今天下纷乱,冶铁炼兵这等事是重中之重。幽州百姓要过得安稳,没有使君和那十数万甲士,做得到么?李冰台要的这笔钱,该花!”

  “哈哈……”张胤笑道,“此言有理。李艾你可计算过需要德然掏多少腰包?”

  众人会心一笑,刘修面上却隐有得色。

  李艾道:“虽然有百姓徭役,但若想尽快出产矿石,就还需要招募百姓做工,加上其他各类投入……我计算过先期投入就需一千五百万钱,若是再加上工匠的口粮等等,一年下来差不多需要近四千万钱。这是我计算的各项数据。”说完,掏出一张悯农纸,恭敬递给张胤。

  张胤接过大略扫过,然后递给了刘修。刘修仔细看了,向张胤微微示意。

  张胤道:“我看德然并不如何吝啬啊……建矿的事准了!另外,自今以后,建个制度,所有的盐铁收入经牧府核准后,可批转给李艾那里半成,允他在探矿、建矿、修厂等所有与盐铁有关的事项内自由支配。但所有支出事后必须向牧府报备。”张胤的言外之意就是给司金从事李艾设立一笔专项资金,八亿钱的百分之五就是四千万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李艾大喜,赶紧行礼谢过。华歆本想请张胤再慎重考虑一下,不过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反正为个别重要曹掾预留资金并不是什么出格的特殊情况,自古就有之。张胤这么做,也只是对李艾的金曹表示重视而已。

  李艾喜滋滋回到自己的座位。张胤道:“大家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下了。牧正,你过来,说说你的想法。”

  牧正为司商从事,主管商事,先是将本曹工作做了简要汇报,然后侃侃而谈道:“幽州近来商贸红火,商税激增。老师在辽西执行的商税为十一税制,今虽渐推行于幽州诸郡,但因是初制,稍显简单。当今董卓当政,朝廷政令不达州郡,董卓所设苛捐杂税如汗牛充栋,使民多苦。小子以为,当在幽州废除诸针对商贾的各项杂税,并降低商税税率,颁布实施新的《商税则例》,在征税环节区分过税和住税。凡行商行销货物,每千钱课税二十,为过税,对应旧税制中的关税;凡城市商贾,也就是坐商,销售货物,每千钱课税三十,为住税,对应旧税制中的市税。”

  当年张胤曾有意降低商税,而牧正此法正是对应此种思路,且降幅巨大。即便某一客商运货至幽州,再择市场销售,也不过每千钱需缴纳课税五十,比之前的十一税减少了至少一半。降低商税是对商贾的扶植和减轻负担,必然能够刺激商业的快速增长,从商者会大幅增多,从长远来看能够增加幽州牧府的收入。同时,牧正提出对茶、酒等商品征收相对重的税。这一点,也契合经济发展的规律。

  刘修皱眉道:“若实行此等税制,是不是过轻了些?”

  牧正向刘修揖手行礼,说道:“短期内看,是少了,但从长期看,必然会大大增长。”牧正又看向祭雍、华歆、沮宗等人,接着道:“小子跟随老师自辽西至今,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商贾并非贱民,实为富郡强国的中流砥柱。商贾虽然易卖货物,从中投机取巧得了好处,然而他们也使百姓所产之粮食、所织造之布帛,匠人所造之器物,行之各地,这就是老师所谓的‘流通’。我想商贾于百姓就如同水,《尸子》言‘水有四德,沐浴群生,流通万物,仁也’。商贾所为实为仁也。有了商贾,百姓们才能货卖自产之物,也得其实惠。降商税,可吸引商贾北来,幽州商事进一步兴盛可望矣!”

  赵该素来看不起商贾,视之为末流,听了这话微怒道:“商贾曰仁,过矣!”

  牧正也不生气,道:“能恩养万物者,皆可赞之为仁。商事大兴,幽州牧府因而充盈,府库盈而精兵兴,卫国安民。商贾之有罪乎?何不能使商贾与百姓同地位乎?今幽州商税所得虽逊于盐铁,亦有四亿钱,此非商贾之贡献乎?我以为,若无变化,十年之内,我幽州之商税还能再翻两番。”

  赵该颇不以为然,华歆也觉得牧正有些说大话了。十年后商税能有十六亿钱吗?那能赶得上整个幽并凉三州一年的赋税了。

  沮宗亦道:“牧伟直休要放狂言,这事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牧正道:“此绝非诳语,亦不是小子狂妄。只需改此税制,天下商贾必踊跃而来,幽州百姓所产纸、瓷、布、牛马牲畜等将变成沉甸甸的五铢钱和粮食。”

  “好了。”张胤示意牧正回归本位,扭头对身边的王烈、张俭、卢植三人道,“三位老师觉得降商税之事可行否?”

  王烈呵呵一笑,手捻胡须,第一个说道:“这位年轻人所说的没错。古之陶朱公、文信侯,皆以商助其主,经商求信、求义,盖为非谬也!吾来幽州经年,所见的商贾倒也守规矩,一来是州郡以律规之,二来是环境使然。天下人皆非盗,商贾岂能为盗?《管子》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以贵贱区分,本不可取!”

  张俭道:“非也。文信侯之《吕氏春秋》言‘古先圣王之所以导其民者,先务于农。民农非徒为地利也,贵其志也。民农则朴,朴则易用,易用则边境安,主位尊。民农则重,重则少私义,少私义则公法立,力专一。民农则其产复,其产复则重徙,重徙则死处而无二虑。舍本而事末则不令,不令则不可以守,不可以战。民舍本而事末则其产约,其产约则轻迁徙,轻迁徙,则国家有患,皆有远志,无有居心。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以民为商,是为舍本逐末也!”

  王烈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若商贾能富民强国,尊朝廷法令,何以轻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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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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