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云整肃队形,张胤想着的却是窈儿凄苦的笑容:“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一段孽缘啊!”
赵云对窈儿有情,窈儿因赵峻的原因对赵云也有种异样的感觉,这种感情通常都更激烈、更难以遏制,张胤想成全他们,却又没有办法。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从冀州回来的时候,两人中有人已经想通了。
李乾过来报告说诸营集合完毕,张胤才缓过神来,下令出发。
紫驳营及其别营白狼乌桓共八千骑率先行动,奔腾南下。关羽、张辽率荡寇营迤逦在后。
至博陵郡地界,张胤出人意料地下令紫驳营向西转向,进入中山国,然后一路倍速前进,直向石邑。
按常理,幽州军往邺城,一般是走博陵、安平、巨鹿一线,但张胤此举明显违反常理,且与之前的计划不符。
石邑是军事重镇,属常山国井陉县,麴义统兵近万在此驻守。
到这个时候,华歆、李乾、樊秀等人若再看不出张胤的用意,也就不用在其身边参谋军事了。张胤这是奔着麴义去的!
纯骑兵配置进军极快,加上张胤故意命荡寇营走原计划的行军路线,因此等张胤率军到了真定,麴义才接到消息。
麴义大惊失色,他不知张胤的用意,但却感到了一丝不安。不过他知道虽然打着朝廷旨意的名义,但张胤实际是受袁绍邀请而南下的,大家共同的目标是韩馥。
真定往石邑不过数十里,张胤午时估计就能赶到。麴义也没有时间考虑太多,连忙率人出营十里迎接,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儿,命心腹部将麴堂率一千强弩士伏于五里处。
八千锐骑开到,气势惊人,麴义也是心里一震,连忙到张胤马前行礼:“冀州校尉麴义见过骠骑将军。”
张胤道:“你就是麴义?”
麴义伏地不敢起来,回道:“正是。”
张胤喝道:“绑了!”
尾敦和敖山早有准备,抢前一步扭住麴义。
麴义大惊,高声叫道:“骠骑将军,为何绑我?义所犯何罪?”
张胤冷冷一笑,道:“身为校尉,却不思报国;身为部将,却不为主分忧,强与韩使君逆战。这是大逆不道的反叛之罪!”
“将军……我……”麴义一时语滞,总不能说背后是受袁绍指使吧!
“怎么?无话可说?”张胤怒而下令道,“将麴义装入囚车,待到了邺城,再请韩使君处置。”
麴义身后的亲卫族人麴然仓啷一声拔出佩刀,就要上前救主。只听一声弓弦响,一支白羽箭倏然而来,正中麴然的手腕。射箭之人却是张胤身边的一名亲卫,姓马名童,黍谷山少年出身,当年曾在范方麾下任什长。
张胤冷冷地道:“麴义谋反,尔等也要反了不成。”
“呼……”八千铁骑齐声高呼。麴义回首示意麴然不要轻举妄动,任尾敦、敖山将自己绑了个结实,套上木枷后塞入囚车。麴然等也被缴了械。
等大军又行了数里,路旁突然跳起无数强弩士,擎着弩机,矢锋对着幽州兵士。
张胤脸色阴沉,制止了要下令反击的赵云和乌延,心中暗暗称赞麴义,这家伙虽然桀骜不驯,但是谋虑周全,士卒也甘愿为其效死命,是个难得的将才。这些强弩士没有猛下杀手,就肯定是麴义的人,想击溃他们倒也不难,但伤亡一定不会小,最重要的是根本没必要。
张胤命尾敦将麴义带到马前,对他说道:“你觉得这些人能把你救走,还是他们的命不值钱?”
麴义平静地道:“我会让他们放下武器。”老实说,他的确没想到张胤会突然出现在石邑对付他,但即使在最坏的打算下,他也没想过要与张胤开战,孤注一掷并不会有出路,否则他就不会让麴堂仅带一千人埋伏了,他只是要向张胤展示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和统治力,制造影响。
张胤点点头,示意麴然过去传令。麴然被放了开来,看了一眼麴义后,急跑向麴堂。
很快,一千强弩士交出了武器,被幽州兵看押着回到石邑大营。张胤召集军侯以上将官,当即宣布以骠骑将军、持节之权免去麴义的校尉职位,以骠骑将军府司马李乾统领麴义所部。
张胤突然抓了麴义,冀州震动。有人拍手叫好,也有人心中惶惶。
麹义在州数年,威名极盛,军民敬惧。韩馥将冀州郡兵讨麴义而大败,张胤却能在马前捆了麴义,两者相比,不可同日而语。张胤在天下人心中的威望,也是韩馥拍马不及的。
从石邑到邺城,一路畅通无阻,张胤也不再要求强行军,大军走来倒有些优哉游哉,在巨鹿与荡寇营汇合。
张胤到达邺城,韩馥率阖府官吏与袁绍等人一同出迎。
自得到朝廷转封张胤为冀州牧的消息后,袁绍便命长子袁谭和文丑统兵继续驻扎在河内,自己带着许攸、荀谌、逢纪、郭图、高干、高览等人北上邺城。这个变化对他来说极其重要,他不得不亲自筹划应对。
张胤下马向袁绍行礼,道:“大兄,我来了!”
袁绍笑着还礼,亲热地拉住张胤的手。韩馥则是一脸尴尬,他身后耿武、闵纯等人更是对张胤怒目而视。
张胤也不在意,与袁绍攀谈几句,又跟许攸、郭图等人点头示意,然后才转向韩馥,说道:“有劳韩使君了。”
韩馥道:“张幽州何来如此之迟?仆与车骑将军期盼久矣!”
张胤笑道:“诶……我已经将幽州牧的印绶留在蓟城,等大司马伤稍好些,就能应付州事了,再这么称呼我恐怕已经不合适了。”
韩馥冠以“幽州”称呼张胤,确实有些小心思,交出冀州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张胤这几句话也是啪啪地打脸,不让叫“张幽州”那叫什么?张冀州吗?他是在宣示自己的来意——接手冀州。至于这是不是他的本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韩馥神情尴尬,堆笑道:“是啊,是啊!骠骑将军说的是,说的是。”
韩馥的治中从事刘惠上前拱手行礼,朗声道:“骠骑将军远来辛苦,还是回到府寺详说的好。”
袁绍哈哈一笑,道:“子承,做我的车如何?”
张胤道:“那当然好!”两人一同登上袁绍的马车,进了邺城。紫驳马自有马童牵着。紫驳营和荡寇营不可能全部进城,只有关羽和赵云各带着一曲兵士跟随,其余的由尾敦、敖山、乌延、卞秉、张辽等率领,在邺城外就地扎营。
韩馥大为窘迫,却又无可奈何。他身后从事田丰、审配皆微微皱眉,以张胤的身份此举虽算不上失礼,但也绝说不上妥当。
冀州牧府其实就是之前的刺史府,官舍连绵,占地颇巨,其豪华程度远远超过幽州牧府。
进得议事厅,分宾主落座。韩馥做了主位,袁绍和张胤各在下首。韩馥命人传上酒水瓜果,然后举杯开口道:“今日骠骑将军初到,咱们不谈政事,只为骠骑将军接风!诸位,请饮尽此杯!”
众人举杯遥祝,一阵喧哗之后一同喝了。
袁绍道:“按朝廷旨意,今后我与在座的诸君都是子承的下属。子承,今可喜乎?”
张胤摆手笑道:“大兄何必揶揄我?我可感不到半点喜悦,这担子太重了,我可不一定能担得下来……嘻嘻,不如,大兄担了这职责得了?”
袁绍严肃地说道:“朝廷之意,州郡之责,哪能开得这种玩笑?”
张胤连连拱手道:“是我错了,大兄莫怪!诸君莫怪!”
两人嬉笑言语,却都话中有话。韩馥的长史耿武、别驾闵纯、功曹李历等人掷杯于案,一脸怒色,两人也浑不在意。
韩馥心中苦笑,连饮两杯浊酒。
张胤突然对韩馥道:“我有礼物送韩使君。”
韩馥一怔,张胤已对身后的楚鹤道:“将人带上来。”
楚鹤闻令下去,一会儿就和马骏一起将麴义带到了厅上。麴义双手被缚,披头散发,但脸色平静,抬头看向众人。
韩馥见是麴义,心中募地有一股怒意升上来,手指麴义,叱道:“逆贼,还能嚣张乎?”
张胤道:“麴义背主反叛,据兵为乱,我南下时顺道缚了,该如何处置,还是请韩使君定夺吧!”
韩馥道:“反叛之罪可诛族,仆也不牵连旁人,只处置他一个。拉下去,砍了!”
几名甲士冲进来就来拖麴义,只听袁绍道:“慢着!判人罪行,哪有不让当事人说话的?何况麴义有平黄巾之功。让他也说说,到底为何反叛。”
韩馥哼了一声,没做反对。
麴义跪地仰头道:“董卓乱政,天下汹汹,群雄怒而蜂起,皆募兵秣马,以讨董为己志。独使君心怀私虑,前无意讨董,后虽参与,却减扣军粮,动摇军心。此不甚于逆者哉?冀州百姓皆为此蒙羞,吾私以为,换有才者居之,当为是也!”
“你……你……”韩馥暴怒,拍案道,“满嘴胡言!汝不言己之反叛,欲脱罪乎?拉下去,斩了!”
麴义的慷慨陈词颇有些大义凛然,关键是他揭了韩馥的短,他反叛是为了推翻韩馥不假,但若说是为了百姓和大义却肯定有生拉硬拽的嫌疑。
袁绍阻止道:“今日是为子承接风洗尘,杀人忒也扫兴,不如先收入牢中。文节以为如何?”
韩馥怒火难消,正要再说只见一旁刘惠连使眼色,半晌才道:“也好。来人!把麴义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麴义听了大笑三声,甲士赶紧上前将他拖走。
有这一番事故,众人的兴致大减,独袁绍不以为意,频频与张胤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