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了解你的人,还是祁璟。”
文若澜的尾音终是被屋外忽然而至的倾盆大雨给覆盖,可这头的文舒容却听得真真的。
那念头,将文舒容的思绪彻底压下。
“你我的一开始的想法确是不假,作为主导实施着整个计划的顾明晨,也的确没有全身而退的主意!逃亡时,总得有人善后,也必须有个人拖住那枫郡晗……不惜一切!”
文若澜的眸子停留在了文舒容的身上,眸光亦有些暗淡,“若是那顾明晨被擒,你必定会不顾一切救他出来!那……若是祁璟呢?”
“以我与他多年的交情,更是应该!”文舒容说话时的坚定,在文若澜的注视中,一点一点瓦解。
文若澜没有立即开口,而文舒容默然,垂下的眸子开始阴晴不定。
“救出来之后呢?”文若澜无声轻叹了一口气,“你是想让他继续对你感恩?还是想以此来要求他死心?”
“娘亲的意思,是想让我见死不救吗?”文舒容的声音毫无波澜,那垂在锦被下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文若澜眼光猛地一凛,语速忽然加快显得有些咄咄逼人,“若被囚之人是那顾明晨,我定会如此做。”
“为何?”
脱口而出的质问,让文舒容开始心生后悔,她分明从娘亲的说话间领悟到了什么,下意识的不甘回问,会让她明确的得到……那个不想知道的答案。
文舒容惴惴不安,而文若澜亦心领神会。
两人之间的无言持续了良久,文若澜也这才稍稍开口,似是意味深长,“舒容,若非是必须,那便别救了。”
文若澜的话音夹带着一丝凄楚,同着那声轻叹,传进了文舒容的耳里,郁色浮上面颊,眼眸亦伊始模糊不清。
“只能如此吗?”
“他……亦不会让你难做!”
文若澜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去。
文舒容的脑海里杂乱不堪,而娘亲无疑留给了她一个难以抉择的决定!
若非是必须?必须什么?娘亲的意思便是,若他祁璟于她不是有特别的意义,那……便不救了吗?
文舒容不敢断言娘亲的决定,她也不敢轻易的去相信,娘亲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祁璟的死去!
可,娘亲……把这个抉择,交给了她!
她无疑是肯定的,不管原因为何,她定会去救祁璟的!可是,该怎么救?
锋利的匕首忽然晃了眼,文舒容的脑海中浮现出梦中顾明晨自尽的模样……
“他……亦不会让你难做!”
娘亲离去时的话语,硬生生的绷直了文舒容的神经。
原来……如此!
文舒容恍然明白了娘亲真正的意图。
沉重的思绪染上心间,文舒容那深眸亦变得黯淡无光,一丝犹豫,被那在门外似是站了许久的顾明晨尽收眼底。
四目以对,无言无尽蔓延。
‘顾明晨,我该如何做?’
文舒容眺望着那门外的男人,薄唇几欲张开,却终是无力。
那头的顾明晨,只是慢慢收回了目光,敛目顿思,便要转身离去,而文舒容的声音,这才将他的脚步唤住,“顾明晨……我不救了。”
她的眼眸忽然蓄满了热泪,鼻翼间的酸涩如同她心间的苦涩一般,那便算作她心狠吧!她也不愿顾明晨再掺和进此事来!
总有办法的!她自己总有办法,救出祁璟!
文舒容如此想着,不过刹那的失神,那头的人影,却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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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落地的声音在这暗室中格外清楚。
匕首上轻轻划过只掠下一点血丝,手腕作痛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匕首摔落在地,他同时也很快便被擒拿钳制着。
琉璃色的灯盏缓步靠近,颀长的身影如同饿虎般向着他逼迫而来。
“看来,得先将你的手……废了。”
男人冷峻的脸庞甚是好看,睥睨着的眸子将他上下打量了番,轻轻说道,“你这张脸,我看到过……记得她说……你叫祁璟?”
尾音的声调上扬,好似带着一丝愉悦。
冷水如数洒下,四溅的水珠汇聚在地,缓缓流淌。落在男人眼底的是浑身湿透,在那刻意引进的冷风中微颤着的祁璟,那抹傲然挺立的模样,与顾明晨相似,是那样的令人厌恶。
枫郡晗缓缓起身,带动着优雅幅度的衣角亦紧随着,只见他轻挪步移到了祁璟的面前,大手生硬的钳制着后者的下颚,四目相对,枫郡晗在细细察看。
他的眉眼算得上俊秀,虽不及自己,却是比那顾明晨好看许多!所以,文舒容那女人为何偏偏只选了那样的男人?
枫郡晗思及至此,手上力道不觉得加重了许多,看着强忍着疼痛,咬牙坚持着的祁璟,冷冽哼笑,“明日那文舒容若是还未现身,你要寻死,我便也不拦你了。”
枫郡晗极浅得好似轻描淡写般的声调,正一点点的刺激着那头的祁璟,只听见他双手紧握成拳指骨错交所发出的声响之后,便是他的一声轻笑。
笃定,却让人不免觉着凄凉,“她不会来的。”
他很清楚,也很坚定,所以在那千钧一发之时,他只能保下舒容在乎的那个顾明晨。宫主亦深知他不会拖舒容的后腿,所以他不会有期待,期待自己还能从这地方活着离开。
“我自是知道,你于文舒容而言,不过是个替死的护卫罢了。”
枫郡晗留下这意味深长的话语便径直离开。
外头的高阳有些刺眼,这便是冬日里用来掩饰寒冷的伪装吗?枫郡晗的脚步终是驻足在牢外,那迎面拂来的寒风阵阵刺骨,这才将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平复下来。
“皇上执意要引出那文舒容,又是意欲何为?”
宁绾绾从不远处款款而来,“按照皇上的计划,在击溃岚羽的同时,应是趁此时机,一举拿下景雲才是!”
“又何必浪费这时日?借由此事引出文若澜更是可笑!”
宁绾绾的脚步微顿,她别有深意的话语引来了枫郡晗的眸光,那丝狠戾却并没有制止宁绾绾的话,“恕绾绾不会善言,你我之间的协定是不是该适时的结束了?我也不想再因为皇上您的私心,从而影响我们的整个计划!”
“岚羽刚灭,陈国理所当然的趁胜追击,再举拿下景雲,大不了就是我方伤亡惨重!不过依我看,陈国多年的养精蓄锐,不会赢不过那景雲!所以,我着实觉得,想要借以岚羽奇幻之术赢那景雲,简直是无稽之谈!”
宁绾绾确实开始有些着急了,她计划的时间,可经不起枫郡晗这样耗!所以,她必须,让枫郡晗尽快出兵,尽快达到他的目的!
那头的枫郡晗在思索,犹豫不决的模样,却勾起了宁绾绾的轻笑,她定了定思绪,弯唇一笑,“枫郡晗,你所能掌控的,不过是区区陈国一片区域,此时的文舒容想要逃离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宁绾绾点到为止,眸底的异样光芒亦闪烁了下,透着万分肯定,“更何况,你现在需要的人,只会是我!”
她的话语随着轻风飘散,衣角随着她转身离去的动作而微微起伏,只有那一句夹带着笑意的话,将枫郡晗的思绪,坚定了下来。
“奇幻之术,也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难。”
宁绾绾的言外之意很明显,她成功的获得了文舒容的信任,并学有所成。
“此时的文舒容想要逃离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宁绾绾的话在枫郡晗的脑海中浮现,只见他广袖下的十指紧紧攥在了一起,确实,如宁绾绾所说,他眼下何苦如此执着?待到他日战胜了景雲,这天下便是他的,这捉猫的游戏,怕什么赢不了?
看来,得去找那个人了!
从未想过从日升到日落的时辰过得这样快,踌躇不决亦不是他的性子,可他偏偏在这客栈外,站了一日。
暮色还未至,这集市上的花灯便点亮了,而这外头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若是你愿帮我,便上来。”
楼上朱窗半掩,熟悉的声音,却扰乱了他的心绪。
他每一步走得很艰难,沉甸甸的,终是让人快活不起来。
为什么?他竟也不知,分明,他应该为了文舒容肯与他见面而开心。
推开门,只见她半躺在床榻上,一副忧虑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为了那陈国布告一事。
“我深知你我之间算不上熟识,所以也不存在任何愧欠一事!但被人骗,这是我最难以容忍的,所以,我并不想见你。”
门才刚被关上,文舒容便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你为谁行事我也管不着,你有何种苦衷,我也不想了解!你我之间没有任何情分,所以我想要请你帮忙的事,你可以直接拒绝!”
“或是……”文舒容转眸,在说了这么多话之后,这才将视线投在了门口处的宁子暄身上,抿唇浅笑,“你直接将我带走,去向枫郡晗邀功……”
“我会帮你。”宁子暄仿佛心事重重般,低沉直极的声音,“若是如此的话,我们是否可以冰释前嫌?”
宁子暄望进了文舒容的眸底,随着她的笑意的加深,亦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可笑。
“你可以要求,可……我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