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远方够远,我便足够漫长;如果等待足够耐心,爱情就在不远的方向;如果彼此之间没有猜忌和彷徨,相守就像植物一样自然生长。
但最终,远方够远,脚步却无法丈量;等待足够耐心,爱情早已消失在不远的方向;没有了猜忌和彷徨,享受依然是问题一场。
在飞往家的上空,唐心无心睡眠,看着自己身旁盖着毯子安详熟睡的少年,竟有一种不自觉的悲伤。也许是梦里梦外经历过太多,总害怕前方等待自己的不是顺风顺水的一场,而是前途未卜的迷茫。
一颗心随着航线七上八下。
季子扬拉着她的手睡梦中笑了一下,想必是梦到了幸福的样子。
唐心笑自己庸人自扰,戒指已经戴在手上了,还要诚惶诚恐。
然而她闭上眼,那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过去忽然如影随形席卷而来。她记得那时候,她再也不想忍耐了,她对他咆哮,反抗他安排的一切,她要走,要离开那个困住他的牢笼。
她提了行李准备出走,可他挡在了面前,质问她箱子里有什么?
“我自己的衣服!”看着对面那个人冰冷的面孔,她的心一点一点割裂的痛。
“打开。”他凌厉吼着。
她赌气似的拉开了拉链,将箱子扔在他面前,衣服散落了一地,她指着那些衣服吼着:“不过是一些破衣服,季大少爷算的还真是清楚。”
他一件一件将衣服捡出来,不过三两件,还是当初她走进别墅大门时穿过来的冬季的衣服。如今,绿树成荫,她身上一袭裙装自然是轻松了许多。
箱子里,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东西,一点关于他的东西都没有。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冰冷了,这个女人当真如此狠毒,连一点“他”的气息都不要了。他对她用情至深,留下的全是回忆,她却连一点一滴都不要带走。他难过极了,便又开始自我保护地伤害她。
“跟别的女人无所谓,跟你,哼,有些东西是要算清楚一些。”他盯着她的身体看,那种不屑令人不寒而栗,“你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我买的吧?”
她愣了一下,而后明白了他。他已绝情至此,要将她赶尽杀绝。
“给你!”
她开始脱衣服,将连衣裙褪了下来,只有一身内衣。她将裙子拎在手上,扔到他面前,不屑又倔强地说着:“给你!”
他眼里尽是悲伤,可她看到的也许尽是愤怒与张狂。他又是不屑的冷哼,“你就这样出去?”
她看着他冰冷的脸,变得无所畏惧,捡起来时那件冬装,套在了身上。。整个人被棉袄捂得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头发。可她觉得穿上自己的衣服,内心安稳,没有任何人可以攻击到她了。
一种落地的感觉。
他要走,连行李箱都不要了。
她什么都不带走。
他却还拦在前面,咬牙切齿喊她“站住”,他还要看她衣服口袋里有没有藏什么东西。说她为了钱都可以出卖自己,保不齐会带走季家什么珠宝首饰。
她就站着,掏出口袋给他看,干干净净,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她越是如此,他越是心痛难忍。他竟然径直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钻进了她的前胸,他说他要看看里面藏了什么东西没有。
唐心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从未有过的屈辱比从前更汹涌地在内心激荡,她直视着季子扬,绝望又悲伤。她说:“我爱过你,可是现在一点也没有了,我恨你。”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直落啊落,没个停歇。以至于后来,她透过视线已经看不清季子扬的长相。
只知道季子扬仓皇抽出了手,也有些动容,似乎想要过来拥抱她,她下意识躲开了,她叫嚣着“别碰我。”
她就那样走了。他没有再拦着。她来时雨雪霏霏,她走时艳阳高照。可是无论来时,还是走时,她身上都是一身衣服,仿佛是没有改变,可她知道,她终究是变了,他也变了。
被伤过的心不可能复原。
她看着他,还在熟睡,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忽然,他翻了身,身体测了过来,睁开了眼,看着他,笑容在机舱中安稳而祥和。
“睡好了?”她问。
“梦到你了,怕你再次离开我,所以我很用力,才醒过来。”他甜甜的脸,没有一丝往日的阴郁。
“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了。”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他起身,爱怜地捧着她的脸,叫她:“心儿,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我!”
他凄楚而谦和的样子,分明是莫子谦。爱怜地看着她,眼神中除了爱便是感伤。他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在美国的日子,季子扬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婚礼上,他也让自己波澜不惊。他说他不想要这么重要的时候,留下别人的影子,他想要完完全全与她办一场属于他们的婚礼,只存在于两个人的记忆里。
只是没想到,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莫子谦还是来了,在季子扬幸福的梦中醒了过来,而且不想再走。
“子,子谦?”唐心难以置信。
她倏忽间要抽回自己的手,却被莫子谦用力握住了。莫子谦看着她,依旧是以往宠溺而深情的眼神,问她:“你们结婚了?”
她点点头,依旧想抽回自己的手。
“为什么不是我?”他的神情悲戚而哀伤。
“对不起!”她趁他不备,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垂着,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我们……还有可能吗?”他问。
“对不起!”她说。
好像除了“对不起”她什么也不会说了,也只有“对不起”能说。莫子谦很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没有一个动作,似乎什么都忘了。
一直到飞机落地,广播到站信息。所有的人开始取行李,开始往外走,他被过路的乘客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他帮她提行李,他帮她开路,往前走出去。
然而,她一切都想靠自己。是因为不想欠他太多,不想内心不安。
越是这样,他们之间越隔着万千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