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又是如此暧昧之相,实在无法不叫溯夕心头乱跳,只是下一句,逐琊就给解释清楚了。
“有不速之客。”逐琊慢慢放开了手。
溯夕这才发觉周身都被逐琊设下的术罩着,隐匿了踪迹,这才压着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逐琊没有回答,一双眼睛盯着窗台的方向,溯夕也跟着看过去,果然就见几个黑影在窗边鬼鬼祟祟。溯夕警惕地看着,就见下一刻,一把尖刀从窗台缝隙中插入,悄无声息地割断了插梢,缓缓打开。
月光下,那几个黑衣人窜了进来,溯夕一看,却是见过的。
正是布下搜杀阵的那群人!
那几人拿着刀,猫着步子向床边靠近,吓得溯夕咽了口口水,这阵仗,分明是要杀他,若不是逐琊来此,今日正当是命不久矣。
那几人堪堪靠近床尾,就见床上空无一人,正惊讶之时,就听耳边嗖嗖几道声音,满室瞬间亮堂起来,再定睛一看,却是已经被术法给网住了,回头一看,逐琊和溯夕站在门边,威严赫赫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黑衣人先是微微惊讶,再是向另外几人做了个手势,那几人拿着刀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逐琊见状,抬指头一点,那网就猛然收紧,将那些人通通绑住,动弹不得。
逐琊上前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了,没必要枉送性命。”
溯夕凑上去,往其中一人任脉上一探,说道:“果真是天兵,你们的主子现在何处?”
黑衣人个个缄口不语,皆是忠心的死士。
逐琊突然用传音术,声音响彻整个凝玉小筑:“太子殿下,既已败露,何必躲藏?”
话音刚落,就见一团火焰自门外飘进来,落进屋内,慢慢幻化出人影来。来着长身玉立,金衣鳞甲,眉目英俊颇有霸道之相,正是天界的大太子—岑商。他一出现,就宛如半个天帝降临一般,总给溯夕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然而逐琊却丝毫不为折服,反而厉声诘问:“太子殿下,违抗天帝,诛杀天君,私入妖界,这可都是大罪,还望你给我们一个交代。”
岑商面无惧色:“逐琊,论辈分,你是我的长辈,我并无伤你之意。”
逐琊依旧冷淡,看了看溯夕,又说:“你不敢伤我,却要杀他,无非是想给个震慑。”
听到这里,溯夕心里一阵呕血,果然这天上的老家伙们没几个好东西,虽说他是个没用处的散仙,也不能说杀就杀了。
岑商并不否认:“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再插手疏同的事情,他所有种种皆是因我而起,不该受罪,更不该受死。若非天帝下了杀无赦的诏,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我只知尊天帝之意,太子殿下的话,我只能得罪了。”
一个霸道的太子,碰上一个固执的天君,还卡在一个理不清的死结上,这真是难解。溯夕看着房间里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心里有些发憷。
“逐琊,你这是挑明了要与我作对么?为救疏同,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岑商说着说着,眼神变得有些犀利,最后几个字也愈发咬紧牙关,右手摸上了剑鞘。
逐琊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你若要在此大开杀戒,疏同的命会没得更快。”
岑商一惊:“你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没发现,少了一个人么?”逐琊眼睛一眯,“我早已给了纳兰凝手书和信物,让她得以上天庭报信,此时算来,应该已经上了三重天了。”
这话听在岑商耳朵里是如惊天霹雳,听在溯夕耳朵里却是赞叹不已。这大太子私自救人必定是偷摸着来的,若是真让纳兰凝报信于天帝,天威震怒之下,必会派大将下来诛杀。
“你!逐琊,你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吗?”
逐琊微微一叹:“现在我尚可以传信给纳兰凝,让她返回,而这一切,却要看太子殿下是否明智了。”
岑商内心既有气又有急,他担心着疏同的安危,却知逐琊是个说不通的倔强脾气,此时已经是被摆了一道,再发作不得,只得说:“今日之事,我保证再不会发生第二次。”然后又转向溯夕,说道:“你叫…?”
溯夕头一次和太子说上话, 略有些紧张:“溯,溯夕。”
“溯夕天君,多有得罪。”
说是道歉,可是太子殿下骨子里的傲气在那儿,自带的威严在那,听得溯夕只想跪下谢恩,可是这人方才却又是要杀他的,这滋味实在难表述,只得颤颤巍巍地说:“殿下客气了…呵呵…”
逐琊手一收,那几个天兵的束缚便被解了,他说道 :“这次便算了,太子殿下好自为之。”
岑商面色发青,再不多说,带着手下人便匆匆离去。
等到人走远了,溯夕才问道:“逐琊,为何不直接让纳兰凝报信给天帝,这样援兵一到岂不是更容易。”
“她根本就没上天,”逐琊坐下喝了一口水,“事发突然,来不及将她送走,所以来找你之前,先将她藏好了。”
溯夕眼睛一瞪,一拍桌子:“所以,你刚才是诓太子的啊?!那,那要是他不上当,不就遭殃了吗?”
逐琊不回答他,看了他一眼,看得溯夕莫名其妙,就放下茶杯就离开了。
溯夕坐回床上,头靠在枕头上,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突然脑子里灵光闪过。依照太子殿下的话来说,他不敢也不会伤害逐琊,纳兰凝与他又有宗族亲缘,多半也是不会有危险的,所以今夜倒霉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也就是说,逐琊是特意来救自己的?
不知是不是越想越自作多情了起来,溯夕竟觉得方才逐琊诓太子给自己道歉,竟也颇有几分护短的意味来,如此一想,竟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着笑着,就猛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真是没长心,把疏同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