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宛她晕马。
人虽然吐的迷迷糊糊,脑子却越来越清醒。
她想起自己以前第一次硬着头皮骑马,也是这样吐的昏天黑地,任萍踪就在旁边关心的问她有没有事。从此每次都趴他背上让他代步,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华宛想到这些,心下又是一阵抽痛。
她不相信独言长老的话。
任萍踪,他可是任萍踪,怎么可能就死了!
可……没有人不会死啊!
华宛忙仰起脸,怕又忍不住掉眼泪。
她可是最瞧不起哭哭啼啼的人。
拜剑阁。
地上的积雪尚未融化,华宛抱了抱胳膊,打了个冷颤。
门外一人正弓着腰扫雪,华宛上前两步,正准备打听情况,却见那人将扫帚一扔,呼天抢地的跑到华宛跟前,双膝一跪,大声哭喊:“帮主!你终于来了!”
华宛擦了擦眼睛,方认出是瘦了两圈的尤殿双。
她连忙将他扶起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乱跪什么!”
尤殿双哭着道:“帮主,当初是我不对,你不要逐我出帮……”
“我从未将你逐出过,神龟帮永远欢迎你。”华宛笑了笑,她这几日哭多了,笑起来实在勉强。
尤殿双闻言却高兴不起来,脸色更差了,他偷眼看了看华宛,欲言又止。
华宛心下一沉,连假笑都笑不出。她问:“你为何在拜剑阁?暮阁主也在里面吗?”
尤殿双道:“暮阁主外出了,我在拜剑阁是因为……任大侠也在。”
华宛听到他的名字,心跳的飞快,想到等会儿就能和他见面,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人呢?”
尤殿双突然低下头抽泣,说:“帮主,我带你去。”
华宛跟在尤殿双身后,只见拜剑阁一派冷清,梅枝挂着残雪,四周帘子也都是白色的。
转过一处回廊,来到一间房门前。
尤殿双推开门,做了个请:“帮主,任大侠就在里面。”
房内背阴,光线暗淡,华宛只看见一张桌子。她朝尤殿双点了点头,跨过门槛,走进屋里。哪知刚一进屋,门便“吱呀”的关上了。
屋里更暗了。
华宛心如擂鼓,轻轻喊了声:“任萍踪?”
屋里安静极了,根本没有人回答。华宛缓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屋里顿时亮堂。她转头一看,登时差点惊声尖叫。
角落里放着一口棺材。
华宛惊吓方罢,立时想到独言长老所说,还有方才尤殿双的态度……
棺材里躺着谁,不言而喻。
华宛从来不知的人的情绪可以变得这么快,前一秒还在忐忑、惊疑,后一秒已经悲痛万分。她挪着步子走到棺材旁边,熟悉的身影一寸寸映入视线。
任萍踪和当初没什么两样。
只是华宛从来没见过他不说话这么安静。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华宛缓缓蹲下身子,想要看清楚这是不是真的。
于是她伸手摸了摸任萍踪的脸。
是真的。
华宛突然觉得很荒谬,不,实在是太荒谬了!任萍踪怎么会死?这不可能!不可能!她心里一遍一遍的重复,似乎找不到宣泄,华宛一把将任萍踪拉起来,扳着他肩膀猛摇:“你给我装什么装!快点给我滚起来!妈的信不信我阉了你!你睁眼啊!睁眼!!”华宛一边大骂,一边觉得鼻尖发酸,眼眶一热她便知道自己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相信啊!华宛也不知在想什么,抬手狠狠给了任萍踪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华宛立刻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不可置信。她愣了愣,随即紧紧抱住任萍踪,伏在他肩上闷声落泪。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
“你活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打你了。”
“回去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想你。”
“有时候觉得你很好,有时候我想砍死你。”
“你不要生气,我真的想砍死你。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不去勾三搭四就足够了。”
“我喜欢你,很喜欢,比你知道的要更多……”
华宛断断续续的说完自己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抬起头,凝视着依旧紧闭眼睛的任萍踪。
她突然从腰间“蹭”的抽出一把匕首,深情万分的道:“你看,我这么爱你,你反正也死了,不如让我挖双眼睛啊切根手指之类的拿回去作纪念。”
话音刚落,华宛拿起匕首就朝任萍踪眼睛戳去,电光火石之间,任萍踪突然诈尸,如以前一样,分毫不差的夹住匕首。
华宛拔了两下拔不出,带着鼻音的骂了句“混蛋”,刷的背过身,再不看他一眼。
“我就知道你是个装死的王八蛋!既然喜欢装死,你就装一辈子吧!”华宛速度说完这句,拔腿就冲出屋子,尤殿双见了她正要去拉:“帮主,这不关任大侠……”
“滚!”
华宛只顾着跑,却忘了从哪里出去。
拜剑阁很大,修的又差不多,到处都是梅花。华宛此时就站在一株梅树下,她心里又喜又气,喜的是任萍踪没死,气的是那混蛋竟然骗她!想到此处,华宛便忍不住一脚踹在梅树上。
树上的积雪扑簌簌的落在她头上、衣服里。
“连棵树都欺负我!”华宛张牙舞爪的挥开身上积雪,整张脸都是红通通的。
任萍踪找到华宛的时候,就看见她垂首站在梅树下。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吃了碗粥,今天醒来就躺在棺材里,旁边还有一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停对自己倾诉衷肠。
任萍踪心里窃喜,自然装死到底。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可这猫腻却很得他的心。
任萍踪整了整衣襟,轻轻走到华宛身后,没有惊动她。任萍踪痴痴的看了华宛背影好一会儿,才发觉他一直以为强悍绝决的人,其实很瘦,单薄的可以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心里这样想,任萍踪也这样做了。
他伸手紧紧抱住华宛,似喜似叹道:“宛宛,你没死。”
华宛突然被抱住不免一僵,但她知道了来人是谁,登时便放松了。
听到任萍踪这句话,不由带着刺说:“我当然没死,哪像有的王八蛋龟孙子,明明活蹦乱跳偏要躺棺材里装死!”
任萍踪伏在她脖子边低低笑起来:“是,我是王八蛋,我是龟孙子。”
华宛心头一热,忍住那份欢喜,板着脸又说:“你本来就是王八蛋龟孙子!你是白痴傻子混蛋!没有做那些事为什么要承认?!我不怕威胁!我不怕死!犯不着你来担忧!被人诬陷很好玩吗!顶罪了不起啊!”华宛说到后面越来越激动,她反身也紧紧抱住任萍踪,哭着说:“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一直都知道。”
“你不怕死,我怕你死啊!”任萍踪叹了口气,揉了揉华宛的头发,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说:“不管以前如何,现在都过去了。”
他的华宛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以前的什么都不重要。
华宛也有些触动,窝在他怀里,淡淡道:“任萍踪,我刺你那一剑,一是因为误会,二是因为吃醋。以后再有女人给你送信,送一封我砍你一刀,送两封我砍你两刀,以此类推,你记住了吗?”
任萍踪听到这种威胁的话竟然笑了:“记住了。”
他顿了顿,问道:“宛宛,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问我的那个问题?”
华宛愣道:“我问的问题多的去了。”
任萍踪额角一抽,说:“你当初问我,从今以后会不会只和你一个人在一起。”
“哦,那个问题啊。”华宛表示记起来了。
任萍踪却觉得很挫败,他道:“那天是因为我自己都没有想过今后,我不知道能不能给予你一切。但这段时间我早就想了无数次,不管此后如何,我都要你在我身旁。你现在给点反应,我才说最终的回答。”
华宛又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忍笑道:“你能怎么回答?这辈子你只准跟我在一起,难道你还敢耍花样?!”
“……不敢。”
华宛拍拍他脸,甜蜜蜜的笑道:“这才对嘛。”
任萍踪捉住她手,低头亲了一下,笑着说:“那我问你,刚才你以为我死了,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华宛眨眨眼道:“当然是真的!不过只除了一点。”
“哪点?”
“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刚一说完,华宛便一老拳挥出,任萍踪“嗷”的声痛呼,满脸鼻血。华宛吹了吹拳头,哼哼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