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的老百姓知道不知道,一转眼半年多的时间里,偌大的紫禁城里看似平静依旧、波澜不惊的;实则暗流涌动、朝局动荡。
四阿哥胤禛和老十三胤祥大张旗鼓的清理官员借款、户部亏空,闹得是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有些个福薄缘浅的经不住催逼,都上了吊了;接下来就是奉旨抄家,内眷家人一众仆人则按律,发配的发配,充军的充军。以至于到后来,官员们见了薄情冷面的四阿哥和如活阎罗一般的老十三,都绕道而行,唯恐避之不及。
太子爷也一改往日散漫做派,半年多的时间里,每日天刚麻麻亮就上朝理政,接见官员,办理各地奏折。黄河泛滥遭了水灾的,盐商囤积扰乱民政的;五花八门、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把他忙的陀螺一样,滴溜溜的转。
遇见没银子还款,向他诉苦求情的官员,太子一概不见。只放出话来,说四阿哥和老十三虽是他的人,可这么做是为了朝廷社稷,祖宗基业,要大家勉力配合;不要违了朝廷法度,到那时律法无情,谁也救不了你。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到弄的那些以往还指望太子爷的官员们没了脾气。
十四阿哥胤祯也没闲着,自打任了兵部总兵后,给皇上上了个条陈,说是要整顿旗务,加强兵士训练。得了康熙的赞许后,也热火朝天的在军营里操练起来,把那些在太平日子里,整日闲的蛋疼的八旗丘八大爷们,练的是呲牙咧嘴,怨声载道。
唯独八阿哥胤禩,出人意料的闲了下来,皇上无任何旨意要他办差。他倒是也沉得住气,也不向皇上请差,也不上折子奏事。每日只和老九、老十在自家府邸品茶作画,吃酒谈诗。
偶尔见些官员,也是说些宽心劝慰的话语。反倒是这样,以往那些犹豫不定、还持观望态度选择阵营的官员,都爱跑到八爷这里倒到苦水,寻些安慰。八贤王的威信,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日益深入人心了。
春去夏至、转而秋意弥漫,半年多的日子里,尽管朝廷上出了好些个事情,康熙皇上倒落得清闲自在。没有干预、不见其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躲在一旁暗中观察。九月下旬,秋高气爽,这会儿他正和侍卫武丹一块散心解闷呢!
在众多的老侍卫中,武丹是仅剩下的一个身体健壮的人了。武丹原是关外的马贼,自从康熙初年被收服后,进宫当了侍卫。这么多年,陪伴康熙一路走来,。撤三番、擒鳌拜、征台湾、平叛乱;他对皇上的忠心,他的大胆,他的武艺,他的威望,除了病重在家的魏东亭外,已没人能比了。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多少次的磨难曲折,在他们君臣、主仆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康熙见了武丹,分外高兴。他们都老了,老人自有老人们的话题。所以用过早膳后,康熙便带着武丹出宫闲逛,想再回味一下当年微服私访的乐趣。
两人乘着秋意,朝宫外边走边聊。康熙问道:“武丹,你瞧瞧。朕这几个月才觉得轻松了些。朕的这些个儿子,也都长大了,好歹能替朕操些心了。”
武丹回道:“皇上,您好歹体恤些自个的身子,这样奴才也瞧着安心。太子爷和阿哥们都聪明伶俐的,您也该享享清福了。”
康熙笑道:“噢?个个都聪明伶俐?武丹,朕问你一句,这些个儿子里,你瞧哪个可堪大用?你是老臣子了,但说无妨,朕不会怪罪你的。”
武丹一听,忙拱手奏道:“万岁,您一向最疼爱太子爷。奴才看这些日子里,太子爷起早贪黑的,办差理政尽心尽力。四爷和十三爷,还有八爷、十四爷也都从旁帮衬着,气象已是焕然一新了。万岁爷问奴才这话,奴才……”
康熙不由摇头笑道:“呵呵,瞧你说的小心谨慎得,朕都说了不会怪罪于你。哎,也罢!这些事情也不是你能说的清楚的。朕自己个的儿子,朕心里有数。太子就不说了,他什么德行,朕心里*似的。老四和老十三嘛,倒也难为了他们。此次清理户部亏空,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啊。不过,朕要的就是他们这股狠劲。如今这吏治,再没有老四这么薄情寡义的冷面阿哥去整治,还真不行呐!”
“对了,十四阿哥朕看着着实不错,将来是个带兵的料,这次整顿旗务,深得朕心。还没瞧出来这小子能有这般想法,呵呵。原以为他年纪尚轻,察人辨事难免稚嫩了些。不过上次岳钟琪那件事,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吶。”康熙一脸欣慰的款款说道。
武丹听康熙谈论阿哥,真不敢随意插话。虽说太子现在稳坐东宫,可平日里听康熙话语,似乎又对其他阿哥褒奖有加。太子已被废过一次,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呢,这日后还指不定谁做皇上呢。这不,算上今日,武丹这半年来已不止一次的听到康熙流露出对十四阿哥的赞赏之意了。
武丹瞅见话缝,忙道:“皇上说的是岳钟琪年初征药,私斩朝廷官员一事?”
康熙点了点头,道:“嗯,就是那件事。朕让老十四去办,原是想看看他的眼力。后来没多久,他就回过话来,没想到和朕的看法不谋而合,呵呵。岳钟琪虽私自做主,杀了一名府台,一名县令。但毕竟事出有因,又是为了朝廷大计,想来也是忠心的。为将带兵者,没些魄力还真不行。老十四也跟朕说了,这岳钟琪除了有些争功好胜、有些鲁莽外,其他还是好的。”
“哎,朕老了,得给儿子们留下些人才。万一日后朝廷有个战事,没几个会带兵的将官,还真是不行呐。武丹,朕说的对吗?”康熙自言自语的说了一通,这才问道。
武丹知道这件事,似乎朝野之中还有些其他的说法,可听皇上一心向着十四阿哥,他也不敢乱言。只得小心的说道:“万岁说的有理,皇上您在位几十年了,太平盛世里将官们都不晓得怎么打仗,会带兵的也都和奴才一般,年老体衰不中用了……”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出了宫门。康熙听了武丹的话,刚想说些什么,回头一看,上书房大臣马齐和佟国维也换了便衣,从后边赶来了。康熙止住了话头,忙拉了武丹一下,悄悄说道:“武丹,不好了,让这两个奴才盯上咱们的梢了。哎,如今朕是越来越不自由了,到哪去都有人跟着。咱上哪去?大好的天气,宫里也没什么好景,咱们去白云观玩玩如何?秋风红叶,白云道观,怎么样?”
康熙说着的时候,马齐和佟国维已经赶上来了。一听皇上要去白云观,他们两个急了。白云观远在京城郊外,皇上年事已高,他俩又是文弱书生,武丹也已老迈,侍卫们又不在跟前,万一有个闪失,谁能担待?
马齐急忙上前阻拦:“主子,白云观路途遥远,步行去呢,怕主子太累,骑马坐轿又太惹眼,是不是就在城里随便走走算了?要不,咱们去正阳门那里兜一圈。也能散散心不是?”
武丹听了,也说:“马大人说的对。不过,正阳门那里今天要处决犯人,怕……怕坏了主子的兴致。”
康熙听了,不以为然地冲武丹笑道:“噢?你这个马贼头子,一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没罪的你还杀过不少呢!今天杀有罪的,你倒怕了?走,咱们今儿就去看杀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