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事了拂衣终不见
狂歌2015-10-25 07:163,336

  “我去拦,可没拦住。那个领头的大胡子骑士只看了我一眼,我就动不了啦,只能呆在原地看着夏月被他们带走了。”

  “只看了你一眼?”夏阳眉头微皱,虽然他的内心充满了怒火与不安,但在他的眸子中和脸上,只能看得到冷静,无比的冷静。“不仅有制服,还敢这么大张旗鼓……你好歹也是见过血、见过人头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动不了……难道这些人是军中的?”夏阳沉吟道。

  夏星摇头:“不是那样……不是害怕的不敢动,这世上除了大哥你和夏月,我夏星尚没有怕过谁……是真的不能动,就像是……像是大哥你给我们讲过的事故里,那个‘美猴王’去蟠桃宴上偷桃子吃、偷酒喝,他给那些天卫施了定身法,天卫和天女们便不能动了。……我那时大抵就是这样,被他瞪了一眼,就浑身发僵,好像连想脑子都被冻住了一样……”

  夏阳脸色一变,低声自语道:“难道是极高明的‘隔空点穴’?若是如此,便更麻烦了……”

  他知道以自己这种不入流的身手,根本没有资格和那些江湖高人斗。其实莫说是“高人”,就算是“低人”,他也未必胜得了。这些年若非是靠“拍黑砖、戳眼睛、踢小弟、撒石灰、跑得快、N打1……”诸如此类这等下三滥的手法,他早就被人给灭了。

  这些东西,到了真正的高手面前,便如小孩子家家的游戏。高手是什么人?就是那种随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而带走一堆人命的人。

  他夏阳,在高手面前只有死的份。不,恐怕还没到人家面前,就已经在人家的谈笑间被灰飞烟灭了。

  他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从他的神情中,夏星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恐怕麻烦大了。以他对大哥的了解,这几年他只见过两次大哥有这样的神情。虽然被蓬乱的头发遮挡了,但他知道,大哥的眉毛其实浓淡适宜,很修长,平素里总是舒展着,就算遇到了极大的麻烦,也没有如此地紧紧蹙成一团,墨云似的,让人看了心里没底。

  片刻,夏阳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拍了拍面带忧色的夏星,微笑道:“这么一群醒目的骑士,想要查到他们的行踪不难。弟弟妹妹们恐怕也都被吓坏了,夏月不在家,夏辰又小……你回去,叫他们不要担心。”想了想又道:“告诉他们,我定能将夏月带回来的。”

  夏星看着他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心中的惴惴不安及藏在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总算渐渐消弭了,很开心地点点头答应了。在他心中,大哥说过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所以夏月一定能回来的。这样多好,那个有点烫手的铁盒子他也不必苦恼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大哥才找不到——因为他知道的隐蔽地方大哥也都知道;他也不用去冥思苦想那些在脑海中飞来飞去的碎银子和你欠我、我欠你的账目,不去思考到底每天编几张席子才能顾得住家用,这些终归还是夏月最拿手嘛!

  夏月是他妹子,是夏家的管家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难道不是吗?

  ……

  朱雀大街,万海客栈。

  万海客栈虽然挂着“客栈”的名号,但实际上改自于一个极大的府邸。据说这原本是某个王府的旧址,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空了出来,却改成了一个客栈。

  大约万海客栈的老板便是叫做万海,但若是有人以为有这么个没有什么含金量的名字的客栈恐怕也就是平常富商所住的二流小客栈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其实说是平常的客商,就算是邻国的巨贾或花古国的首富,也都是没有资格住在这个“万海客栈”的。这里只招待有身份的士子、大夫。

  “万海客栈”此时相当冷清,几乎无人出入,因为这些天这里被人包下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在暗暗猜测,到底谁有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能连夜驱走了数位士子、大夫,要知道其中可还有几位是从镐京来的真正贵族。

  但据知情人说,他们可是亲眼看着那些人一言不发、甚至脸色有些庆幸地自万海客栈匆匆离开,连夜去其他店里投宿。这又给了人不少遐想的空间,难道住在其中的是某位即将登基的皇储,或者大周朝某个有实权的王爷?

  然而猜测总归是猜测,没有人知道“万海客栈”到底来了什么人。那漆黑的大门平素里是不开的,自有眉清目秀、十二三岁的小门房、或者说小伙计侯在偏门,引客人入内。进了大门,便是一条数丈宽、十几丈长的白玉路,路的尽头才是极大的影壁墙,镂刻着白鹤青松,古意盎然。绕过影壁墙,才是厅门,后院有二十一个或富贵或清幽的院落,足见其大、及富贵雅致。

  此时,在一个质朴意拙的院落中,一位灰衣老者正看似写意地坐在松下阴凉里的躺椅上,悠闲自在。

  老者须发皆白,隆眉深目,颧骨比普通的大周人略高,一双眸子温润如玉,脸色温和,虽然人在红尘之中,但他那淡淡的笑容和从容,使他整个人有种脱尘的飘逸。

  夏风拂过,带来一阵浓异的茶香,老者手中持一盏茶,先闻香,然后淡淡啜了一口,然后闭上双目,品味着这茶入口那苦尽甘来的异香。片刻,才睁开眼睛,感叹道:“诗儿,你的茶艺退步了。”

  他对面,是一个不过是十来岁左右的白衣少女。她稚气的小脸难掩秀色,肌肤如玉,黑色长发柔顺的披在身后,正是夏月。

  不,是夏月,亦或是“诗儿”?

  少女方才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这是抬起头,带着笑容又略有些撒娇道:“七爷爷不许取笑诗儿呢!”

  灰衣老者亲切地笑着点点头:“知道你不容易。不过终有所得。这么多年,你可是家族里为数不多能通过‘尘劫’的子弟,到时从老祖宗那里得到的好处,自抵得上你的付出。”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终究还是不易。”

  又啜了口香茶,照样闭目,体会那满口的浓香,再回味片刻,才接着道:“这许多年,想必你有不少感悟。算起来,快‘得道’了吧!”

  少女目如流光,抿嘴一笑:“您也把孙女想得太好,哪里有那么快!孙女可不是林若儿那样的天才……还差一劫才能得道呢!”

  “可我孙女也不赖!”七爷爷也不失望,只微微一笑,“那林若儿不过是依仗师门的余威,据说东海那群老家伙为了栽培她,可是给了她不少好东西。”毕了又微微摇头道:“依仗外物,终是末道。感悟达不到境界,用外力提高法力,不过是拔苗助长。前期虽然进步地快,但对后面的修行却形成大大的障碍。这也是为何我族从不用此因噎废食之法,来提高族人修为的原因,诗儿要切记!”

  见少女乖巧应了,七爷爷又盯着她打量一番,笑道:“果然是不同了,越发纯净。这种道心道体,恐怕族中也多年未见了。……你不满百岁,已过四十八劫,只余下一劫,甚是不错。你这剩下的一劫是……”

  少女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歪头笑道:“不告诉您!”笑的跑回房中。至于院子外,有族中铁骑看守,随便哪个都比她强,是出不去的。

  七爷爷失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胡闹……”

  跑进房中的少女,调皮可爱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眼中的流光也渐渐化为冷静,朱唇轻启,化为两个无声的字——“情劫”。

  为了度过这一劫,她须得再次改变年龄、容貌、姓名,踏遍天涯,去寻找属于她的本命桃花,去经历这场号称前四十九劫中最诡异的劫难。说其诡异,因为其因人而异。天生凉薄者,过情劫如翻番手掌,不费吹灰之力;重情重义者,过情劫如刮骨割肉,免不了剜心之痛。

  女子性本多情,心底柔软,意志不坚,最难过的便是“情劫”一关。父母恩情、子女亲情、男女爱情、亲朋友情……所谓“爱恨情仇”,对女子来说,可谓登天之宫,过之者,往往有大智慧,将来必成就无上道果;不过之,也是人之常情,是绝大多数女性修道者的归宿。

  故此自古女子修行者,多止于“近道”,少有“得道”者。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过了这一关呢?

  少女漠然一笑,情劫……情劫……她已经经历了四十八次各种劫难,虽然对即将到来的下一场劫难有些信心,不过……不过……

  她的脑海中,依此出现了一些身影。先是某个头发总是乱蓬蓬、却总是有些得意笑着的少年,身后是一群或高或矮的孩子们。

  “大哥……夏阳这个人,叫人看不透呢,总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不过那些孩子们倒很可爱…………就像前面四十八劫中的人一样,将来我也会慢慢忘了他们罢!……就算再见面,我换了身份面孔,恐怕也是相见不相识了……不过,给他们留的条子上,要怎么说呢?”

  少女倚在桌旁,微微蹙着眉,拿起蘸了浓墨的笔,托腮想了又想,却又放下了。

  “……个个都不识字,写了他们也看不懂。还是就此离去,不留痕迹,从此‘夏月’此人便不存于世吧!”少女望着窗外的满墙的爬墙虎发呆,不知怎地,总觉得那浓绿之中冒出的新芽,嫩绿地有些刺眼。

  某个夏日的午后,火般的阳光透过层层匝匝的树叶,自缝隙中洒下细碎的金光,映在长了苔藓的石阶上,斑斑点点。石阶上,卷起的珠帘后,少女神情淡然而脱俗,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缺,可不知为何,她脚下的地面上,却有一颗圆珠般的水渍,渐渐深入石中,消失不见。

继续阅读:第9章 雄鹰和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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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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