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奕忘了这是在实验场，忘了站在当场的是老钱，纳博科夫和一些没有亲身经历那一场诡异而恐怖的战斗的普通人。
他所看见的，正是纳博科夫通过程序刺激所让他看到的。纳博科夫要寻找他心理上的薄弱点，那个容易切入的地方，他要在那里放进一颗种子，那颗种子会生根发芽，生出一个他所需要的果子来。
正如他所说的：王奕，归根到底你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纳博科夫朝着失神的老钱大声喊着。王奕一步一步*近老钱，老钱忽然明白过来，疯了一样向后退去。他随手抓住一个因为王奕的吼声而晕过去的工作人员朝王奕推了过去。
王奕的眼睛里，只有一丛又一丛明亮黯淡的点。一个人被推向自己，他当然知道那是一个人，不过一个人又怎么样呢，明暗相交的点阵罢了。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中一个最黯淡的点。
钱未看到，被推过去的那个家伙如同一股青烟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怪物！怪物！”老钱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他第一次对变身后的王奕产生如此巨大的恐惧——不同于开始时那种因不了解而产生的恐惧。他本以为狂信者的思想束缚同样可以制约住现在的王奕，不过看来他错了。
“不是说这种话！说点别的，妈的，平时你不是很会说吗？”纳博科夫朝着老钱喊道，手指也不曾停下。
“王奕，王奕，快醒过来，你不想醒过来吗？看看清楚，这是老钱，老钱！”其实纳博科夫在窃笑。
老钱终于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混蛋……王奕！你想对我做什么！吾神决不允许教众的自相残杀！这可是重罪，重罪！”
王奕看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老钱，他伸出手指，朝着老钱身上最黯淡的那一点，动作很慢，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王奕，王奕，听我说，我是老钱，钱未，你还记得朱一飞吗？你一定记得他，你还记得十天君里面的其他人，朱一飞，我的秘书，对，就是帮我买巧克力的人，你的好朋友，朱一飞……”老钱哆哆嗦嗦的把手伸进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摸索着。
王奕的手指停在距离老钱胸口一寸的地方，他在思考。
老钱认为他的话出了效果，“你看，你看！”他的手里有一块吃到一半的巧克力，“朱一飞买的巧克力，最后一块。”
王奕的龙脸抽搐着，他仿佛看到了朱一飞。
“朱一飞，你是朱一飞？不，朱一飞死了。”王奕嘟囔着，“被你，和你另外两个同伴，杀死了，永远的……他看不到神国了……”
“对，朱一飞是死了，我也不是朱一飞……等等等等！”老钱惊叫了起来，因为他看到王奕的手指又向前挪动了一毫。
“朱一飞死了，秦完死了，赵江死了，都死了……”
“你也要死！”手指戳了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屋顶的横梁上传来一声枪响。枪声很大，不像是现代制式武器的产物。子弹打着滚朝王奕飞射而去，王奕伸向老钱的手指划向了另一个方向
“叮。”
仿佛一声清脆的风铃声。
子弹恰好击中王奕的那根手指，巨大的动能将整个弹头压成了一团，之后弹起飞撞在王奕的头盔上，头盔被射穿了。这一转变谁也没有料到，老钱没有，纳博科夫没有，所有人的眼睛都望向那根桁车架。
王奕也看向那边，他指着行车架说道：“那里有人。”
老钱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顺着背后的墙一下子坐在地上。纳博科夫的手指停了下来，他依旧面无表情：“实验设备遭到损坏，实验被迫终止。”
突然老钱吼了起来：“你他妈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对吗？对吗！”
纳博科夫又进行了几样*作：“实验必然伴随着风险，你连这点险都冒不起吗？”
这话让老钱毫无反驳的余地。他只能气急败坏地朝其他人大叫：“快把横梁上的那个人拉下来，拉下来！”
于是约翰史密斯就这么被捉了。
审问室直接就设在老钱之前使用的那栋板房里面。
“约翰史密斯，约翰史密斯……为什么是你？好吧，我已经收到消你在飞机场逃脱的消息，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不想被我监视着。但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回来？还带着一把破枪……”老钱看着那把民间制造的滑膛步枪，“滑膛枪，这玩意能干什么？射兔子？”
“我，要，杀了那怪物。”约翰史密斯将这情景在脑子里预演过很多遍，现在他不过是按着自己写好的本子说而已。
“怪物，谁？”老钱大概想到了。
“王奕，或者说曾经叫王奕的那个怪物。”
老钱挠着头，他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这家伙返回这里的用意——一个纯粹的宗教分子，王奕的存在让他感到恐惧了，是啊，谁能不恐惧呢？他自己不也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说穿了，王奕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史密斯，王奕是个活人，是你教内的兄弟，你应该……”
“我，不，承认吾神允许这样的……怪物……存在于我们的神国，不允许，决不允许。”
老钱很想说同情他，当然，他根本没想过史密斯是一个对“神”完全没有信仰的人。
“不，你不明白，神的对手太强大，我们……”
“吾神安排好了一切。”然后约翰史密斯就拒绝回答任何问题了——他开始唱起赞美诗。
“幸亏我没有杀了他。”老钱不无后怕的想，是史密斯的那颗子弹结束了这场噩梦，不过，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一个他一直试图在回避的问题——史密斯反对这个“次等神”的身体，那也必然会反对将来的自己，史密斯反对这个“次等神”的身体，那么“迎圣会”内部必然也会有更多的人反对将来的自己。
想的烦了，他只挥了挥手：“把他带出去，拘禁起来，现在我没有时间来处理这种小事。”
是的，他根本没有心情来考虑这些。他现在只有一个希望，就是刚才的危机能为陷入僵局的实验带来点什么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