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史密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害怕得扣下扳机。这样的失误完全与自己的专业素养背道而驰。
虽然在发射出那一枚子弹之后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平复住自己的心绪——多亏CIA种种看似繁复无用的训练，但是在那一瞬，约翰史密斯的心中只有害怕。
一切的转变如此之快，当史密斯以为今天如同往日一样又是重复那些毫无意义的实验时，人龙王奕从拘禁他的笼子里轻松走出。他一步一步走向老钱，就算距离一百五十米，史密斯也能感受到王奕投于钱未身上的威压——当他的杀意完全倾倒向老钱的时候，这威压到达了最盛。
史密斯开枪了，他无法忍受这王奕所带给他的压力，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开枪吧，快开枪吧，他的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这句声音。于是他扣下了扳机。
现实中的子弹自然是对王奕毫无作用，不过意外的是用来杀死老钱的子弹反而救了他。在摆脱了纳博科夫的控制之后，王奕恢复了理智，他没有理睬老钱和纳博科夫之间的争吵，独自走出了实验场，新实验场里没有一个人有勇气站在他的面前。看来这次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史密斯被囚禁在板屋的一个小房间里，他注意到也许是由于这里主要都是实验相关人员的关系，对自己的看守并没有很严，找一个机会应该可以逃走。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紧闭着的门打开了。
王奕站在那里。
史密斯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他接触过——在他变成这副模样之后没有过。此时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一张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脸孔：突出的唇吻，粗糙的鳞片，外露的獠牙，坚硬的骨刺撑开几片肉质的薄膜，更有一对闪烁着深渊般幽暗颜色的龙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异教徒。”王奕开口就这么说，史密斯吓得一下子蹿到了墙角里。
不过王奕摇了摇头：“不要害怕，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
接下来他说了一句让史密斯更为震惊的话：“假如我想对你做什么，我就不会让你朝我开这一枪。”
史密斯张着嘴说不出话。王奕指了指房间里唯一一张椅子：“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史密斯觉得自己的身体没办法动弹一下。
“不要害怕，放轻松。”王奕坐在椅子上，“我并没有在控制你。”史密斯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就好像王奕说中了他的想法一样。
“你怎么知道？”的确说中了，他以为自己因为紧张而引起的全身性麻痹是由于眼前这个怪物的特殊能力。
“我能读心，也能控制他人的想法。”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史密斯渐渐平静下来，过人的心理素质一向是他的优点。
“因为我没办法和别人说这个，没办法。”王奕闭起眼睛，仿佛很难受的样子。
这样一个强大的个体竟然表现出如此无助的样子，这倒让史密斯看到了点苗头：“或许……”
“不，”王奕睁开眼睛，坚定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你知道我不可能背叛吾神，也就不可能背叛钱未。”史密斯住了嘴，他知道想要蛊惑这个怪物站到自己一边是不可能的，另一方面他也悲哀的想自己在这个人的面前没有秘密可言。
那其他人不也是如此了？
“是的，”王奕又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在我眼里没有人能够保存得住秘密，只需让我看上一眼我就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痛苦的？
“钱未，他背叛了我……”王奕脸上的痛苦越发明显。
史密斯一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钱未，虽然他一直将自己的想法掩饰的很好。但是，当我与他对视的一刹那我就看到了他的想法。愤怒支配着我，我是如此想要杀死他，而就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该死的，我无法背叛吾神，我无法杀死他，该死的……”
“你，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在上面？”史密斯问道。
王奕摇了摇头：“实验激发了我的某种潜质，让我能够看到并控制他人的意志，我不过是透过这样的力量发现了你。”
“然后利用我……”
“是的，或许，或许本来我应该让你去杀死老钱的……不，不该这么想，这么想是错误的。不！”王奕的内心充满矛盾，伤感源自于他身为狂信者的思想约束与对他人背叛的愤怒。
“我大概理解了……不过，钱未的目的是什么呢？你，我实话实说，是他最好的战斗力。”
“他……想夺取我的力量……”王奕从牙缝中挤出这几句话。
史密斯看着他，谋取他的力量，变成和他一样？通过什么办法？这些无用的实验？他的脑袋里已经充满了问号。
“他，想杀死我，并占据我的身体。”
借尸还魂，史密斯的脑袋里晃过这么古老而可笑的一个词。不过他看见王奕的头点了一下。
“他掌握着某种技术，在那个俄罗斯人的支持下，他可以办到。”
“那你大可以拒绝或者破坏这里，教规只规定了不可自相残杀啊。”
“我做不到，”王奕摇了摇头，“钱未举着大义的旗帜，他早就料想到这一步了。我做不到啊！”
史密斯并不知道狂信者这一词语，不过他隐约也感觉到王奕的行为被他意识中的什么东西给控制住了，那样东西也许是老钱这一阴谋的关键：“你可以看见别人的意识……那你有没有试过看看自己的？”
“没有。”王奕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外国人，“这种能力才在我身上出现，我还没有时间细想……”
“去检查检查自己的思想，我仿佛看到你被什么东西给约束住了，也许这样能帮得到你……不管怎样，我想破坏老钱的阴谋，也许帮你摆脱他是我所要做的事情中最关键的一项。”
王奕缓缓点了点头。
时空变得虚幻起来，等史密斯回过神他发现自己正瘫坐在墙角落里——房间的门依旧紧闭着仿佛从来没有开过一样，门外站着两名看守，他们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可是接替他们的人要到六点才能来。王奕径直从他们面前走过一步也没有停留，对着王奕的背影他们小声谈论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故。
而刚才的对话，只不过是在短短一瞬间所发生的意识触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