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的实验都与王奕无关。
纳博科夫和老钱也没有强制规定王奕必须到场，不过他还是去了。
实验由几个信徒辅助完成。
实验开始前，老钱站在几个人面前激昂慷慨地说着话，大概意思就是你们将要完成的是一件足以名垂整个神国历史的伟大事情，这荣耀足以与圣徒开创迎圣会相提并论之类的。王奕知道，这种话的可信度就像夏天暴雨之后的彩虹一样稀薄，不过的确很好用。
纳博科夫坐在椅子上听完了老钱冗长的演讲，然后带头鼓掌，以激励的眼神看着那些实质上被当做小白鼠的信徒们。
他们被固定在一个椭圆形的座椅中，全身上下贴满了电极——电线拖延出去联接到整个厂房里的各种设备上。研究团队的成员挨个检查了每个人的情况，然后全部撤出了试验场地，一个巨大的半球型玻璃罩徐徐降下，将他们全部罩在了里面。
“修好了，真够快的。”
电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纳博科夫的眼睛又回到了自己的显示器上。
王奕看着玻璃罩里面的信徒们。大概有声音在叫他们闭上眼睛，所以一个个看起来还很安详。随着电机功率的增大，轰鸣声已经完全遮盖住了研究人员敲击键盘的声音，而玻璃罩里面的信徒们也逐渐露出了不适的神色。
“他们怎么了？这样的实验自然是痛苦的。哦，他们抵受不住。”
厂房里的设备忽明忽暗，王奕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颗粒通过满地的电缆传输到了玻璃罩里面，这些颗粒非常明亮，就像晴朗夜空中的繁星。这些繁星不停地淹没在玻璃罩中信徒们的身体里，开始的五分钟里这些闪亮的颗粒一碰到人体——在王奕眼中那也是些细微的，忽明忽暗的颗粒所组成的形状，就完全消失了踪影。五分钟之后，那些颗粒逐渐产生了作用，他们在挤压那些组成人体的颗粒，人体这个系统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颗粒在躁动。
纳博科夫的嘴角露出了些笑意：“阈值。”
终于，有一个颗粒被挤压了出来，这颗粒显得很暗，它飘忽着冒出人体，像一颗孤独的星。
这颗星很快依附进一根电缆，迅速流向了那堆设备当中消失不见。
实验还在继续，涌来的颗粒越来越多，信徒们身上涌出的颗粒也越来越多——红色的，蓝色的，明暗不一，颜色各异。它们汇聚成了一条彩色的星带，最后全部都被吸进了那堆设备之中。信徒们的神色也变化了起来，有人显得愤怒，有人显得悲哀，有人看起来很失落。
十分钟之后，不管朝他们的身体里在灌入多少颗“星”，再也没有一个颗粒从信徒身上冒出来。
纳博科夫的头抬了起来，只看了玻璃罩子一眼就立刻回到了他的显示器上面。
电机的轰鸣声在减弱，那些设备也在一架一架的停止运行，直到最后只剩下与实验人员数目相等的设备还亮着。王奕朝玻璃罩望去，他看见信徒们的神色又变了，全都变得很空洞，就好像一具具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
玻璃罩缓缓打开，信徒们都成了毫无反应的植物人。老钱冲了过去，他抓住其中一个信徒的手痛哭了起来，
他呜咽着。
纳博科夫也站了起来，做了一个向神祈祷的手势：“实验失败了。”
王奕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一丝笑意。
“迎圣会”第一戒律：信徒间不能自相残杀。
王奕走了出去，这些与他的关系不大，现在他要去处理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的实验，王奕没有到，老钱吩咐人去看看他怎么了。那个信徒小心翼翼地走近王奕在一楼的房间，透过窗玻璃他看到这个家伙正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很严肃。不过他的理解是，这个不明所以的怪物正在发不明所以的呆——他已经鼓起巨大的勇气来探查这个长着一个不知道什么脑袋的家伙了，他认为就凭这样的勇气他就够格去总部朝拜“圣徒”。当然，老钱是不会带他去的，他只要知道王奕老实呆着就行了，管他干什么呢。
反正之后他也会和现在玻璃罩子里的这群人一样。
之后的两天时间，实验场里只是在重复那一天所做的事，愿意参与的信徒倒是越来越少了，虽然每一次老钱和纳博科夫都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程式修改，保证实验将是安全的。
不过当然，终究这只是一句不是谎话的谎话。
王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像他看其他人那样是一堆明暗的颗粒组合。自己还是自己，一个丑陋的自己，非人的样貌坚硬的如同一颗钻石。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努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所以就这么呆坐了一整天。
反正他也不需要吃饭和睡觉。
第二天的下午，王奕终于看出了点东西——这时他的龙睛已经变得更加明亮，仿佛要从里面射出光一样，而两道血泪从眼眶中流出，不过这不要紧。
王奕的身体也是由一颗颗闪亮的点组成的，这些点连接的更为紧密，但是还没有到完全分不开来的地步。如果真的全都分不开了，那将是一种什么情况，他毫无意义地想着。
王奕身上的光点亮度很均匀，这么看起来没有一颗是特别暗的，也就是说王奕的肉体没有什么弱点，至少对于自己来说是这样。整体的情况让自己还算满意，接下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脑袋上——龙睛，透过那里应该可以看到自己的意识领域吧
不过龙睛的情况又与自己其他部分不同，因为不论他怎么努力，就是看不透那两颗闪耀的宝石。仿佛亘古不变，永久不坏。
王奕用力眨了眨眼睛，依旧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