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与赵玲珑分别后,道路里游逛,也无甚目的,如此消遣了两日时光。这日午后,史进行到一湖边,见湖水深邃,古镜也似的光滑。待湖边走了一程,见块石碑上写名‘小歧山’三字,史进肚子里寻思道;‘此处风光独好,只这哪里是山,明眼里就是个湖,偏美其名曰小歧山。’
又行了一里多路,见碧湖映潭中有一金红桥廊通达湖心两个四角攒尖的水亭。史进往那桥上行去,水亭下,看亭上有匾,上写着“瑶池阁”三字。史进思道;‘瑶池乃天上仙境,传众神仙聚集所在’。看那阁中正有一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的中年,背依亭边栏围,放钩垂钓,有提壶酣酒,也口中高歌,只听唱曰;
“流泉作尽兴瑶池,蟠桃生实聚仙翁,蒙王母见招,小人把盏娱乐,怎看得,般般珍馐食无趣,色色异果味不浓,只缘了,翘首痴待仙子舞,望眼中穿宴凉散,失几又蹉跎。问缘何,通明殿外,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黄巾力士,锁了碧月盘。”
史进待听了,似遇个知己般,脱口赞个‘好’字。那儒生扭头望见史进,忙起身来,拱手礼道;“幸蒙雅赏,请亭中叙话。”史进回礼,道:“先生有礼了。”入亭里再观此人,见他外貌儒雅,风流里更兼文采,史进自然倾慕。儒生请史进石凳上坐了,史进才又道;“小可路经此地,闻先生雅词,听动情处,不觉失声,扰了先生。”儒生道;“小兄弟过誉了。”
史进于亭中,举目四望,只见周遭风景如画,一时口中赞曰;“好一派人间仙景,传天界里的瑶池冰梅绽雪,清荷承露,时有青龙旋翔,时有玄鹤长吟。我辈凡夫虽未得见,小可却想大抵也不外如此了。”儒生笑道;“瑶池虽美,可惜那瑶池主人却也未见得就是个善念之人。”史进随口问道;“这又何故?”儒生道;“我观小兄弟也是个读书之人,可闻得《山海经》中有文曰;瑶池圣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啸声震天,长发翻飞,承受天命,掌司人间刑罚,专责布散瘟疫灾祸。”史进道;“闻先生吟诗,知先生饱学,不过小可倒觉得先生言词间里,似有些愤世之感。”儒生慨然道;“屡科考淘汰,未有半尺功名,何来饱学之说。也只有于这山水里头游耍,抒胸中牢骚而已。”史进道;“那只是先生暂不得志罢了。”心里又忆起了吴藻;‘想他名落森山,也是个郁郁志不得。’
史进虽是这想的,只是口中却又有另一番说词,史进开解道;“小可知姜太公半生寒微,择主不遇,飘游不定,但他能动心忍性,细观风云,待时机,遇明主而辅佐姬昌,修德振武。牧野大战,灭商盛周,创泱泱大国,遗风犹存,累世相续,再为后来的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奠五霸之首。先生丰采俊逸,他日若遇名君,在朝当为重臣,即或不遇,在野也必为奇士。”
儒生笑道;“小兄弟读书广博,看也文采不弱,如不介意,可否也吟诵一篇何如?”史进迟疑道;“先生大才,小可怎敢先生跟前舞弄斧子。”推辞了少会,史进答应道;“小可献拙了,只是先生听后可莫要笑话与我才好。”儒生道;“小兄弟只管念来。”史进见说了,便起身来寻思;“先生既以这瑶池阁作赋,我便以小歧山起笔。”来回蹬方步一回,便那吟诵道;
“歧山封神台,伯鉴站高台,磻溪老叟钓王侯,李家三娃撼蛟龙。几曾想,纣王魂游太虚也封王。长空万里展翅翱,今朝跛脚瑶池望。唱黄梁,思娇娘,嫦娥却在九天上,甚么翘皮囊,原是俗世一和尚!”
史进方念罢,儒生便赞个“好”字出口,拱手再问;“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史进报了姓名,也问儒生。儒生回道;“不才吴昊。”史进道;“先生也姓吴。”吴昊笑道:“小兄弟也识得个姓吴的麽?”史进点头道;“小可要说的这位吴姓,也似先生这般饱学。”吴昊道;“能得史兄弟推崇的,自然是个了不得的,就不知他现下何处?有机缘倒要认识。”史进叹息道;“他早去了!”
吴昊听了这话,也感意外,说道;“提到史兄弟伤心处了。”史进答个;“无事。”又问吴昊道;“先生名‘昊’,是哪个‘昊’字。”吴昊回道;“昊天罔极之昊。史兄弟可知当今西夏景宗皇帝李元昊也是这个昊字。”史进‘哦’了一声,道;“这倒不曾知晓。”
史进此话倒是实情,家乡里常听宋夏交恶,只是乡野之地,消息闭塞,知之甚少。当下饶有兴致的问道;“闻西夏年年叩我大宋边关,实不知是怎生得个祥情?”吴昊含笑问道;“小兄弟可想知道?”史进点头道;“身为大宋子民,当然是想知道我大宋的安危近况。”吴昊回道;“这倒可以慢慢相告、”
吴昊话犹未了,便见一中年大汉上了红桥,拽手脚朝亭子这边行来,那人近前,史进见是个浓须大汉,三十相貌,双目炯炯,神情甚清冷高傲。只听那大汉开口,却是对吴昊道;“先生悠哉得很哩。”吴昊礼道;“请教阁下姓名?”那汉道;“小人微末之人,先生自然不识、不过小人的来历,先生或可猜测一二。”
听这话语,吴昊皱眉头,说道;“这倒奇了,阁下不说,在下又怎会知晓了。”那汉道:“既然先生推说不知,那小人就代阎大人再罗唣了。”当下报道;“小人范良水,奉阎都知之命,特来相请先生的。”吴昊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家大人三番相请,不才受宠若惊,只是不才早无意那功名,还是有烦使者回去转告你家都知,就说山野村夫,生性庸懒,况才学浅薄,不堪大用。”听得这话,范良水脸色稍变,大睁了眼睛,沉声道;“先生此话不由衷,想先生在山水林里留下笔墨,难或不是为了功名,先生拂阎都知好意,话说得好,一而二再而三,先生固执了。小的不好交差无事,可都知的脾气、也非我等办差的能够琢磨得了的。”
史进一旁,见有胁迫意思,看不过眼了,便那岔口道;“请人便请人,哪有人家不愿意,硬勒着去的道理。”看是个多舌的,范良水脸上现着不快,当时便怒道;“这厮甚么东西,敢跟本大爷叫话。”史进正待再说,一旁吴昊却使了个眼神儿,摇头示意,并对那范良水陪说道;“使者休恼,他是我好友。”
范良水听了,脸色才稍有缓和,道;“黄毛小子,今若不是看在来请先生、瞧先生面皮,定要在你这黄口身上留点印记。”话罢了,吴昊便接道;“在下还有事情要做,使者赎罪。”见有逐客之意。,那范良水鼻子‘哼’一声,又不好生嗔,不便呆时,只得说道;“先生还需斟酌,再思量了,莫要让都知恼怒才好。”说罢,拂袖了去。
待范良水离去,史进问道;“先生,他们都是些甚么人,怎这麽恶煞?”吴昊道;“他们是正法堂的人。”史进沉吟道;“正法堂。”吴昊也无隐瞒,直言道;“正法堂便是朝廷从各府县衙门里调得力捕快,立正法堂,由朝廷直接掌控。”史进道;“阎文应又是何人?”吴昊道;“内侍副都知阎文应,乃天子红人。”史进道;“为宦官者,如何有权,我闻太宗皇帝定祖宗格法,不令宦者预政事。此高出前古,防微杜渐,诒谋万世之良策。”吴昊道;“他的事,日后再祥告吧。”随岔那话题,又说道;“此际我却令有事要问小兄弟你。”史进道;“先生有事尽管问来。”看吴昊似有心事,又半会不见问来,史进忍不住问道;“先生怎不问了?”
闻提醒,吴昊醒悟,便那哂笑着开口道;“看你急的,我是想问,兄弟为何不改个称呼,莫要再这么叫先生了。如不嫌弃,便喊我一声吴大哥可好?”史进‘哎呀’一声,自责道;“你看我。”接着便是精神一爽,欣喜着言道;“小弟正求之不得了。”当时便改口叫了声;“吴大哥。”吴昊自也回喊道;“史贤弟。”当下,二人便在这瑶池阁中撮土为香,对天遥拜,拜过那九天诸神,自此结为异姓兄弟。
拜毕起身,两人心中均是欢喜。吴昊道;“贤弟今日到此,欲往何处去?”史进道;“不瞒大哥笑话,小弟今日只是恰巧路经此地,并无他处。”当下也将家里家外,诸般遭遇,对吴昊备说得一遍,只隐去了快活林中巧遇李天才一节。待听罢,吴昊惋惜了道;“贤弟言语中那吴秀才死得冤枉,当真是可惜了。”史进也有自责道;“是我害了他!”吴昊正容驳道;“贤弟此言差已,贤弟何来害人之心,更无有怪责,要怪便怪这苍天不仁、黄天不佑。要怪也只能怪秀才他太过执着,不善通变。”
二人叙话,直至日头平西,吴昊道;“天色也不早了,贤弟既没甚么去处,恰好大哥的家离此不远。贤弟便在大哥处盘桓些时日。”史进暗道;“吴大哥诚心待我,我若出言相拒,反辜负了大哥的一番美意。”当下便无推辞,点头答应了。
且说史进随着吴昊离了瑶池阁,沿湖边约莫走了五里多路,至一处大院门口停下。吴昊自去敲门,不一会儿,开门缝里探出个老苍头,顶了个乌毡灰帽。见是吴昊,那老苍头即敞门迎出,只这口里却有抱怨道;“公子缘何这晚才回,老夫人正要使唤老奴寻你去。”吴昊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麽。”随引史进与这老苍头见了。原来老苍头乃吴昊府上管家,名叫吴奇。
待随吴昊进了门去,史进见院内翠绿欲滴,尽是些还未结得硕果的斩蛇剑。沿廊子向前,恰正堂门里出来一个身着淡绿对襟,模样儿俏丽的妇人。那妇人迎前,便对吴昊,道;“官人回转了。”吴昊点头,引身后史进来见,道;“是我新结识的个好兄弟,史进史兄弟。”妇人听了,礼貌道了个万福。吴昊指妇人,道;“这是拙荆柳氏。”史进忙也作揖回礼。叙礼毕,吴昊引史进厅上说道;“寒舍简陋,就委屈了贤弟在此住下了。”
二人叙话里,史进听西厢屋子里传来沙沙纸声,更夹了棒子的敲打。史进好奇,问道;“怎生了吵闹?”吴昊笑道;“此雇的几个杂役在宅子里正替大哥做活。”说罢,便邀史进同往那看。
吴昊引路,史进跟随,到西厢房里,史进看有五六杂役正忙活着,见有拿泥刻上字迹儿、见有取火烧泥,以使坚固的,见有取干泥置铁框中排列,上敷一层搀和纸灰的松脂蜡。史进见此新奇,吴昊道;“此胶泥活字印书。”史进道;“小弟只知有雕刻印书,未曾听得过胶泥活字印书的。”吴昊笑道;“所以我就说贤弟你与那吴秀才不善变通,岂不闻世间万象,‘变则通’。”
史进闻听得这番话语,只觉得甚有道理,再细观得那些个杂役做的这新奇物事,自比较家乡时瞧见卓婷做的那雕版印书不知要强上几多倍哩!正看时,吴昊告诉道;“此京城一个叫毕升的人创造,大哥学了来。”又引史进至一排木匣前,抽开一个屉子,只见得里面一格格贮藏的净是制烧好了的活字胶泥。吴昊道;“大哥将它们分贮于此,每韵为一贴,将其排序,以备用时。”史进赞道;“今日到了大哥家里,才算开得眼界,始知天下之大,端的是无奇不有!”吴昊笑道;“与此怎算得惊奇,贤弟随大哥这边来,当有更惊奇的与贤弟你看哩。”说罢,领史进出来厢房,径往隔壁一屋子前停下。史进看时,只瞧见这间屋子与其它的厢房并无二致,唯不同的是这间屋门上使着把胳膊般大锁锁着。不待使唤,那管家吴奇便身后取了钥匙,向前来开了大锁。
待入了那屋子,史进打眼望去,见是个藏书房,只是这目光所及,竟都是些只闻其名,不见其书,当得起千金难求的旷世奇书。但瞧那《六祖法宝坛经》、《黄帝天机经》,王诩的《鬼谷子》、黄石公的《素书》印本、此书中精品,不想今日此处得见。吴昊问道;“大哥这满屋子的藏书如何,可入得贤弟眼睛麽?”说着便自从那书架上随手拾起一本,对正惊奇当中的史进又道;“此书名为《武经总要》,贤弟你可知它是一本甚么书麽?”
史进摇头,坦率回道;“还请大哥教我。”吴昊道;“此乃兵书也。”史进道;“小弟之前怎未曾听说过,世间便还有这麽一本《武经总要》的兵书存世?”吴昊道;“此乃一部官修兵书,乃当今赵皇帝效以往官修正史,专门设局,由翰林学士丁度与曾公亮总领一班通晓军事的文人编撰。只它还没有编著完成。此书卷帙浩大,体例完备,内容繁杂,非之前任何一部兵书所能比拟。”
史进听了,也是赞叹道;“好一部天下奇书。”吴昊点头接道;“确实当得起天下奇书四字。此书前有选将料兵、大军编成、行军宿、古今阵法、步骑兼用、城邑攻防、水战火攻、天下兵器、且配有图文,详加解说了诸如边防各路州的方位四至,地理山川、河流关隘。后有阴阳占候等等。另有参照古今兵法、叙历代战例、比对用兵得失、总经验教训。”
见这说了,史进欢喜道;“吴大哥,此刻是敌西夏与我大宋战事正酣,有得这本兵书,想是敌李元昊便不敢再小视与我大宋了。”吴昊听了,自开怀大笑,道;“贤弟怎忘了战国七雄,赵之大将赵括纸上谈兵,终至血流漂卤,长平惨败之事。《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载;‘赵括自少时学兵法,言兵事、以天下莫能当。尝与其父奢言兵事、奢不能难、然不谓善。”
说话至此,正吴昊停歇之际,史进即接来道;“‘括母问奢其故,奢曰:‘兵、死地也,而括易言之。使赵不将括即已,若必将之,破赵军者,必括也。’”话毕,两人相视而笑。待笑罢,史进又道;“长平惨败,其罪也不全在赵括。想那赵括受王命不得不战,赵国迫与战场形势,未及思量,仓猝寻秦军决战,战则至败,此其一败也。此战系两国力较量,秦出举国之兵与赵争雄,战场之上,更无所不用其极。反观赵国,则瞻前顾后、心存侥幸,仅凭了一将之力抵抗强秦,焉能不败。此其二败。临敌决战,赵皮牢、晋阳二军裹足不前,延误战机,此其三也。有此三项,缘何无败。”
吴昊听了,随问道;“倘若贤弟为帅,你当何以抵御?”史进耸耸肩,道;“后人早已明了当年之事,既已明了,岂可以今日谋略还复当年情形。”略微沉思后,还是道;“倘若大战初期,指挥得当,或可一搏。大军退守,以集聚力量,待秦军分散了再寻机而动。或坚守营垒,侧击秦军、断敌粮草,或出一精锐攻秦之要害。或南下临汾、安邑,攻秦土。倘要决战,当以消耗秦军,令其疲乏自退,临敌制变,辅以诡道。防敌困,争沁水,守秦岭,护源泽,保粮道。此皆紧要。谨慎用兵,或可不致这长平之痛。”听此言语,吴昊心神大爽,赞道;“未料贤弟还有此般高论。”一时连道数声赞叹道;“贤弟大才、贤弟大才。今日交得个好兄弟,当真乃人生第一快事。”又倚这畅快兴头,手指了满屋子里的书道;“贤弟也是爱书之人,大哥宅中之书,贤弟尽可阅之。”史进听了,连忙起身致谢,各各欢喜。
二人与这藏书房内纵论古今,畅谈兵事,坐里谈论正浓时,吴妻柳氏推门入屋,向前来,先是对史进行了礼,史进亦起身回礼,礼罢,柳氏对吴昊告禀道;“饭菜皆已备好,官人可请叔叔至客厅里用膳了。”闻了这言,吴昊顿省悟了,自责道;“看我,光顾着说话,怠慢得贤弟了。”史进连忙回道;“哪有哪有。”吴昊道;“贤弟、我俩这便去填饱肚皮,赶回头再聊。”说罢,便挽了史进的手,出了藏书房,又唤管家吴奇来锁了屋子。
二人转到厅堂内,见一张松木八仙桌上,早摆得七八道菜肴,也是有鱼有肉。吴昊招呼史进坐下,又遣柳氏去唤来吴奇来,一并坐了。待各落席坐定,吴昊当先提起酒杯,劝史进酒道;“今日结识了兄弟,大哥心中欢喜,来,我敬贤弟。”史进提杯起身,道;“小弟平素从不饮酒的,今日冲着我与大哥相识,我便饮了这杯,我敬大哥。”
史进言罢,也举起杯子,掩了那鼻,仰起那头,半响才尽。吴昊一笑,也吃下这了杯酒。二人饮过,管家吴奇也来劝道;“史公子既沾不得这酒水,老奴也是不劝,今日你与我家公子结义,老奴便借了这喜庆日子,只敬公子这一杯。”史进见说了,便提杯子,道;“我敬吴伯。”又一杯下了肚肠。
待史进饮了这杯后,吴昊说道;“酒乃瑶池玉液,洞府琼浆,贤弟却无这喜好,当真是可惜了!”史进道;“小弟天生就不善饮酒的,一闻得这酒味就晕头,之前也曾壮了胆儿,勉强吃得几杯,却终是涮不来这酒量的。”吴昊取笑道;“都说不吃酒的男儿当不得好男儿、”话犹未了,柳氏即岔过话来,责备道;“谁说男子便一定得善饮的,谁个又如你贪这酒吃如命了。”
柳氏说过此话,便转头对史进道;“叔叔休听他胡言,酒乃穿肠毒药,并不见就是个好事儿。”话里头又夹了一大快熟牛肉放史进碗里,招呼道;“来、吃这个。”史进忙至谢道;“谢大嫂,我自己来、自己来。”吴昊见了,一旁取笑道;“如贤弟这般婆妈,大哥我便不说男儿与否,可贤弟你也别这么个小娘子模样扭捏才好哩!”
说笑过后,又匆匆了几杯,吴昊见史进的确不善饮酒,遂也没有勉强,自顾着与管家吴奇畅饮。这头柳氏自与席上陪着史进,边吃时,间之闲扯些平日家居,零杂里琐事。
柳氏道;“嫂嫂家虽不算甚么大富,也无甚么山珍海味拿来招呼叔叔你,只此粗茶淡饭,还请叔叔莫要见嫌才好。”史进道;“嫂嫂快莫要这麽说,小弟自长这么大,尚是头一回吃得这么可口佳肴,已然是很满足了。”吃喝半响,史进道;“嫂嫂与大哥,情深意笃,恩爱有加。瞧在眼里,好生得羡慕。”
柳氏笑道;“叔叔一表人才,年岁当时,可有意中人否?”见问来,史进含糊道;“我、我,还没呢。”一旁吴昊听了,也有‘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贤弟可不实在,瑶池阁中,你对大哥道的那卓家娘子可好。”闻听此话,史进红扑扑脸面,羞里言道;“大哥莫要笑话我了。”只此一说,竟又惹了个满坐欢笑。
吃罢晚膳,天色已晚,吴昊道;“今日结识贤弟,愚兄心中欢喜,今宵正好同榻,抵足而眠。”于是携了史进,径去得客房共寝了一夜。次日,史进自在藏书斋间壁书斋内阅览藏书,吴昊进来,闲聊一阵,女使琴儿来唤吴昊,道;“老夫人请官人去后园草堂。”吴昊听了,暂离了史进,自与琴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