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六日2031时源生镇多摩川町K之馆。
凡妮莎躺在沙发上,痴痴的望着天花板。
刚开始是想哭的心情,不过现在已经平息,只有无可耐何的倦怠感支配着自己。
真是个打击。他总是蛮横粗鲁又不讲人情,还以为他根本就不把别的女孩子放在眼里呢。
“(没想到那家伙竟有那样的女朋友……)”
果然是自己太傻了。她想。
只不过曾经共渡生死关头,自己就对他多了一分注意,想为他打点事情。又一厢情愿地认为“只有我愿意去了解他的优点”,就在那边沾沾自喜起来。怎么这么傲慢哪。人家一定觉得我是个又难看,又丢脸的女孩。
她拿起手边的小镜子,端详自己的脸孔。
“真够丑的……”至少,看在她此刻的眼里是丑的。相较之下“(那个女孩子好可爱啊……)”
闪闪动人的银色长发,配上一对灰色的大眼睛。那像是妖精般的微笑,看起来仿佛花式溜冰或新体*的选手似的。自己是怎么样也摆不出那种气质的。
而且那个情况怎么看也像是做完“某件事”之后的样子。洛克昨天的失约,一定也是因为跟那个女孩在一起吧。什么工作,骗人。拿那种借口一整晚,呃,跟她这个那个的。到了早上洛克去上学,那女孩便一直在他家睡……
这份想象中虽然有些微的矛盾点,现在的凡妮莎却没有查证出来的客观性。
“(他们因为什么关系才认识的呢……)”
死去战友的女儿之类的吧。或是像我这样,以前曾经被他帮过或救过的人吧。总之一定是戏剧性的邂逅。好像之前看过的007最新片那样。说不定比两个月前我跟他那样的邂逅还要浪漫感人得多……
这些想象虽然毫无根据,现在的凡妮莎却没有找出反证的那种冷静。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可能跟那个女孩在吃饭吧。围着餐桌,开心地谈天说地。说不定深情的四目相对。还甜甜的说一句“好喜欢你”。
就在同一时刻。真正的洛克是满脸阴沉,正在自家收拾恐怖分子的尸体;凡妮莎不是神仙,当然不会知道这一点。
她打开电视,关掉,又发呆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门铃响了。
“(什么嘛,这么晚了。真是……)”
凡妮莎懒懒的从沙发上爬起来,考虑要不要假装不在家还是怎么样,最后仍是走去应了门。
她没先看看来者便开了门。却见到洛克面色凝重地站在面前。那个女孩也在,而且脸色比洛克更凝重。此外还有一个陌生少年还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搞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凡妮莎劈头就问。
“有麻烦。让我们躲一下。”洛克板着脸说。
气鼓鼓的嘀咕过了,“又给我找麻烦”跟“关我什么事呀”之类的也抱怨过了凡妮莎却还是规规矩矩的给访客们冲上了茶。说她是教养良好呢,还是单纯的做人太好?总之,她就是有这种优点。
但是,总结地听完事情之后,凡妮莎的脸色却还是阴暗的。
“意思是……”咚的一声,她把茶杯放在餐桌上。
“你们被奇怪的恐怖分子追杀,原因就出在这个莫名其妙拽得不着四六的家伙身上?”凡妮莎说的就是一郎。洛克原想将他丢进浴室里,但是凡妮莎不愿意,只得把他安置在身边。眼下的他虽然表现得很安分……
“然后,你说这边这位是你的上校长官?”就是那样。“……我知道你是那种不会撒谎的人啦。但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吧?”一郎就在旁边,自然不可能把黄昏的内情和组织结构说得太清楚也因为如此,凡妮莎听得模模糊糊,看来要说服她还差得很远。
“你姓葛兰森是吧?几岁呀?”十六岁。不过,再半年就十七岁了。“卡琳答完,啜了一口茶。现在的她除了T恤以外,还多了一件松垮垮的工人裤,勉强用皮带把裤头系在腰上。
“十六岁的女孩子?潜水艇舰长?我也是看过‘猎杀红十月号’的耶。哪个舰长不是像史恩康纳莱那样老练风霜啊?这种小女生顶多当个收发电报的基层小龙套罢了。”这话实在说得太刻薄,但卡琳只是深有同感似的点头喃喃道:“说的也是呀……”可是,这是真的。“告诉你,你跟这女孩子……哎,我是想不出你们是什么关系啦。可是天底下还有仁义这回事吧?现在是你们来麻烦我,还跟我撒这种谎,这像话吗?”来这里果然是失败之举,洛克顿时大感后悔。
常言道,烛台下是最暗的地方。他本以为躲进这么近的凡妮莎家里,敌人至少不容易发现这个地方,又以为把事情经过解释清楚之后,凡妮莎也会接受才是。现在想来真是太天真了。
卡琳也不勉强解释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只是静静地喝茶。看起来好像不打算助洛克一臂之力的样子。自从洛克说“我们要去凡妮莎家”之后,她的态度就莫名变得冷淡了许多会是想太多了吗?
“上校……上校?”出声叫她,也没有反应。不。过了数秒,她才像是注意到有人在叫自己似的,抬起头来。
“啊,在叫我是吧?什么事?”看见她的反应,凡妮莎的疑惑好像更深了。洛克焦急不已的说:“……能不能也请上校跟她解释一下?”解释什么?“就是上校的身份和经历。”好的。呃……我是强袭……潜水舰是吗?的舰长,就是上校,洛克的长官。是的,是真的。凡妮莎小姐。“洛克觉得自己的背正在猛地冒汗。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的自我介绍做得这么拗口生涩呢……?而且还蹦出“洛克”二个字。那里面不只包含了熟稔,还有某种说不出的恶意。难道自己曾对她做过什么失礼的事情?
“上……上校。”有什么欠缺的吗。克鲁斯中士?“这回又是那个优雅的微笑……却是个有所意涵的笑容。
“……不……总之,凡妮莎,事情就是这样。”是哦。好啦,我接受啦。“凡妮莎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好,一点也没接受。
“反正我这个人很会忍耐啦。既然你们要这么说,我就当作事情是这样吧。再来,还有一个问题。”凡妮莎凌厉地朝一郎一瞪。
“这个刚才就一直笑得很恶心的家伙……是谁呀?你们看,什么德性,一看就超不爽的。”对不起哦,凡妮莎-法郎索瓦小姐。“一郎静静地答道,凡妮莎哼了一声。
“我看你一点也不像‘对不起人的态度’。而且别人端给你的茶,你一口也没碰嘛!”因为我不渴。“凡妮莎”磅!“的重重敲了一下桌子,卡琳吓了一大跳。一郎也有些显露微乎其微的惊讶。凡妮莎半个身子探过餐桌,斜吊着眼睛看着对方。
“是礼貌问题。”声音中有一股奇妙的魄力。
“给我喝下去。这种茶可不便宜。”如果我说不要呢?“冰箱里有多到让你晕倒的DrPepper。我会喂你喝到哭着求我住手为止。”……“我说真的哦?”一郎拿起茶杯喝了一点,意思意思。
“这样你满意了吗?”……真不可爱啊真想看你爸妈是什么德性。居然可以把小孩养得这么骄纵。“凡妮莎此话一出,一郎的眼神刹时变得阴冷。洛克摆出架势,以为他又要发作,结果却没有。他只是拿一双晦暗,刻薄的眼睛凝视着凡妮莎。
没想到她却一点也不为所动,神情还像是个发现敌军弱点的将军。
“哼,生气啦?别开我妈咪的玩笑想这样说吗?”我……没有妈妈。“听见这句话,凡妮莎沉默了一下下。
“好巧耶,我也是哦。那个洛克也是。该不会我们这种人的世界都只有自己吧?”……“好像虽不中亦不远呢,我说对了吧。看就知道你一脸爱撒娇的样子嘛。唉呀,你的家庭环境一定够糟的了……”唔……呃……啊啊啊啊!!“一郎的眼神开始失去焦点。他发出异样的呻吟。看样子是开始了,洛克想着。虽然不知详细症状为何,不过他的攻击性应该是被某种感情所引发的吧。
“啊啊啊啊啊!!”一郎失去理智地跳起来想扑向凡妮莎,被洛克从旁一把按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我,我要杀……哇啊啊啊啊!!”一郎被拖离餐桌,一双脚乱踢乱踏。这时的凡妮莎虽然瞠目结舌地看着一郎抓狂,手里却已经比了一个得意洋洋的V字。
“抓狂了。我赢了。”洛克一面将激动的一郎按在地上,一面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就不要来了”。
就在他压住一郎,抓到他的左臂时“(……?)”
洛克注意到一郎的左臂有一点硬硬的。不,若只是普通的硬块,他应该不会留意到才是。好像是某个更硬的棒状物。若不是洛克熟知人体骨骼,可能会以为自己只是碰到普通的臂骨而已吧。
一郎的手臂里埋了某样东西。
洛克用手刀朝他的后颈一劈,利落地使他昏迷。否则他这么激动,根本就没法检查。
“上校。”这一次卡琳立刻站起身来。
“怎么了?”看看这个“他把硬手臂亮出来,卡琳用指尖按了几下。还没有充分确定那种感觉,她的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原来如此。真没想到。”您知道这是什么吗?“是的。这是讯号器。它会每隔几分钟发一个电波告知所在位置。这是用来监视在户外服劳役的犯人用的。而且……它的零件几乎都是以聚酯纤维和矽为原料,难怪之前查不出来。”卡琳开始说明的时候,洛克已经将微型冲锋枪拿在手里,进入备战状态。敌人已经知道这个地点,什么时候会进攻都不奇怪。
“怎么了?”凡妮莎一脸惊讶的问道。
“问题严重了。窗子跟玄关不要靠近。”他将意识集中在室外。没有敌人的气息。也许因为第一波攻势结果太惨烈,对方也慎重起来了。搞不好敌人在等待增援“呃……”干吗,凡妮莎?“虽然我搞不清楚,不过你们说他手臂里有装东西是吧?”对,是讯号器,会泄露我们所在地。“洛克回答,语气有下急躁。他在口袋里摸了摸。
“上校,你能取出来吗?我这里有刀,还有吗啡。”也对呢,只有这么办……可是,我没有外科方面的知识。“那么,我来。”消毒,切开,取出,缝合。敌人会不会给我们这么多时间就是个大问题了。可是只要带着一郎一刻,就得早一步使这个讯号器失效才行。
“那个……”洛克已取出了抛弃式针筒,凡妮莎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肩头。
“干吗?现在很忙。”只要破坏那个讯号器就行了吧?“对呀。麻烦你别插手。”卡琳代替洛克回答。
“有更好的办法。我家的微波炉比较大,要不要用用看?”听见凡妮莎的话,洛克和卡琳互望了一眼。
微波炉的门框后面有个小洞,用筷子抵进去压着,就能骗过安全开关,这么一来便可以在开着门的状态下启动微波炉了。
将橡胶隔热垫那是绝缘体挖一个洞,包在一郎的手臂上,只让讯号器的部位露出来。准备妥当之后,再帮不省人事的一郎弯起手肘,整支塞进微波炉里。
“应该只要几秒就行了。”OK那我开罗。“凡妮莎转动计时器,按下电源。短时间即可破坏精密仪器的微波,开始向手臂里的讯号器进攻,数到五之后。
“我关掉罗。”她将计时器扭到0的位置,一个清脆的叮声响起。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里面的讯号器已经被破坏了。
“这么乱来的做法……我从没听过。”卡琳会感到意外也是难免。要是一不小心,一郎手臂里的血液可能会沸腾。
“不过。这就得救了吧?”话是没错……“卡琳好像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起初面对凡妮莎时心底的那一份优越感说的难听一点,甚至有意侮辱她的那种态度如今都拿不出来了。而且,连这种初步的物理知识都慢人家一步,似乎也重重打击了她的自尊。
“说得救还太早了。”洛克站在门口说道。
“对方知道讯号器失效,一定会马上进攻的。我们得立刻从离开这里。”……可是,如果这个地点外泄了,玄关以外应该已经受到监视了吧。“要避免无谓的战斗,就得在不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离开这幢大厦。
“凡妮莎。阳台有没有火灾用的紧急出口?”地上的那个洞吗?有是有……“从那里逃吧。”洛克将一郎扛在肩上,往阳台走去。卡琳跟在他身后。
他先不走出落地窗帘,专注地观察外面的动静。从对面的大楼感觉不到有人在监视这间房子。所以敌人对阳台这里的警戒就当做还没有吧。
伏低身子来到阳台之后,只见地上嵌了一块四方形的板子。打开它就可以爬到下面的楼梯去。
“要走了是吧。那就拜拜罗,小心点吧。”凡妮莎说道。她似乎是来送行的。
“你在说什么。你也要来。”啊?“要是留在这里,敌人也会攻击你的。”敌人或许会为了问出洛克等人的下落,对她严刑拷打。
“等一下?跟我没有关系呀?!”是没错,不过抱歉。我不小心把你卷进来了。“别开玩笑了……!为什么我要陪着你们干这种私奔似的事情呀?!你会不会觉得你们……太过分啦!”凡妮莎抗议的声调几乎传遍左邻右舍。
“凡妮莎。我刚才也说过了,我们是……”好好好!我不想再听你那些蹩脚的借口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啦,你就管好自己,照顾好你的女朋友就好了。“凡妮莎变得无比顽固。洛克不知该怎么说服她才好,急得一筹莫展。
“凡妮莎小姐,你误会了。”卡琳插嘴,打破这个短暂的僵局。
“克鲁斯说的是真的。把你卷进来实在是很抱歉,不过我们必须请你同行。你的人身安全也是‘黄昏’的期望之一。”一反于之前的娇柔姿态,此刻的卡琳显得威风凛凛,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可不是在开玩笑。当然,凡妮莎也明白。
“……那,可是,刚才你……”刚才是我玩笑开过火了,我向你道歉。也许你很难相信,但我真的是他的长官,拥有管理数百名队员的身份。“……”‘黄昏’是个极为特殊的组织,请你相信。“凡妮莎看看洛克,又看看卡琳,再望向一郎。的确,这种情况,这样的组合实在很不搭调,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单纯……也许是想到这一点,她不情不愿的点头了。
“虽然我还是想不透……反正跟你们走就行了吧?走就走嘛……真是。”谢谢你。那么克鲁斯,我们走吧。“是。”洛克暗自在心里抚胸宽怀。“等会敌人闯进这里,搞不好会干出很多无法无天的事”这句话好不容易忍住没说。
“等我一下。要出门得拿点东西”没那个时间。“带个PHS总行吧?我等会儿想请布蕾雅帮我录连续剧。”凡妮莎返回卧室,马上又回来了。
打开地板,洛克先走下楼梯。凡妮莎和卡琳把一郎的身体塞进洞口,让下面的洛克接住。接着她们再下去。卡琳不知为何有些慢吞吞,只得让洛克和凡妮莎扶她一把。
楼下的住户好像没注意到洛克等人。客厅里的电视机开得好大声,原来是在看棒球转播。八局后半,二出局满垒。四比一“……哇。阪神会赢。”侧耳偷听电视的凡妮莎发表感想。
“再往下走一层吧。”以同样的手法,他们继续走下阳台。
这一家没开灯。好像没人在。洛克万幸地打破落地窗,走进屋子的客厅。背着一郎,他在黑暗中走向玄关,打开门锁,小心地拉开五公分,向外观望。
大楼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漆成黑色的小箱型车。窗子是美真玻璃,所以看不见后座。驾驶座上有个男人。虽不能判定是不是敌人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这里。
“走吧。”洛克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微拱着身体走出共通走廊。凡妮莎和卡琳跟在他身后。走下逃生梯之后,跨过一楼走道的栏杆,钻进后院的灌木丛里。
“呀……”跨过栏杆时,卡琳绊了一下,向后仰倒在地上,洛克和凡妮莎想扶起她,她却说,“没……没关系。”她挤出声音说着,眼里虽然含着泪,看起来倒没有受伤。
“……那,接下来要去哪?”从绣球花丛里探了探附近的动静,凡妮莎悄悄的问道。
“我正在想。地点要是选错了反而引人注目……”哎,也是啦。“卡琳莫名地消沉起来。凡妮莎瞄了她一眼。
临近的停车场里停放有黄昏名下的车辆,但现在应避免驾车行动。自白天的事件之后。警方应该已经加强戒备,可以想见一郎已遭通缉。
“这一带有没有你熟的地方?最好是避免把别人卷进来的。”从基础战术的观点,洛克把地理条件开出来。凡妮莎像是立刻便会意过来似的,灵机一动的指着夜空。
“啊,那样的话有个好地方耶。”哪里?“学校。”不行。马上会被发现。“敌人应该会翻自己和凡妮莎的房间。没两下就会知道都市高中的所在地了。
“不是。我是说另一间更近的高中。”六月二十六日2107时源生镇比利港码头。
戴肯恢复意识之后,立刻对自己的身体做总检查。
神经系统好像正常。因为他全身都感觉得到疼痛。
骨骼也几乎没有异常,只有肋骨有小部分裂开;早那之下的肝脏也受到撞击,但还不算是攸关生死的重伤。背部和双手有六处较大的撕裂伤。虽然造成该伤口的玻璃碎片已经取出,出血已经止住,好像还是流失了不少血液。
结论是尽管有所消耗,离死还久得很。
“(……这里是船上吧?)”
这是一艘停泊在港中的船。静静的波浪声,钢架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听觉好像也没有问题。
判断身边没有别人之后,戴肯才睁开眼睛,略略转动脖子。强烈的痛楚传遍整个右半身,但他却视若无睹。
他正在一间琥珀色的小船舱里。
粗糙的床。裸露在天花板之外的白热灯泡。钢架和墙上都生锈了。床对面有一扇铁门,不过想也知道是从外面上了锁的。
有人把他的右脚踝和床架铐在一起。他抬起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算是给包扎过了。长裤还穿着,上半身裸露。结实的肌肉上缠了好几圈绷带。
真是不熟练啊,戴肯这么想着。看来把自己抓来的这帮人里,并没有专业的医师。
大约五分钟之后,门外有个声音。有人打开门锁,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在那间研究所失去意识之前,他们曾经交谈过。他记得当时有人唤她赛依娜。
“你好像醒了?”冰冷纤细的声音,令人联想到雪的结晶。赛依娜仍穿着橘色的*纵服。她有一张消瘦的脸,配上一头齐耳的短发。
“有事吗?”也不打算起身,戴肯就这么躺着问道。
“想跟你谈谈。”如果我是你的话,是不会做什么无用的交谈的。一定会直接杀了扔进海里。“那随时都办得到啊。”她冷冷一笑,靠在门边。
“……你的部下真优秀。打倒我们的三个追兵,之后就消失了。还带着你的女秘书跟一郎呢。”女秘书“指的应该是卡琳-葛兰森吧。
戴肯于是判断,上校和焦伍长还是带着那名少年逃离了研究所。焦伍长一个人或许吃力了些但要逃脱,也不是不可能。
“看来真的是你的部下啊。那个克鲁斯洛克。”听见赛依娜的话。戴肯差点就要露出意外的表情。
原来是洛克。不知道焦伍长下落如何,但现在看来,卡琳是逃到洛克那儿去了。
“就算如此,你以为可以从我身上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吗?”我可没指望什么。你的伤势不用拷问多久,不到开口就会死了吧。“那又为什么救我?”我不是说了吗?我想跟你谈谈呀。况且你们是什么来历,也不是那么重要。“你怎么敢这么说。”我看你们跟警察或自卫队之间好像保持着某种距离。对事情的涉入也不太深,只做点和线的行动。每个个体虽然优秀,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这话意思是,他们不像政府机关那样,以充足资源为背景做有组织的行动。这正是黄昏的缺点之一。
“你倒是个挺优秀的指导者啊。”会吗?我认识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呢。“赛依娜爽快的承认自己是领导者。然后她沉默了片刻。
“你听过武泽征尔这个名字吗?”她问道。声音听来没有太多期待。
“没有。”他是个源生镇佣兵。从第一次钢魂战争的源生镇开始,然后去过很多地方。算是个身经百战的勇者吧。他也是侦察和野外求生技术的专家。“在第一次钢魂战争时加入提坦斯共和国军之后,他就回到了源生镇,开始某项事业。你猜那是什么?”不会是保险公司吧。“是福利事业呀。一个叫A21的怪名字的组织呢!”莫名地,赛依娜的话中有些自嘲的口气。
“目的是导正少年行为。而且还都是前科累累的少年犯呢。连续偷盗、过失杀人、谋杀、纵火、这个那个诸如此类……武泽征尔把这帮‘没有用的家伙’集合起来,丢到自己买下的无人岛上。在那里彻底实施斯巴达教育,传授他的野外求生和战斗技术。一开始反抗他的人,很快就服从他了。那里当然没有水电之类的,连粮食也没有,所以只有认真学习他教的东西,才能活下去。”会很有效呢。“戴肯说出了感想。
“对,很有效。他也不说爱呀爱什么的,只教学生如何在敌对的环境中找寻活命的手段,连如何有效杀人的方法都能教。就结果而言,学生们得到了‘自信’这项无形资产,再也不须要犯罪了。”那倒是不错。不过之后出了事吧?“对呀。电视台打听到训练内容,擅自潜到岛上,乱动远地仓库里的装备。结果造成意外,死了七个人。”赛依娜微微垂下眼。脸上的神情像是想起了某些过去。
“之后简直就乱掉了。媒体把意外原因推给我们,强力抨击。把我们当成恐怖分子的训练所。说什么虐待,又说是在做恐怖攻击的准备;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像我们全都是豺狼虎豹似的。警察也盯上门,搞到最后训练所就解散了。学生们的过去也全都被人挖出来讲。”她的声音里藏着冰冷的怒意。
“我的事情也是。说一个人渣父亲对他的女儿干过什么事的。”想来不是单纯的暴力,而是更丑陋的行为吧,戴肯也想得到,那个父亲已经不在这世界上,而实行它的或许就是某人。
A21。看来不是单单只有恐怖分子和激进武装民兵。
赛依娜大步的走到他身边,弯下腰去。她凑近戴肯仰卧着的脸,近到他几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
“你想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她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不知道。”想不出约略的原因,他便如此答道。
“因为你跟那个武泽征尔很像呀。”戴肯是新俄罗斯人和新爱沙尼亚人的混血儿,应该不会有新日本人长得像他也许是她感觉到相同的气息。
“就算是,你好像也还是不打算放我走。”那就要看你啦……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随便啊。”要是你被冠上骗子的罪名而遭到杀害,你的部下们想为你报仇的话你觉得怎样?会笑吗?“不会觉得怎么样。我已经入土为安。入了土还会想什么……”这个答案真无聊,还是杀了你算了。“她冷冷地,从腰际拔起枪来。
“我早说过这是无用的交谈。”对呀,真蠢。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呢。“从你的话来看,是报仇吧?”此话一出,赛依娜像是思索了一会儿。
“我们没有这么说过,只不过想为这个太粉饰太平的城市,染上一些我们的色彩罢了如果这种心情是报复,那就是罗。散布彻底的破坏,让恐惧的火烧光整个城市。就是我们想要的。”她的心灵受虚无所支配。其他成员恐怕也是。那不是短时间造成的,而是长时间累计下的冰冷愤怒。他们对这个世界有着根本的反抗心,单单是这一点便能策动她。这样的人,戴肯在这些年看得太多了。
赛依娜将枪口转向他。
“我一定会找出你的部下克鲁斯-洛克,然后杀了他。其他人也一样。然后夺回一郎。”
“为了λ驱动器,是吧?”丢出这个名词,是熟知存亡关头的戴肯所下的赌注。考虑到此后的事态,最好让她对自己和“黄昏”产生兴趣多些重视。这么一来,万一事有突然,才能确保安全。因为她会是个拷问的好对象。
看来对方是有点惊讶,赛依娜的柳眉微微动了一下。
“真意外,想不到你连这个也知道。”她把枪收回枪套,眼神超然的俯视他。
“对。比之前更有趣。”她转身去,走向船舱门口。
“对了”戴肯从背后叫住她。
“那个武泽征尔现在怎么样了?”赛依娜停下脚步。
“死了,在拘留所上吊。真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