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宗也拔出剑躬下身做出个半蹲的动作。这原本是一个很好的起势,夏挺却哼了一声,伏在丁一品耳边轻声说:“我说他是狗吧,你看这动作!”丁一品扑哧一声笑出来,还真是,远看越像。
韩老六却忽然一摆手,“稍等!”正要冲下去的临安府官差们连忙收势,疑惑的看着大管家。“我来给你们帮帮忙,助个声势!”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面黄色的小旗,朝空中轻晃了两下。
众人更加疑惑,这样就能帮忙助声势了?难道这老头会什么道法妖术,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姜太公的杏黄旗?小旗晃完山谷中并没出现什么风雷滚滚妖风阵阵的异象,只有几只鸟受了惊一般飞起来。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只见环绕小村的四周密林之中出现一队队兵勇,足有两三千人。把小村围得水泄不通。对面突出的一块山石之上,出现两人,正是孙剑和一个盔明甲亮的将官。
那将官举起一个红色的小旗晃了晃,在身侧竟推出两门火炮。丁一品直摇头,不会吧,对付十几个刺客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到此刻,临安府内有些有信仰的衙役才明白,这不是那老头招来的天兵天将。
正看着,轰轰的两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两团火球呼啸着落入小村里,炸开,立即有浓烟滚滚升起。紧接着一轮火箭雨点般的射下,村子里的屋顶柴垛立即燃烧起来。丁一品心里一紧,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但奇怪的是小村里竟然毫无动静,没有呼喝声,更没人跑出来,似乎是一座空村。韩老六皱了皱眉,拍了拍白光宗的肩膀,“该你们了!”
白光宗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我……我们!”得到的是一个肯定的表情。“这……我……万一!”
“放心吧,自己人还是分的出来的,火炮弓箭就这一轮,后面就靠真刀真枪了!”
白光宗还在犹豫,张宗苍却冷哼一声,“走吧!”抽出铁牌率先蹿了下去!脚点突出的树枝山石,几个起落就到了村外,展开身法左晃右晃杀进村去。其余人也不再犹豫,轻功好的就学张宗苍,不好的就找小路攀援而下,三十多人一窝蜂的冲了进去。不一会儿就交上手,喊杀声、金铁交鸣之声传了出来。
韩老六冷笑着转向夏挺,“他们就是狗!朝廷的鹰犬嘛!不是狗是什么!”夏挺像遇到知音般不住点头。
终于有人从村子里跑出来,看穿着是个农妇,但行动异常迅疾很明显身上有功夫。边跑边喊:“官爷饶命,我是良民啊!”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都是农夫打扮,举着些农具,形容狼狈,也是边跑边喊。在后面追出几个临安府的捕快,晃动着刀枪:“别让他们跑了!”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开弓声,一支长长的羽箭迅疾的射向农妇。农妇似乎也有准备,伸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向上格挡。无奈箭速太快了,刀只抬了一半羽箭已经斜斜的钉进胸膛里,直没羽稍。一丝血花溅起,农妇立即翻身倒地,一声呻吟都没发出。
丁一品抬头一看,正是孙剑举着他那张牛角弓得意的朝自己挥挥手。又搭了支箭,嘣的一声,刚跑到农妇面前正愣愣的看着尸体发呆的十几人中的一个汉子应声倒地。也是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咽气了!十几人从惊惧中惊醒,发一声喊:“拼了!”转回头轮着农具恶鬼一般扑向追到近前的捕快们。
捕快只有四五人情知不是对手,也大喊一声回头就跑,转瞬间所有人都隐没在烧的只剩断壁残垣的村庄里。
丁一品依然看着孙剑,他这才体会到什么叫深不可测。“孙老大真是好手段啊!”似乎是自言自语。韩老六点点头,“嗯,有你们俩,老头我可以安枕无忧了!”
说话间又有十来人从村后逃出来,向山坡上奔去,没跑出多远,一阵箭雨射下来。刺客们留了四五具刺猬一般的尸体,叽里咕噜的叫喊着逃了回去。
从此村里再也没有这样的集体行动了,但叮叮当当的交战声依然不绝于耳。临安府一方即使占尽优势也不可能轻易把对方拿下,尤其在性命相搏之时,金国人天生的血性就不是白光宗这些出身江湖的武者可比的了。丁一品以为韩老六用不了多久就得派兵进去绞杀了,但看他的表情一直轻松惬意,丝毫没有急切的意思。似乎没命令火炮箭弩一起开火,连同临安府一伙一同揍上天已经是很客气了!
突然,村口的一面矮墙轰然坍塌,尘埃之中滚出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大汉,爬起来轮动狼牙棒和随后追出来的两人战在一起。那两个也好不到哪去,帽子早没了,满脸黑灰,捕快的官服也撕的破烂不堪。哪像个捕快,还不如一个乞丐。
大汉的狼牙棒法没什么惊奇,经常和金兵交战的丁一品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是靠着过人的臂力和兵刃的沉重。但他的气力却相当过人,如此狼狈了,但是立砸横扫,动作毫不拖泥带水。那两个捕快的剑却根本不敢碰狼牙棒只是左右飘忽一击即退,而且单论武功而言,无论身法力量这两人也明显比大汉矮一筹。但却明显占着优势,逼得大汉节节败退。
丁一品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两人太擅长合击了,配合的简直可以说天衣无缝。一个进击一个策应,一个后退另一个就袭扰,步伐整齐进退得当。那大汉空有一身力气却像陷入泥滩之中,不一会儿手臂和肩头又被刺伤了两处,虽然并不重。大汉连忙急退了两步,想稍稍休息,可那两人又像膏药一般贴上来。
三个人且打且退,离村子越来越远。突然嘣的一声轻响,孙剑又出手了。大汉也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但也只是一愣,来不及反应长长的羽箭已经从腋下钉进身体,一样是没有呻吟就栽倒在地。两个捕快正追到近前,举剑刚要砍对手却倒了,正纳闷一股腥臭的鲜血喷出,正洒在脸上。这才看清钉在死尸上的那致命的羽箭,两人同时大喊一声,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转身就跑,一前一后逃进村子。连逃跑时都很默契。
丁一品不禁又望了一眼孙剑,计算着从听到弓弦之声到射中这一瞬间,要是自己正在全神贯注的和人交手应该能反应过来。
这时,又有人出了村,是一个使一把马刀满脸大胡子的金国人对阵三人。其中一个高高大大的一看就是白光宗,他的官服倒还齐整,但脸上也沾满了黑灰。另外两个都是一身灰衣,应该是“银剑门”的门徒。
这一组又是另外一番风景,银剑门的三人没有主攻,都是展开轻盈迅捷的身法,围着对手上蹿下跳一击即退,像三只毒蜂一般纠缠着金人。那个金国人只能挥舞马刀勉强支撑,身上几乎被长剑划得体无完肤了。
四人是从村子南面出来,没移动多远就到了溪水边。金国人似乎没注意岸边的湿滑,一脚踩空跌进水里。追击的两人也到了溪边,刚要下水,突然水面上射出两道水剑正打在二人脸上。两人视线被蒙同时一愣,一把弯弯的马刀探出来砍向他们的小腿。
只听铛得一声,原来是白光宗及时赶到,一个俯冲出剑架开了弯刀。他的师弟也反应过来,长剑一抖,对手来不及回撤的手臂齐腕而断,血花飞溅,带着手的弯刀落进水里。同时白光宗也狼狈的跌进水中。另外一人则纵身而起,像猎鱼的鱼鹰一般俯冲而下,一剑钉在水中。没有了手的断臂在空中晃了晃,无力的垂下。三人还不解气,又朝水里乱戳了一通,直到溪水染成红色才跳出来杀回村子。
此时已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村里的喊杀声才渐渐衰弱,最终完全平静。但并没人走出来,夏挺诧异的问:“都死了?”韩老六却冷哼一声,“不可能!太小看朝廷的鹰那个犬了!”沉吟了片刻,“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临安府全军覆没的话那就说明里面还有金贼!咱也不得不防是吧!”说完掏出杏黄旗摇了摇,对面的将官也举起红旗晃了晃,像暗号一般,正静候得兵勇们开始准备,一片窸窣的声音,应该是在弯弓搭箭。将官身旁的火炮手也开始忙碌,装填炮弹,火把也点燃了举到引信边,一切准备就绪。
一个兵勇走到孙剑前面,举起喇叭口喊道:“里面活着得人听着,如果是自己人赶紧通报一声!若是金国奸细,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排成一排走出来,不然的话就开炮了!”声音洪亮,在山谷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