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九愣了愣,说道。
“这十年间有没有无人认领女尸的记录呢?如果河塘没有,就要从这里找。”
他停了停。
“还有,那个掌柜的身世也要打听出来,还有他的小老婆和别人私奔,有没有报案?”
张捕头觉得有理,又马上让人去翻卷宗。
司马箜得意的转头看着鹿九。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
鹿九真的觉得司马箜大脑中毒不浅。
许琳琅提出想要去发现尸骨的地方看一看,李仵作立刻让小林带路。
小林刚才一直站在旁边端茶送水,经过了这一上午的事情,他对许琳琅的态度已经彻底改变,忍不住想要问问为什么可以从一具白骨身上可以看到这么多内容;他想要多听听这个仵作讲话,只是碍于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表现出来。
李仵作自然知道小林的心里路程,很多人当年都和小林一样,以为这个年轻女孩子徒有虚名。
到了河塘,张捕头派出来的人正在这里深挖。
小林看着他们四处查验,忍不住问。
“埋了十年的尸体,难道还会留下什么东西不成?如果有,也早就烂了吧?”
司马箜摇着扇子冷笑。
“看什么?当然是看地形了。”
小林不太明白什么意思,鹿九回答。
“这里周围空旷,树木稀少,杂草丛生,来这里埋人不可能不被人发现。”
“如果是深夜呢?”
许琳琅回答。
“晚上都有宵禁,深夜进出城都会有记录,如果是深夜出城埋尸,反倒好查了,必定会坐一辆车。”
小林沉默,跟在他们身后。
终于他忍不住问许琳琅。
“许仵作,你为什么可以从尸骨上看出这么多?我听说你能让尸骨说话,难道是真的?”
他停了停,不好意思的问道。
“我家世代仵作,我不相信鬼的。”
许琳琅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着鹿九和蒙着白纱的司马箜问道。
“你看他们两有什么区别?”
小林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听话的看着那两人。
鹿九虽然说是来帮忙的,但已经开始指挥张捕头如何挖塘,以免伤害到尸骨;他一边指挥,一边俯下身检查,衣服和靴子已经被弄脏,但他却并不在意。
司马箜怕被河塘的污泥弄脏靴子,站在杂草之上,始终高昂着头,手中的扇子不曾停下,脑后的白纱随风不住飘动;
一个不怕脏,一个爱干净?
许琳琅笑着指了指张捕头,又问。
“张捕头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张捕头先是指挥捕快们挖河塘,后来觉得鹿九指挥的好,就参与到挖的队伍中;时不时的嫌别人慢,推开那人自己挖起来,挖一挖,停一停,低着头不停的查看,一直跑来跑去。
和司马箜的区别很大,和鹿九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许琳琅又问。
“那他们现在如果是两具白骨,会有什么特征?”
白骨吗?
小林想象着这三人都是白骨的模样。
许琳琅在旁边说道。
鹿九看上去和张捕头无异,但其实还是有差别的,想到了会亲自取证,这种人擅思考,额头会宽而平坦,身体力行,下颌骨会有力;言行之间不会夸张,讲究真实性,为人平和,这种人的骨骼通常粗细均匀,不会出现长相异常的骨头;看他的一举一动,从头到脚都保持直线,从不松懈,骨头也不会变形必定是言行一致的性格。
这位系白纱的,一点点泥土都不愿意沾,想必也不会愿意像张捕头那样挥着锄头挖泥;看他站在那里似乎一动不动,但他站的笔直,杂草却没有下陷多少,必定是用了轻功,会轻功的,骨头也必定纤细、笔直,头昂的过高,性格傲慢;手因长期握着扇子,指骨上就会有痕迹。
而张捕头虽然人粗鲁了点,但对手下还是爱护的,从来没有什么架子,可能是因为出生贫苦,什么活都能干一点。
长期的体力劳作,会磨损骨关节,严重的还会变形,如果不慎受伤,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尤其是他低着头翻找,颈椎弯曲。张捕头的手经常按握刀把,手指发力的角度不同,自然和拿扇子的不一样。
他们性格不一样,就会导致面部骨骼的不同,什么样的性格就会有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久而久之也会影响到骨骼。
还有性格某一方面突出的人,也会体现在脸上,导致肌肉走向发生改变,久而久之也会影响到骨骼。
看到不同的人,就要了解他们性格上的差异,记住他们的长相,只有了解了活人,才能知道死人。
许琳琅说完,看着小林。
“尸体本身是不会说话的,但只要说话,都是真话。想要让他们开口,就先要了解活人;活着的人可以掩盖自己的痕迹,却无法抹去,只要杀了人,他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人人都说我爱尸体,只有看到尸体眼睛才会发光,是因为尸体不会掩盖自己,说出来的都是真话。”
小林沉默。
河塘挖了一上午,彻底挖了个遍,终于快要在放弃的时候防发现了另一具尸骨。
许琳琅检查后,确实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
关键部位的骨头看上去没有伤痕,勒死的可能性比较大。
鹿九心放下来一些,因为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加上挖出白骨的事情已经传出来了,很多人都过来围观。
捕快们向他们询问者是否有目击者的信息。
十年前的事情,自然很难想起来。
蒸骨完毕后,许琳琅证实女尸确实是被勒死。
晚上,去周边村子打听的捕快已经回来,没有找到死者的信息。
关于那个小妾的信息,也没有什么信息,不过鹿九并没有抱什么希望。
因为想要活着所以把女儿卖给一个要白头翁做妾,虽然说是因为生活所迫,也没有让女儿进火坑,但正常人家做了这种事都会羞愧的无地自容,所以灾荒过后也不一定还回家乡,即使回去也会通常都以女儿在灾荒中饿死为由向邻居们解释。
十年前的饥荒,让很多人来到城里逃难,饿死了很多人,虽然还没有发展到人吃人的恶劣程度,但人在巨大的灾难面前,很难做出善良的选择。
而张捕头翻阅了十年的失踪人口和宵禁出城,都没有可疑的记录。
那个砂石场掌柜,也没有对小妾和人私奔这件事报官。
还有无人认领的女尸倒是有,但都是一卷草席埋进了乱坟岗子,连块木头片做的碑都没有,无从下手。
司马箜坐在旁边一直摇着扇子,冷笑。
“要我说这老财主还是太善良了,居然还让他们在地府做了十年鸳鸯。”
许琳琅对他的话很不高兴。
“你别这么提早下结论,还没有证明这两个人就是那个逃走的小妾和她的相好,而且这老财主乘人之危,拆散了别人的姻缘,才会出现这种事情。”
司马箜摇头。
“你们女人就是这种,既想要钱又想要人。做了别人的妻妾,拿了别人给的救命钱,就要知道感恩,在背地里做这种见不得人事情,不是给自己招难吗?”
“假如你是这个女人的青梅竹马,或者你心爱的女人她遇上了这种事,明明是牢笼却无法摆脱,你会怎么做?你还会像这样说吗?”
司马箜冷笑,带着嘲讽的语气回答。
“我喜欢的女人,不会是这种女人,我不会喜欢这种带着一身灾祸的女人,再美我也不感兴趣。”
许琳琅转过头不再理他。
张捕头看他们争执,也不敢插话,只好等他们自动停下,才干干的咳嗽一声,问道。
“像这样没有什么进展,也确定不了尸体,该怎么办?”
鹿九在旁边回答。
“如果动用私刑,必定不止一个人知情,老财主兑场子走人,可不一定带着所有的下人们都走,要是他做的,我不相信能瞒的这么天衣无缝。”
停了停,鹿九继续说。
“只要杀了人,就总一天会被发现,所以我们现在只有一边等那个人出现,一边继续寻找,一个人只要在世上来过,就总有人会见过他,记着他。”
司马箜摇头。
“我们等不了,这件事只能让张捕头去办了,我们还有我们的事。”
明天,司马箜的眼睛就可以完全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