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了,鹿九算了算时辰,问许琳琅。
“许仵作,还需要多少时间?”
许琳琅用手试了试,拿出两个牛皮袋子。
“可以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把已经凝固了两个石膏脚印装进了袋子里,又用周围的杂草掩盖了一下原本的脚印,然后和鹿九他们下了山。
下了山,夜已经深了。
齐超忙了一下午,终于把所有人的行踪都记录在册。
正好到了饭点,老衙役非要在大家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肯做饭,但被那么多人看着难免紧张,一会忘东,一会又往西,还不让别人帮忙,乱了好一阵才把饭做好。
心情慌乱时做的饭菜,味道自然也让人难以下咽,不过老衙役觉得安全第一,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就是觉得许琳琅已经很久没在衙门吃饭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碰上了这个味道,十分过意不去。
捕快们虽然觉得难吃,加上面对鹿九心有余悸,胡乱扒了几口就放下碗回房了。
房中吃饭的只剩下老衙役、许琳琅、齐超和鹿九、司马箜。
老衙役最先吃完,等着洗碗,但又觉得坐在这里很尴尬。
许琳琅笑着让他今晚上休息,这些活他来干,老衙役本来还想推辞,但鹿九也发了话,只好回房间。
齐超倒是很坦然,还和往常一样细嚼慢咽,把饭吃完了。
鹿九和司马箜看他放下了筷子,也停下了手。
四人分别坐在一张方桌的四边,齐超正对着许琳琅。
他看着许琳琅,就像是在看一块木头,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在里面。
许琳琅并不躲闪他的眼神,齐超冷笑,看向鹿九。
“唐大人,你吩咐我的活已经做完了,记录你也看过了,衙门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你为什么杀人?”
“杀谁?”
“吕正。”
齐超微笑的看着他。
“大人有什么证据吗?”
鹿九也笑了。
“你刚才是在饭里下了毒吧?和今天你给我下毒的手法都是一样的。”
鹿九指着灶上的两口大锅。
齐超看着他,忍不住肩头耸动,他在憋笑,因为他觉得露酒实在是很可笑。
“你可以问问其他人,今晚上做饭的时候,我可是和他们一起坐在这里一直等着老衙役,亲眼看着他把锅刷了很多遍。”
鹿九不说话,只是把指着锅的手指向上抬,指向了正对着的房梁,那里已经被烟熏得发黑。
齐超不笑了,看着鹿九的手指。
“你把毒藏在那里了,对不对?先用蜡封上,等到锅中的热气冲上去把蜡融化,毒就进了饭里。”
齐超冷冷的回答。
“要是衙门里的人全死了,我还活着,你觉得我会惹这种麻烦?”
鹿九摇摇头。
“应为你把解药放进了青山县的人都爱吃的那碟小菜里,这种菜,只有我和唐令不吃。如果现在检查锅里的剩汤,一定能检查出毒来。”
许琳琅起身,用随身带的小瓶子装了锅里的剩汤,然后起身出门了。
鹿九看着他又说道。
“你中午给我的茶里下毒,也是这种方法吧?我的房间里突然多了几盆绿植;今天我想了很久,发现你把毒药涂在了它的叶子上,茶杯上的热气化开了上面的毒药,所以只有那一杯茶有毒。”
齐超的脸色已经非常的不好看了,他盯着鹿九,咬紧了牙关。
鹿九接着说道。
“其实你毒杀宋明远,也是用这种办法吧?宋明远喜欢在屋里煮茶,虽然你已经把那个茶炉撤了,但房梁你换不了,正随着茶炉的房梁上,一定有个小洞,里面就放着毒。”
他拿出从齐超头发上拿下来的那片叶子。
“这是从你头发上取下来的,我们跟着这片树叶找到了你埋毒的地方,还在那里找到了你的脚印,作为一个谨慎小心的人,这次你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齐超忽然大笑,他看着鹿九,挑衅的问道。
“没错,都是我做的,可你敢告诉别人吗?唐大人?或者说……鹿九?司马箜?”
尽管对齐超已经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唐先泽”和“唐令”,摇着扇子的司马箜还是愣了一下。
他看了齐超一眼,手指在扇子机关上慢慢的磨着。
齐超看着他们。
“你们敢吗?既然不敢,为什么又要强出头呢?难道是想帮许琳琅?她还真招人喜欢。”
“你住口!”
鹿九低声怒喝。
齐超微微仰头。
“难道你还没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大名鼎鼎的弑兄逃犯鹿九,竟然敢冒名顶替朝廷命官,你的罪名可是比我的大的多。”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齐超摇头。
“你忘了我曾经在洛阳求过官?鹿鸣城成亲的那天,我就在洛阳,你被抓的那天,我就在衙门,鹿九,我可是全程都参与了你的案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听说了‘财神’齐文清。你真的胆子很大,一个逃犯居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虽然你变了很多,但眼神没有变。”
司马箜突然笑了出来,齐超不高兴的看着他,声音变得尖刻起来。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一个小小主薄,不可能知道这些吗?”
司马箜边笑边说。
“我没笑你,我在笑他,运气居然能坏到这个地步,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齐超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看着鹿九。
“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了吕正,证据呢?”
“证据就在你身上。”
他看着齐超有些僵硬的微笑。
“我说的是他右手腕上的那块刺青,你故意砸烂了吕正的脸,想要伪装出不想让人认出他的样子,但实际上见过他的人并不少,身份并不难确认,你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掩盖拿走了他的那块刺青吧?”
他看着齐超越来越阴狠的脸色。
“我想,那块刺青一定和‘财神’在哪有关,也是你那个‘朋友’告诉你的对不对?”
齐超抓着桌角,尽量不让声音颤抖。
“就凭这些瞎猜,你就想栽赃我?”
鹿九看着他。
“杀人的地点就在你的房中,那晚你装作鬼吓了小王捕快,然后趁着大家敲打出声用来吓鬼的时候,你就杀了吕正。捕快们光顾着担心鬼的出没,根本没注意到你的房中正发生了凶案。”
齐超没有说话,鹿九接着说。
“伤口看上去是左撇子干的,实际上你从背后抱住了吕正用右手拿刀杀了他,证据就是你的左手腕的伤口,就是你在刺吕正的时候不小心伤到自己的证据。然后你清洗了房间,但肯定还有血腥味残留,这也是你执意不肯买狗的原因。”
旁边的司马箜突然开口。
“还有栀子花。”
他看着齐超,想起了那晚上齐超把许琳琅比作栀子花。
“他的房间里有好几盆栀子花,香味很浓……但只要房中有血迹,许琳琅就一定有办法让它们都显现出来。”
齐超笑道。
“我的房间是杀人现场也就罢了,据我所知是分尸,总不会也是在我房中吧?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有多少血量?”
“有人在帮你,一个?两个?”
齐超眼眸忽的闪了一下。
鹿九说道。
“有一个人在帮你分尸,证据就是尸体颈上的刀口,但还有一个人帮你隐藏。”
齐超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
“你的意思是我在杀人现场睡了这么久,我走之后难道不害怕被你们发现?”
“因为你准备今晚上烧了衙门,源头就是你的房间。”
鹿九接着问道。
“吕正,为什么会来找你?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苍蝇。老衙役说衙门里突然多了苍蝇,而你们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吃过荤腥,苍蝇嗜血嗜腐,是不会无缘无故就来这里。”
齐超低着头一言不发,突然抬头看着他们大笑。
“杀他的是我,可你们敢说出去吗?你们不怕和我同归于尽?鹿家和风雷堂、许老爹和风雷堂之间都有说不清的关系,你们接近许琳琅,不就是也为了这个吗?要是许琳琅知道你就是鹿九,她还会相信你吗?你到死都会是一个忘恩负义、弑兄的罪人。”
鹿九不想和他做过多的纠缠,冷冷的说道。
“把那块刺青交给我,认罪伏法,至于我们会怎么样,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了。”
齐超忽然借着桌子发力。
“做梦!”
话音未落,人已经就冲了出去。
司马箜反应也很快,他刚才听见说那块刺青和“财神”有关,就已经准备动手了,他见过齐超的轻功,这次是使足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