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无意中将热水洒在了能控制情绪的开关上,理智消失,记忆的空白是用剪刀硬生生剜掉一块的,就像蚂蚁爬遍全身,用细小的齿摩擦着撕咬着,老翁仰天长啸,体内的气息暴走,而洛落则蜷缩的倒在地上,直冒冷汗。
尤弋打算趁这个时候带洛落离开,却被老翁拦住了。就像是只发疯的凶兽,双眼赤红,一味的发动攻击,尤弋艰难的躲闪之余,感觉到了老翁体内气息的奇异与霸道。
“和魔族有关。”凭空出现的声音冷冽坚定:“但是很奇怪……”
也是第一次遇到,之前致力于铲除魔族三十年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尤弋刚想问什么,就被老翁的长矛重重的打在了身上,而矛尖也刺进了肩膀。洛落用力的睁开眼,这世界都是虚晃的,面前出现了很多人的脸,
现在好些了,刚才那种从肉体剥离出的痛苦感差点令洛落晕厥过去,总觉得有股强大的力量正逐渐扩大,排斥并有意吞噬掉自己。手指上戴着的戒指闪着幽然的紫光,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洛落的身上被雷电包围着。
“姐姐……”尤弋浑身都是伤,狼狈不堪,他倒在地上,看着洛落轻声唤了一声,眼中全是痛苦:“我好疼。”
如此剧烈的打斗想必肯定已经引来了很多目光,或许,洛落会命陷于此,而尤弋得活着,反正很快自己就会死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在死前酣畅淋漓的保护尤弋一次。
既然叫了一声姐姐,那我就不会放弃你。
目光深沉的看向发疯的老翁,那浑浊的眼中全是痛苦与煎熬,洛落不知道为何这位前辈会如此,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必须得将他制服,无论用怎样的方法。
雷电发出兹拉兹拉的声音,从天而降的几道粗壮的闪电蕴含着无数的力量全都打在了老翁的身上,淡淡的焦味传来,洛落的手上濡湿,鲜血淋漓,她这才意识到,血腥味一直都是存在的,只是现在自己闻不到了。
用力的嗅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洛落在此时已经失去了嗅觉。
感觉不到疼痛,继失去味觉之后又失去了嗅觉,洛落怔愣了半秒,而就是这半秒,洛落被长矛掀翻在地。在战斗时注意力必须全面集中,之前已经吃了好几次这样的亏,而洛落还是不长记性。
正准备再战,横空出现的桑尔制止了这场战斗。一道蓝光钻入老翁的脑中,他便站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洛落不知这是何等邪术,居然能操控人,那之前自己伤害烬荧和蓝了稚的举动是不是就是他控制的?用手掌捂着还在流血的心口,因为失血过多她已经摇摇欲坠了,就似风中摇曳的烛光,微弱又岌岌可危。
脖颈被人用手刀砍了一下,洛落转过身,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要这么做。
本以为洛落会晕倒在地,可谁料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的转过身还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偷袭的男人有些窘迫,脸憋得通红。桑尔无奈上前,用尽全力敲晕了洛落。
“把她带走。”桑尔对部下说道,自己则一把抱起已经昏过去的尤弋,眸中闪着深沉的光:“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如羽毛般轻盈,身体的重量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跑,这地方如此隐秘也不知这二人怎么找来的,还在此大闹,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定会斩草除根。将尤弋脸上的面具嫌弃的摘开扔在了原地,就把尤弋带回了自己的府邸。
立太子迫在眉睫,还搞出了这档子事儿,如果第一个出现的不是自己,只怕尤弋已经四面楚歌。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救助洛落,只是下意识的认为洛落如果死了尤弋肯定十分不开心,将其紧皱的眉毛用手抚平,嘴角噙着的笑意逐渐浓重。
“七皇,洛落该如何处理?”刚才带走洛落的部下问。
“扔给烬荧。”桑尔答。
鼻子有些痒,烬荧打了个喷嚏,逃出御史台后解决了三波追兵,绕了几个大弯儿确保安全之后才和苏子墨等人分开,想起洛落冰冷淡漠的神情和语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也不应该计较,毕竟洛落只是个小孩。
或许应该相信洛落才是,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大亮,烬荧和国学院的领导请了假刚要上床歇息,就听到院子里砰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烬荧连忙跑到院子里查看,发现洛落全身都是鲜血的躺在地上,能看得出来把洛落就像丢麻袋一样丢进来的人心里的怨气应该挺大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客气。
把洛落抱到床上,烬荧发现,洛落脸上戴着的面具已经不见了。
并没有通知苏子墨等人,而是第一时间去叫了医生过来。
“怎么样,医生?”看样子伤势很严重,洛落的强大烬荧是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洛落比自己还要强,所以烬荧在洛落拒绝自己跟她一起去救尤弋时并没有强行跟去。
既然不能进行帮助,那就不要拖累。
“失血过多,你不必太过担心。”仔细的检查伤者的身体,得出的结论确实是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晕厥,只是,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这副身体内忧外患伤痕累累,而这种伤不像是武学造成的。
几次欲言又止,医生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伤者的伤很奇怪,但是如何奇怪我说不上来。”
烬荧一怔,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洛落,没有说话。
将诊金交付于医生后就让他离开了,烬荧坐在床边看着洛落沉睡的模样,耳边一直出现那句‘收起你的责任心和同情心,我和尤弋的事情都与你无关’,烦躁的抓乱了头发,只觉得闷闷的,走到窗口眺望远方,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不知道尤弋怎么样了……”
能将洛落伤到这样,想必此人一定不俗。
洛落还没醒,等着也是等着,烬荧坐在椅子上小憩片刻,而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看向床上,发现洛落已经不见了。
“老师,我已经好了。”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已经能行走了。身上的脏衣洛落已经换掉,言语也并无之前的尖锐,眉眼弯弯模样倒是憨态可掬,既然烬荧已经醒了,那么就不必将外套盖在烬荧的身上了:“谢谢您。”
看到了一旁的血液输送管,洛落很感谢烬荧的帮助。
“嗯。”烬荧从洛落的手中拿过外套,问:“尤弋呢?还有,为什么你会被人从天上扔下来?”
尤弋现在应该在桑尔那儿,洛落并没有很担心,往坏处想桑尔是用尤弋要挟自己替他做事,或者将尤弋变成老翁那样的人,而在那种场合桑尔愿意出手相助,肯定也在算计着什么。
不过,把自己从天生扔下来是什么鬼?
洛落刚要开口回答,就听见传来的敲门声,烬荧站起身高声应了一句,蓝了稚听见后推门而入。下午他去洛落的家,并没有发现洛落的身影,于是就来找烬荧商量对策,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居然在这里看到了洛落。
“老师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洛落回来了。”倒是没有埋怨的语气,蓝了稚随意看了洛落一眼,坐在了烬荧的对面:“大家都很担心。”
“忘了。”原本想等他们休息好了就告诉他们一声,结果给忘了。
“谢谢你们。”你们的担心,洛落很感谢,对于感恩洛落从来都不会吝啬,她很客气,一如既往的客气,凡是受到些许善意就会立刻给予回馈:“我和小弋都没有受伤,你们不用担心。”
没有受伤?
这满屋子的血腥味难道是来自于烬荧的身上吗?
这么拙劣的谎言蓝了稚没有戳破,只是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而后就和烬荧讨论让洛落教八班学生武学丢失的部分。如此简洁的回答令洛落愣了,眨眨眼睛,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无话可说,坐在一旁显得很突兀,可是每次欲告知烬荧自己要离开的时候总是会被蓝了稚打断,几次下来于是洛落知道了,蓝了稚是故意让自己身处在尴尬又不知所措的境遇里。
能感觉到故意被冷落,洛落却没有勇气提出质问,因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一滩烂泥就应该被人踩在脚底,不被注意才是常态,只有高高在上的人才会被发觉。
蓦然想起路由,一直认为是自己把他从泥潭里解救出来的,所以就算自己再差劲,也不会遭到他的嫌弃,可是自路由离开之后,洛落才发现不是这样的,她每天都盼望着一觉醒来或是转角处能看到路由痞痞的笑容,可是又害怕路由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肮脏的事情。
就像是慵懒的猫儿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去舔手心,湿漉漉也痒痒的。洛落想活着,也得活着,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等路由回来,无论路由到底忠于谁,无论路由回来之后是否还是如以往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