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白日见鬼
白能2018-03-17 23:493,099

  尖锐的爪子挠着窗棂,发出嗤嗤响动。黑猫暴力挠开了本就有些陈旧腐朽的窗棂,冷风从破窗灌入,室内的温度突然又降了几分,但仍然没有唤醒床上的少女。

  轻软的肉垫让黑猫落地无声,而后它灵巧地跃至桌上,偏过头去打量仍在睡梦中的小姑娘。

  它眨了眨眼睛,那眼睛明亮的很,像镶在金环上的黑珍珠,这让它看上去不那么像一块碳或者什么黑毡了。身躯一紧,它骤然发力,高高跃起,砰一声坐到少女腹部。

  “妈哎!”鸦青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子。

  看清一切后,她全身的肌肉都紧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了——一只猫,能带来什么威胁呢?

  鸦青道:“呃……你……嗯……下去下去下去。”随着她一掀被子,黑猫知趣地闪到床下,乖巧地看着她。

  “走错地方了吧,我没时间养你,”鸦青一边对黑猫絮絮叨叨一边穿衣服,“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对哎你这从哪进来的?”

  冷风适时吹过,鸦青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这是人家的房子!”她飞快穿戴整齐左手拎刀右手托猫走出门去。

  “呀,巧了!”齐淮抱了条狗。

  鸦青颔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还挺有灵性。”

  黑猫扒着她肩头,俯视齐淮揽在腰间的小黄狗。

  “喵——”黑猫眯起了眼睛。

  “定然是人养的,雁兄呢?”鸦青道。

  “我哪里知道,一醒来第一个见的就是你。”齐淮在心中补了一句:不只是人养的,这一猫一狗应该是同一个主人,而且只怕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说来也巧,雁惊寒此刻忙的焦头烂额,完全脱不开身回去找鸦青了。

  他被一个女人困住了,准确是说,应该是一个女孩,十几岁的小女孩——阿楚。

  “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雁惊寒道。

  阿楚微微笑了:“可最开始找你来的,就是我。”

  雁惊寒心中不禁大骇,他以为阿楚不会说话,她也确实并没有开口,那声音含混不清,不知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我以为你……”雁惊寒的语气和神情暴露了他的思想。

  阿楚面色不变,像是懂得读心之术:“我不过是会腹语而已。”

  她何止骗过了雁惊寒,她简直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何丹笙。

  这下雁惊寒更吃惊了。他历来喜欢早起,今天更是醒的格外早。毫无疑问,他是第一个走到院子里的,也是唯一一个又看到白衣女鬼的。他径直追过去,无需思考,但女鬼的行踪比他想象的更轻灵飘渺。白衣白雪,似乎真是一个凡人无法捉到的鬼。

  一人一鬼,一前一后,跑了七八里山路,拐了四五个弯,最后却停在一处山间木屋——澹台黎生的木屋。

  “你的轻功很好。”雁惊寒收回思绪,这女孩太反常了,他需要谨慎应对。论起轻功,雁惊寒平生所见之人中齐淮的最好,但鸦青最快,阿楚虽不如鸦青快,却与齐淮相仿,更平添了几分女孩的灵秀。

  “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孩,不止是在寄啸庄。”雁惊寒又补了一句。

  “多谢,”阿楚淡然道,“雁神捕,我叫你来只为一件事,你弄清楚寄啸庄里发生的一切了么?”

  雁惊寒面色微红:“惭愧,在下还需要一些证据。”他竟然情不自禁的在这个女孩面前自称“在下”了。

  “哦?那你就是想清楚了,只缺证据,缺的什么证据?”

  “贺兄的证据。”

  “贺白么?那个个子极高的黑衣人?他能有什么证据?”

  雁惊寒正色道:“他有最关键的证据。”

  寄啸庄。

  贺白捧着一坛酒,给自己倒上,又给对面的人满上。

  “贺少侠这是拿的什么酒?”何丹笙抿着唇。

  贺白露齿一笑:“是昆仑自酿的酒,我家长辈带来的。夫人请品尝。”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丹笙矜持地抿了一小口:“好酒。”她不明白为什么贺白会一大清早突然请她喝酒,但也只能见招拆招。

  “说起来,我昆仑还与夫人有些渊源……”

  “这我倒不曾听过,什么渊源,还请贺少侠明示。”何丹笙道。

  “何夫人可知昔日与“秋霜剑”齐名的“枯荷剑”秋听雨前辈吗?”贺白打量着何丹笙的神色,果然,她僵了一下。

  “自然是知道,秋大哥……自从我夫君退隐江湖后,我也许久不见他的消息,他……他在昆仑吗?”

  “他——死了,在昆仑山脚下。”贺白不善于撒谎,好在雁惊寒让他来套话时,也没让他撒谎。

  何丹笙似是有些错愕:“死了?他怎么死的?他明明、明明一直都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死了?我夫君死了,他居然也死了?怎么会呢?”

  贺白小心地给她斟满一杯酒:“本来是好好的,只是那天早上有几个羌国来的人,在昆仑脚下作恶,把他杀了。”

  “你没拦住。”何丹笙道。

  “我下山晚,没赶上。”贺白如实说。

  “竟是这样,这还真是……造化弄人。”何丹笙喃喃道。随即她苦笑出来,像失了魂一般,反反复复的只念叨着“居然死了”、“怎么可能”之类的话。

  迟钝如贺白,这时才发觉秋听雨同寄啸庄绝不只是普通朋友或者什么兄弟,绝对有更深一层的关系。但那关系是什么?他不敢多想,又不得不多想。

  一个女人对自己夫君的逝世伤心是正常的,但若是为亲人以外的其他男人失魂落魄,这就值得深思了。

  他将疑惑的目光落至何丹笙脸上:“夫人,秋听雨生前最后一封信是要送来寄啸庄的……如今在我这里,你可要过目?”

  “不要!”何丹笙斩钉截铁的拒绝,忽然又道,“还是……给我吧,既然是寄给我夫君的,信在你手里也不合适,给我……我过几日烧给他。”

  “也好。”贺白从怀中取出信,放到桌上,“何夫人,酒能定心,切莫过于伤怀。”

  “嗯,”何丹笙依言饮下一杯,似乎真的镇定不少,“对了贺少侠,不知雁少侠将那白衣女鬼的事查得如何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贺白在心里只恨恨地暗骂雁惊寒给他找这么多事,雁惊寒昨夜便与他商议好了,只等他慢慢把何丹笙的话套出来,雁惊寒便告诉他一切真相。可是他怎么骗?这女人心眼应该不比他少吧?他一句话都没套出来,反而还被她骗走了那封信。也不知道雁惊寒此刻有没有赶到那里。

  女人,真的很难对付,贺白偷偷叹了口气:“夫人问的巧,雁兄已经查清了,只是不能在这里说,请夫人随我来。”

  “这……只怕不合适。”何丹笙矜持地微笑。

  “没什么不合适的,”贺白失去耐性了,他忽然发现鸦青和巫荆是多么可爱的女人,他一个响指叫来了两个鹰翎,“叫上巫荆和蒋方明,咱们去后山。”

  黑猫与黄狗一前一后地跑着。两道身影在密林里穿梭,留下几串梅花印痕。然而后面的两人却没法这么轻松了。

  鸦青将双刀背在身后,她与齐淮轻功一快一灵,齐淮走在林间几乎能片叶不沾身,连树上的飞鸟都不曾惊动,她却如疾风过境,鸟惊树折。

  “这两个小家伙想跑哪儿去?”鸦青道。

  以他们二人的轻功,自是不可能连只猫都追不上,但家养的猫狗怎么会无缘无故往外跑?黑猫黄狗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引他们出去?要去哪儿?去做什么?

  “不知道,再跟一会看看,若是觉得不对劲咱们就早回去。”

  “等等……”鸦青忽然一个跃步,停下了,“我觉得……”

  齐淮连忙随之驻足,然而已经出去了十几丈远:“什么?”

  鸦青缓缓走到他旁边,那黑猫和黄狗就停在前方,不约而同的回首看着她:“果然,我大概知道它们要带咱们去哪儿了。”

  显然,她并不算笨,而齐淮也算不上笨。

  “你的意思是……后山?”他迅速反应过来,迟疑着说出一个地方。

  鸦青颔首道:“澹台黎生的木屋。”

  太阳已经爬到头顶上了,黑猫的双瞳在阳光下缩成一线,看上去杀气尽显。黑亮的毛皮在覆着薄雪的地上像是蘸饱墨汁的提斗毛笔。

  齐淮静静的观察了一会,黄狗却耐不住了,它用尖锐的牙齿咬着齐淮的袍子试图拉他走。

  “那我们去不去?”齐淮道。

  “为何不去?”鸦青忽而歪着嘴笑道,“难道还能白日见鬼么?”

  她却不知道,有时候白天真能见到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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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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