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要走夜路
白能2018-03-13 23:393,035

  夜幕降临,不知藏了多久的星月忽而在今夜全都亮了起来。

  但今夜没有人能入睡。

  鸦青把那个自称是澹台黎生的年轻男子捆起来后,一转身的工夫薛半桐就不见了。她茫然地转了两圈,人是找不到的,即使找不到也无所谓,但何晚飞的尸体总要找到。不然她与齐淮来是干嘛呢。

  不远处的地上,孤零零地竖着一根一尺高的梧桐枝。

  鸦青笑了——薛半桐这人,做事竟还有几分靠谱。

  湿凉的风又起了,吹得鸦青浑身不舒服。这地方有山有水,一到晚上树影就成了阴森的鬼怪,而水声则像是索命的哀泣。

  齐淮把澹台黎生揪起来,这人在他手里像个可怜的小鸡一样挣扎,明明两人的体型差不了多少,甚至澹台黎生比他还略高一点。他其实很有些看不惯这类人。他并非不喜欢相貌非凡的人,而是讨厌这些男人的胆小懦弱,就像讨厌当年在水狱中的自己。

  “你信她么?”鸦青走到他身旁,指尖虚点那根突兀的梧桐枝。

  齐淮拍拍她的肩膀:“你对薛半桐敌意这么大,我有时候都怀疑被她害惨了的人不是我,是你。放心吧,这事她没必要骗我们。”

  鸦青流露出惊讶的表情——难道齐淮不恨她吗?

  齐淮无奈地笑了。怎么会不恨?只是薛半桐本质并非十恶不赦之人,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而她用的手段偏偏又有些过分了。

  有时候薛半桐这种人更可怕。人的心里都有一条底线,那是不能碰的东西,越过了那条线就成了道德所不能容纳的境地,甚至再往后会违犯律法,薛半桐这类人,没有底线可言。凡事无分好坏无论对错,只凭对自己是否有利来判断该不该做,难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

  两人拖着被绑成粽子的澹台黎生飞奔回寄啸庄,贺白早就等在门口了。

  “这是什么?”贺白指着澹台黎生道。

  “这是个人,”鸦青撇撇嘴,把澹台黎生的正面掰过来给贺白一看,“我们顺着暗道里的线索找到了一栋伪装成木屋的普通房子,他就在里面做饭,用的锅跟寄啸庄的制式一模一样,他说他跟何晚飞没关系,呵,你信不信?”

  贺白也笑了:“我要是个傻子我就信,带进去,雁惊寒在里面等你们。”

  大门在身后缓缓的闭合,将一切有光亮的东西都隔绝在外面。澹台黎生眼中终于流露出惊恐的神色。想来他已经预见到自己今夜会遭遇什么。

  讨论案情的地点没变,还是那个后院深处暗道入口的小厨房。

  鸦青把澹台黎生放在地上,动作轻柔地像是对待自己最爱的宠物,而后她把塞住他嘴的布条扯掉了。

  黎生惊恐万状,即使她的动作那么温柔,在他眼里都像是一条毒蛇,两只锋利的牙齿会刺穿他的皮肉、磅礴的力量随时会把他绞杀。

  他落在这群人手里,毫无反手之力。

  鸦青爱抚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脸,而后站起来将他们经历的一切告知雁惊寒,后者顿时喜上眉梢,叫金翎楼的人连夜前往那栋“木屋”后院挖尸体。

  “不确定,”鸦青轻声道,“但应该不会错。”

  雁惊寒点头:“你们算是帮我大忙。我们终于可以说说这桩鬼事了。”

  “鬼事?白衣女鬼你抓到了?”齐淮道。

  “那倒没有,”雁惊寒摇摇头,“不过我有些头绪了。”

  “雁兄请讲。”贺白道。

  “不不,现在还不行,”雁惊寒霍然起身,“后山木屋那边应该已经挖完了,我们现在过去。”

  “我们过去?”鸦青惊道,“难道不是他们过来吗?我和齐淮现在刚走回来,又要在走回去?”

  雁惊寒忍俊不禁:“你跟齐兄弟多走两趟又怎样,若澹台黎生真如你所说是凶手,只怕那后山的小木屋里还有不少线索呢,你觉得这黑灯瞎火的……金翎楼那群打手能一点不落的找出来?”

  “那是不能,”鸦青认怂道,“好吧好吧,咱们再走一趟。”

  蒋方明抱着两大纸袋东西过来,一人一袋放到鸦青和齐淮手里:“我们都吃过了,这是巫翎主给你和唐家少爷的,垫一垫,忙完了咱们一块吃宵夜。”

  唐家少爷?鸦青戏谑地看向齐淮,而后正色道:“我觉得上山挖尸体这事跟吃饭犯冲,还是回来再吃吧。”

  “我不怕犯冲,”齐淮放下矜持——虽然他根本没有矜持这种东西——冲上去捧了那纸袋利索地打开,“呦,牛肉!”

  鸦青脑中忽然警铃大作,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个箭步上去夺了齐淮将要入口的牛肉脯随即咬了一大口。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带着齐淮也僵了几息,他猛地反应过来,道:“我都快吃进嘴里了你来抢,万一我咬上去你岂不是要来一出虎口夺食?”

  然而鸦青已经没法说话了,她那一口不多不少刚好放了半个舌头,嘴里烧灼的感觉如同针刺,火辣辣地点燃了整个口腔。

  妈的,鸦青心中暗骂,真让我猜着了,蒋方明果然是个心黑的。

  “水!”蒋方明反应最快,他心知肚明,因为齐淮那包肉干里的辣椒就是他撒的。

  “不碍事不碍事,”鸦青猛灌两口茶水,咂着舌头道,“齐淮,天道好轮回,这个轮回劫我可算替你挡住了,你就说怎么谢我吧。”

  “大小姐您说,”齐淮这才看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原来是蒋方明记仇,把早上那顿面条现在用牛肉还回来了,只好打趣道,“我如今人都是您的,您想干嘛只管吩咐,我保证给您做到。”

  鸦青摆摆手没说话。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众人又拖上澹台黎生回往后山小木屋。

  夜间湿气更重了,刺得人骨头缝里发凉。鸦青一只手抓着贺白,一只手抓着齐淮,走在中间像个跟家里人出来游玩的孩子。巫荆拖尾的红罩衫碍事,便干脆脱了,只穿里面的红裙,裙摆翩然荡漾,看得贺白的心里也跟着起伏不定。

  红色的裙边、红色的裙边……就像是日暮时分的夕阳,娇艳而温柔……贺白忽然觉得若是能永远跟在这红色的裙角后面走路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他不知道鸦青什么时候忽然放开他胳膊的,只是在她恶作剧般推他一下时猛地醒过神来——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呢?

  “你看我师兄,”鸦青压低了声音,齐淮也只能略低下头去听,她又用回了“师兄”这个久违的称呼,明明之前都是像亲兄妹一样直接叫哥,“师兄摆明了对巫翎主有意思。”

  “这你也能看出来?”齐淮道。他一直以为鸦青眼中只有杀戮和对杀戮的克制。

  “他眼里的光比天上的月亮还柔,我瞎了才看不出来。”鸦青鄙夷道。

  齐淮抬起头,快走两步到最前面的雁惊寒旁边,一回头——贺白已经与巫荆攀谈起来了,蒋方明识趣地落后两步,到鸦青身前。

  然后……他们居然开始聊天了!?齐淮不由自主地盯着看,只是天色太黑,他能看见什么呢?什么也看不见。蒋方明不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么?齐淮心中有一万个问号,他为什么主动跟鸦青说话?他们能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

  “对不起,”蒋方明笨拙而诚恳的认错,“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辣我的,你是故意辣齐淮,以报你一饭之仇,”鸦青一挑眉,觉得这两人十分好笑,“就非得这样么?”

  “如果是你,怎么做?”

  鸦青看着前面齐淮的背影,忽然笑了:“打他一顿咯,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打一顿解决不了的?相逢一揍泯恩仇嘛。”

  “那我打他,你会拦吗?”

  “绝对不会,正大光明的打一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比什么都强。”

  “你怎么像个老江湖一样,”蒋方明笑了,可他连笑声都发干,“懂这么多江湖切口。”

  鸦青一摊手:“没办法啊,都是师父教的好,我师父你知道的,诛邪榜榜首‘斩风刀’,上个月被画谯宫一个姓孟的前辈杀了。”

  “管仇人叫前辈么,听上去你一点都不恨他们。”

  “怎么会不恨,恨过的,后来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我不告诉你。”鸦青狡黠一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像明珠。蒋方明看见她的神情,只觉得这女孩心里的世界也许比天还黑暗,又比太阳还炽烈。

  它能焚烧一切。

继续阅读:15.线索繁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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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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