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眼皮子一跳,立刻想到最近安安静静,只待在自己宫里吃斋念佛的霜雪来。
自从上次短暂的结盟之后,她们二人的战局基本上是扭转过来了,各自待在各自的宫中,相互之间也并不干扰,手底下人也不再彼此找茬,日子倒也过的相安无事。
可是这安稳日子才没过几天……
“好像不对,”凝华戴着长长护甲的尾指微微屈起,素手撑额,开始沉思:“今日司徒覃还把我明嘲暗讽了一番,将这桩事的帽子扣在了我头上,阿殊,霜雪是他的人,若没有他的明令,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南暮殊点点头,“你的猜测并没有错,这也是我这两日最想不明白的地方,但能确定无疑的是,截了半数火药的人,一定出自霜雪宫。”
“那火药是陛下想用来对付海国的,本就是要交给司徒覃,可司徒家平白无故盗这火药干什……”
凝华突然想起什么,蓦然失声:“她盗了火药不是给司徒家的!”
南暮殊点头,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意。
“所以你需要去查一下,她与谁有来往,那火药最终又是到了谁手上。”
“好,”凝华颔首:“这事是得查一下,不过说起来往,霜雪出身低微,倒是没跟什么世家大族有过来往,只是……”
南暮殊蹙眉:“只是什么?”
凝华叹了口气,将之前捕捉其焱的那桩事娓娓道来。
她的耳目眼线遍布整个宫廷,更何况当初夜心杀死其焱弄出的动静又那样大,想不令人知晓都难。
“我倒觉得你可以去问问那个唤作夜心的小圣女,”凝华提议,“我曾在柳弥身边见过她一次,是个很有灵性的少女。”
南暮殊闻言,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很有灵性的少女?我觉得你是瞧错了吧!那分明是个小恶魔!……哦对了,你上次说的寻柳弥,我前几日有了消息。”
凝华陡然紧张起来:“他在哪?”
师父身临帝都让她不得不紧张起来,可与此相比,她最担忧的仍旧是柳弥,师父收了他的慕天,从此之后他就失去了踪迹,这让凝华委实……
南暮殊摇了摇扇子,桃花眼里划过一抹微光:“在海国那边,听说跟海国的巫者日日在一处,颇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
霜雪宫。
一身素衣的绝色女子笔直的跪在地上,直到那重甲男人彻底离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便歪坐在一旁。
司徒覃……简直是个魔鬼!
宫人进来,急急忙忙的将她扶起来:“夫人还好吗?”
“没事。”浑身虚软的回到椅子上,霜雪定了定神,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来。
全把事情推到了凝华殿那边,总归是没被寻到破绽,这样一来,司徒覃估计对南家会更加不满,而司徒覃又是个有仇必报的性子,南家的人……可麻烦咯!
“夫人,”又有宫人急步而入,“凝华夫人求见。”
素服女子眯了眯眼,冷冷的哼了一声,心想那边居然来的这么快,看来已经晓得了是自己动的手脚了。
“不见!”
宫人略微为难,“凝华夫人说,若是夫人不见,就将半年多以前,霜雪宫死了一个翼族……”
“叫她进来!”
霜雪磨了磨牙,心知当时的事情被凝华逮住了把柄,那时候为了帮助夜心,报那人的大恩,自己也实在是铤而走险了。
不多时,伴着外头的寒气,一身风雪的贵妇人款款而来,声音宛如莺啼般悦耳:“霜雪夫人真是悠闲——”
霜雪抬眸望过去,只见凝华一身深红色宫装,腰身纤细的不盈一握,领口与裙裾的下摆皆绣了繁复了牡丹花,更加衬的她肤白如雪,娇艳如花。
莫说是男人,就连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十分动心。
帝宫中佳丽三千,不论势力和宠爱却都是凝华和霜雪平分天下,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世间之美不过两种,一则若牡丹,艳到极致,令人移不开眼,二则似清荷,素到极致,出淤泥而不染。
凝华为牡丹,霜雪便是清荷,两人皆美的倾国倾城,只是美的样子不同而已。
想来陵帝坐拥这天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极致之美,也是享尽人间天伦了。
“姐姐坐,”霜雪并不接话,只指了下首的椅子,笑的十分温婉:“这大冷天的,姐姐若有什么事,就直接遣人知会妹妹一声便好,又何必自己前来呢?”
凝华眯了眯眼,顺势坐了,拿起桌上的茶盏拨弄了一番,却并不饮:“那妹妹……是不欢迎我了?”
“姐姐可莫说这话,”霜雪掩嘴笑道:“姐姐如今圣眷正隆,想去哪里都是好的,妹妹哪敢不欢迎姐姐?”
两人一来一往,看上去其乐融融,但实际上却是风刀霜剑,步步紧逼。
凝华回头,吩咐自己带来的宫人,“听说妹妹院子里有开的正盛的红梅,你去瞧瞧,若是好看,就给本宫摘两支回来。”
霜雪会意,也冲自己的宫人开口:“你去领路,多给姐姐摘几支。”
殿内很快就剩下了她们二人。
凝华好整以暇的抬头望过去,嘴角带着一抹弧度:“现在也没旁人了,妹妹可别与我装模作样了,司徒家肯定没有授意妹妹去盗火药,怎么……妹妹要了那火药去,难不成是当烟火放着玩耍?”
宫里库房火药虽不是太多,但细数起来威力也实在惊人,还好南暮殊动作快,总算带了一半回来,若是全部让霜雪的人拿走……那必然将是一场不小的灾祸。
霜雪垂眼,不紧不慢的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姐姐怎么不尝尝我这里的茶,是今年新晋的秋茶,味道十分可口。”
凝华瞥了一眼那茶,慢条斯理的点点头,“妹妹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一双眼依旧直直的盯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霜雪无奈的放下茶盏,拭去嘴角湿意,“姐姐何必这样紧追不放?那火药,姐姐的人不也拿走一半吗?”
“所以说,”凝华撑额,淡淡接话:“这天下除了我手里,就只有你那里有火药了,但凡下次见到什么人用这东西,自然就猜得出来你袒护的人是谁。”
霜雪无所谓的摊手,神色依旧无辜,“那就请姐姐好好盯着最近的事了——”
开玩笑,她会告诉凝华火药给了谁吗?简直……异想天开!
另一边,脸色阴沉的司徒覃出了帝宫,疲倦的揉了揉额头,遂对等着自己的手下们开口:“回司徒家。”
再不回去,那老爷子估计就要气死了。
若水御马上前,有些担忧的问:“主人……没事吧。”
司徒覃看了她一眼,碧眸蓝发的鲛女,身材姣好,容貌自然不俗,突然间计上心头。
如果他没猜错,老爷子肯定要逼他娶亲了,如果他佯装混账,要娶一个鲛女,老爷子肯定会气死,娶亲的事也会再次缓上一缓。
帝都的事还真是多,司徒覃叹了口气,这里纵然繁华,可束缚也多,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还真是没有驻守大漠来的好。
虽然荒芜清苦,可也自由自在,不必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
“没事。”司徒覃上马之后,陡然伸手,握住若水抓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笑。
若水愣住,身子僵了一僵,然而下一刻,司徒覃一个用力,她娇小的身躯便腾空而起,落到他马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
“主人——”
若水不安的动了动,下意识与司徒覃拉开距离。
司徒覃不喜欢与旁人有肢体接触,除了床笫之事,若水从来没有靠他这样近的机会,可司徒覃现在却就在她身边,空出一只手按下她的脑袋,温声道:“不要乱动,坐好了。”
隔着冰冷的铠甲,若水仍旧能够清晰的听到到司徒覃有力的心跳,“咚咚咚”,一下有一下的,仿佛打在她心上。
她睁着眼,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对待,她从来不曾有过,可心底隐隐又冒出另外一个声音,司徒覃……一定是又想做什么,他那样的人,不可能浪费时间在不相干的人和事身上。
“主人。”
“嗯。”
若水仰头,尽力去看他,“您想做什么,可否提前知会?我也好按照主人的计划做事。”
司徒覃一手揽着她,一手握缰绳,在街道上御马而行,闻言也只是平平淡淡的开口,“娶你。”
若水一僵,险些掉下马去。
可多年的相处让她深谙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因此很快就冷静下来,“是司徒家主打算让您娶亲了?”
司徒覃不低头,就淡淡应了一声:“嗯。”
若水一颗心陡然沉下去。
不过是挡箭牌而已,她又在期盼什么啊——
“若水明白了,”努力在马上缩成小小一团,她点点头,一如每一次执行任务的凝重,“若水一定会谨记本分,配合主人将事情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