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覃很快就领军赶回了帝都。
不只是因为自家老爷子跟催命似的消息,更是因为陵帝炸了,据说在宫中大发雷霆,许久不理事的他一连废了三个大臣,据说白家家主还被他一脚给踢了出去。
下马解剑,司徒覃吩咐随军都规规矩矩的止步于宫门口,不得出差错之后,这才跟在内侍身后,缓步进了宫门。
司徒家先祖曾经跟随擎天大帝南征北战,是擎天大帝手下的副将,因此司徒家得帝王恩旨,进京可重甲加身,司徒覃身居高位,更是得陵帝宠信。
“将军请。”
司徒覃点头,目不斜视:“劳烦公公带路。”
去的是凝华殿,线报来的消息,说是最近陵帝跟改了性子似的,一门心思扑在凝华夫人身上,对凝华夫人的恩宠倒是比往日更高,倒是冷落了霜雪夫人。
司徒覃一边想一边走,他最近不在帝都,倒是忽略了后宫的事,不行就得去寻霜雪询问一番,看看倒是何等情形。
到了凝华殿门口,内侍便引着司徒覃继续往前走。
司徒覃打理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和落雪,这才恭恭敬敬的进殿,跪下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陵帝倒也没为难他,随口便说了一句:“起来吧,赐坐。”
“谢陛下恩典。”
内侍搬来了椅子,便退到了殿门外头等待吩咐。
司徒覃一撩袍角,规规矩矩的坐了,一举一动都带着军旅气息,刚硬霸气。
司徒覃抬头看陵帝,只见陵帝身侧正倚着千娇百媚的凝华夫人,正在服侍他吃葡萄。
看起来……心情还不算太坏。
司徒覃叹了口气,内心有些感叹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果真,陵帝的声音很快就传过来,“听说出事的时候司徒卿家恰好在附都那边,想来是知道具体情形的,不如给朕说说?”
声音沉沉,听不出喜怒,但与陵帝打交道多年的司徒覃还是知道陵帝生气了。
“陛下息怒,”司徒覃赶紧禀报:“鲛奴们此次聚众闹事实在是早已筹谋好的,大部分精锐都调了过去,而微臣只是恰好身在那处,带的人也不多,因此……才被对方得了逞,保下来一城,其余三城不仅都被鲛人占据,还被……屠了城。”
“简直混账!”
乒铃乓啷一顿响,陵帝拍案而起,将桌子上一堆东西一扫而下,奏折瓜果盘子碎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司徒覃见状,陡然起身跪下去,“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凝华也开口解围,轻轻起身,一边替陵帝抚着胸口一边轻声劝道:“身子要紧,别为不值得的事情气坏了。”
女子笑意盈盈,面容绝世,带着少有的深情,款款而视。
陵帝这才再度坐下来,喘了口气,面色稍霁。
“司徒卿家,”他想了想,再度开口:“现下火药还剩了多少,对付那些鲛奴还够不够?”
早晚有一天,他会让那些该死的奴隶全部臣服,正如同先祖擎天大帝一样,祖宗能做到的事,他自然也能做到。
司徒覃心下一个“咯噔”,顿时明白了陵帝的意思。
他想再次使用火药!
火药确实是个非常好用的东西,只是上次为了试探海国实力,军中火药接连投出去,浪费了不少,却也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如今……
“回禀陛下,”司徒覃一板一眼的答:“军中火药已所剩无几,想来……是没什么威力的。”
陵帝脸色沉了沉,很快就转过头来,问凝华:“宫中原本还存了不少,你去遣人一并调出来,交给司徒卿家。”
“是。”凝华应了,遂出去吩咐了几句,便有人去专门的库房清点火药。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内侍连滚带爬的回来,高声喊道:“陛下!陛下不好了!”
凝华率先开口:“什么事这么慌张?”
内侍匍匐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陛下,娘娘,库房……库房被盗了!”
“什么!”在座三人齐齐愕然,其中以陵帝最甚,猛的一听自家都进了贼,气的脸色发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凝华率先冷静下来,她转头问那内侍:“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的势力在宫里完全可以达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可也美女得到任何消息库房居然失窃,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内侍颤颤巍巍的答:“回娘娘的话,因为……库房平日也没什么人守着,以为锁了就无事了……所以,就奴才们看迹象判断,该是前日夜里发生的事。”
“陛下莫气,”凝华虽然心中已经怒火中烧,但还是得先安抚陵帝,“宫里失窃,丢的还是这样大的东西,该得好好查一查才好。”
“查什么查!哼!”陵帝一挥袖子,脸色铁青,“倚着朕看,那些鲛奴要反了天了!”
“先是屠城,杀朕子民,后又跑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行窃,真当朕是个死的不成?”
凝华无言以对,转头看了司徒覃一眼,见他也十分莫名,不由得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清楚,但事情是谁做的……她其实已经差不多晓得了。
经过这么一桩事,陵帝今天也实在坏了兴致,连凝华殿也不呆了,甩袖便走。
没了旁人,司徒覃也不在装腔作势,只冷冷瞥了凝华一眼,讽刺道:“夫人演技果真不错,连微臣都给骗过去了。”
凝华:“……”
看来这锅她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了啊——
“试想,后宫只手遮天的凝华夫人,耳目眼线和势力遍布宫中每一个角落,居然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不晓得?”
凝华头疼的摁了摁额角,看着司徒覃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只留下来一个背影。
她真的是……比窦娥还冤呐!
“来人!去将南暮殊给本宫请过来!”
南暮殊来的很快,依旧是一身大红外袍,把玩着一把折扇,眉眼含春,妖娆无限。
凝华挥挥手,让宫人都退下。
待到大殿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女子绝美的面容这才沉下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用了我的人手劫走火药,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知会?”
桃花眼眨啊眨,南暮殊无可抑制的笑起来:“我们重获荣宠的凝华夫人……最近可有在关注帝都局势?你连心思都不在这上头,让我怎么知会你?知会了你之后,让你去告诉陵帝吗?”
凝华愕然,脸上陡然划过不可思议的神色:“南暮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一定是疯了!凝华狠狠的瞪着眼前男人,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入宫这么多年,自从凝华知道陵帝真正的心仪之人后,便开始暗自培植自己的势力,为了短时间内达到更好的效果,她选择了与南暮殊联手。
她有自己的骄傲,并且她是个聪明人,南暮殊也是,她要借助南家力量,南家要她作为耳目,非常公平的交易,而她与南暮殊之间的关系也一直十分平稳,可今天这是……
凝华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令自己保持平静,“阿殊,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暮殊不是随意任性的人,他今天这样反常,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红袍男人用脚尖勾过一个凳子,施施然坐了下来。
他垂着眼帘,因此凝华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他的情绪,“没有出什么事,凝华,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莫要再次沉溺于帝王恩宠。”
“更何况,那个帝王也已经命不久矣。”
“我知道,”凝华苦笑,“最近是我疏忽了,他一回来,我就……”
南暮殊忽然抬头望过来,眼底暮色沉沉,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意味,凝华见此一愣,突然没了言语。
这个男人……今天实在奇怪。
“你就那样爱他吗?”南暮殊静静开口,“纵然他有后宫三千,纵然他年老体衰,纵然他无法自理,纵然他曾把你当做替身。”
大红外袍的男子面容妖娆精致,一分一毫都仿若画里走出一般,天地倾然,山崩地裂。
原来……南暮殊生的是这样好看。
心下突然一动,凝华开口问道:“阿殊,你有过心上人吗?”
“有,”南暮殊回答的格外干脆,“只可惜她的心上人并不是我。”
凝华垂眸,沉默下来。
无言的沉寂在大殿里蔓延开来,凝华第一次觉得有些动摇。
她在祈求什么?又在等待什么?
帝王之爱本就不会长久,可她又怎么能被这样短暂的停留迷了心智,以致于忘记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好了,”南暮殊缓了缓语气,“谈正事吧。”
这次的行动他并没有得到全部火药,因为还有一股力量在与他争抢。
两方恰好撞上,因着怕闹出大动静,所以便各退一步,一人运了一半去便罢,直把南暮殊气的牙痒痒。
到嘴的肥肉就这样被旁人叼了去,搁谁身上谁不跳脚?
凝华蹙眉,“知道对方是谁吗?”
南暮殊淡淡看了她一眼,“后宫里能与你的力量抗衡的人,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