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城法阵虽方便,但唐久绥发现,使用一次法阵,从紫色的通道中走出,会流逝半天的时间。从天城到半珏谷时天依旧亮着,唐久绥二人也没有怎么注意。但是从半珏谷再到这浮屠城,二人走出通道中时天空已是夜幕沉沉,繁星点点了。
方才在通道中,白僖又轻轻牵住了唐久绥的手,唐久绥虽然依旧意外,但也有了心理准备,猜测白僖准是又有些心悸,也就默默享受着这份别样的感觉。
“浮屠城又有什么故事?”出了通道,白僖放开了唐久绥的手,问道。
“不急,天色已晚,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唐久绥道看向远处浮屠城高大的城墙,道。
上次前来,浮屠城中治安混乱,藏污纳垢,奸商遍地,恶霸当街打杀平民官服也不予理会,不知如今再次前来,浮屠城中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走了片刻,二人已来到城门前,守城的士兵正要关门,唐久绥“无意”拉起着白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刚才不着急讲故事,现在却又着急进城了。我看那关门的士兵明明就在等着咱们进去,你偏要走得这般快。”进城之后,白僖有些埋怨道,她的长发刚刚跑的有些凌乱。
这“无意”为之的唐久绥脸皮倒也不是一般的厚,面不改色道:“小士兵站了一天岗,自然归心似箭,我们还是不要给他们再添些麻烦的好。”
白僖只能叹气道:“罢了,这城也进了,你想好了去处吗?”
“上次我们一同落脚了一家客栈,晚上我打算带你故地重住一番,看看你是否会想起什么。”唐久绥说着,环顾了这浮屠城中的环境——街道集市皆整洁,阡陌两侧灯火阑珊,虽远远不似从前中浮屠城的鼎盛繁华,但比对三人上次来时倒是温馨太多。
在城中闲逛了几步,二人便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在平常城市正是城中人声最为繁华之时,这浮屠城反倒街上无人走动,百姓们不知为何都在屋中闭门不出。
更奇怪的是,这家家户户门前的台上都放有一朵菡萏。
虽然疑惑,但唐久绥还是根据记忆先找到了上次落脚的客栈,这客栈倒是开着门,门前也放着一朵菡萏。二人小心的躲过菡萏进了门,大厅里竟一个客人都没有。
“两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啊?”老实巴交的中年掌柜见有客人进来,上前问道。
“住店。”唐久绥道。
“成,那两位就住在乙字四号房吧。”掌柜的思索了一会儿,道。
“等等。”白僖突然道,伸出两根手指,道:“要两间。”
掌柜的猛然抬起头看向唐久绥,有些惊讶,唐久绥微微点了点头,掌柜的这才讪讪笑道:“姑娘,不巧,这店中只剩……”
“大厅中一个吃饭的人都没有,你反倒告诉我楼上住满了人?”白僖皱起眉来,责问掌柜道。
掌柜的瞬间面露苦色,跑回柜台后拿出一本簿子,对白僖道:“姑娘误会了,店中确就剩乙字四号房空着了,您自己瞧。”
白僖接过簿子看了看,今日的入住记录还真是密密麻麻的写了两页。看罢,白僖知道自己是错怪了掌柜的,把簿子还递给了他,又对唐久绥道:“既然只剩一间房,那我们便再找客栈吧。”
“二位,我不是骗二位,这城中客栈目前只我一家了。”掌柜的道:“前段日子严决城主殁后,城中权臣争这城主之位,才放任地痞恶霸之类的混人在对手的地盘上做恶,那段时间小店也不好过,每日都会有人上门闹事。同行们索性都关门大吉了,城里剩的都是些黑店,只有我这家店还苦苦支撑着,这段日子才刚好起来。”
唐久绥轻声补充道:“他说的不假,上次我们一同来时,的确也就他这家店不像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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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显然也听到了唐久绥的话,接道:“公子以前也住过小店?”
“住了几日。上次来时城中还颇为凶险,我们在光天化日下边看到强盗作恶,不敢久留,很快便离开了。”唐久绥道。
“唉,浮屠千年繁华,在短短几年就被败了精光。”掌柜的先是叹了一句,语气随即一转,又道:“幸亏啊,这城还是等来了一位活佛,拯救百姓们脱离了苦海。”
“活佛?”白僖疑惑道。
唐久绥在白喜身后微微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的,欢喜活佛。”掌柜的提起这位活佛的名讳,满脸虔诚道:“二位有所不知,再过两个时辰,活佛便开始在城中的露天大台上给百姓讲经说法。这说法大会每个月仅此一次,浮屠百姓们会在大会开始前三个时辰于家中沐浴更衣,焚香净屋,在门前放上一朵菡萏。届时活佛在城中走过时,便会收下菡萏,给百姓送去祝福。我这客栈中住着的都是周边地域前来朝拜活佛的信徒,他们也在房中静候大会的开始,所以大厅中才无人。”
“原来如此。”听罢掌柜的解释,白僖恍然,但随即又问道“这佛陀真有如此伟大?那还劳烦掌柜与我仔细讲讲这位活佛的故事吧。”
“姑娘客气了,您向任何一个浮屠百姓问活佛,他们也都会讲与你听的,活佛普渡浮屠众生脱离苦海,恩重如山,我等也只能做些送花与弘扬他事迹的小事来报答他。”
“别急,掌柜的,先让我们安顿下来。你去准备些吃食,我们随后下来再听你讲活佛。”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唐久绥突然道。
白僖微微有些不满,回头正欲言些什么,却看到唐久绥有些神秘的一笑。
唐久绥对她轻声道:“稍安勿躁,故事什么时候都能听。我倒有个重要的东西给你。不过,过了时辰可能就没什么效果了。”
白僖听了,心中十分好奇,一番衡量,也只能推迟掌柜的故事了。
“好的,二位客官先休息,我吩咐后厨做些饭菜,等做好了再去叫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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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上了二楼,乙字四号房倒也好找,就在往右数第四间,恰好在走廊的尽头,门前摆放着两个大瓷花瓶,养着几束菡萏。
白僖道:“这一路看下来,菡萏倒是成了浮屠城的象征了,只是不知为何活佛会偏爱这菡萏?”
“因为活佛在成佛之前的那个所爱之人,名字中有一个菡字。浮屠城的故事,也因这个女子而起。”唐久绥说着,推开了屋门,把白僖让了进去后才进屋。
“难不成是个女子乱朝纲的故事?”脑中想着掌柜方才诉说的浮屠之乱,白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中的浮屠城灯火,问道。
唐久绥摇了摇折扇,买了个关子,笑道:“是,也不是。”
“世人道女子如老虎,今晚我们可要同处一室,你不怕吗?”白僖突然回眸一笑,并未接唐久绥的话,反而另外问了他一个问题。
“世人只道女子如老虎,可还是人人娶妻生子,却并未听说有娶老虎的。”论起嘴上功夫,四魂界主唐久绥唐公子可没怕过谁,他接着笑道:“况且,要是有你这么美的老虎,我也自然心甘情愿被你吃进腹中。”
白僖已不是之前那个白僖,她失了记忆,变得活泼近人了许多,从最初那个“白先生”仿佛变成了一个更真实的女子,于是唐久绥有时亦被她莫名感染。
“哦?你要如此说,我便问你个问题。”白僖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你问。”唐久绥折扇轻摇着,倒想听听白僖能问出来什么问题。
白僖缓缓道:“我今日牵你的手时,你的脸怎地红的像天边的霞?”
折扇陡然静止,唐久绥心中被这一问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么看到了?”
白僖看唐久绥愣在原地,决定乘胜追击,连续笑问道:“公子为何不说话了?你不是不怕我吗?看你这幅模样还以为是哪家风流倜傥的公子,怎地被我轻轻碰了碰手便红了脸颊?”
“我……。”唐久绥一时之间处在了下风,只好辩解道:“那通道中突来一股寒气,我才红了脸,心中是毫无波澜的。”
“当真?”白僖说着,突然凑近了唐久绥那张妖异的俊脸。
太近了,近的二人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热气有些急促地喷薄着。
“你……这是干嘛?”唐久绥眼神有些躲闪,问道。
“我看你到底怕不怕我。”
白僖依旧笑着,嘴角微挑,眉眼中像是燃着妖异的一团火,让唐久绥深深地陷了进去。
明明是同一张脸,从前矜冷如她,让他小心翼翼。如今这张脸的主人近在眼前,却微启着红唇仿佛主动邀请。
“……不管了。”
唐久绥凝视白喜良久,然后脑中突然有根弦崩了,把眼前人一把揽入怀里,微微低头,吻上了那张微挑的唇。
“唔……”白僖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起初还有些慌乱,微微挣扎了几下,随后也就没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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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僖坐在床上,唐久绥坐在椅子上,二人都低着头,脸颊上也是一样似火般发烫。
沉默。
还是沉默。
“你——”二人似乎都想打破屋中有些尴尬的氛围,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你想说什么?”唐久绥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问白僖道。
“我只是想问你想说什么。”白僖低着头,发丝垂在脸前,唐久绥有点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似乎也没什么想说的。”唐久绥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暗恨自己往日里吹鼓的嘴上功夫此时怎地忘得一干二净。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看?”白僖突然想起了唐久绥之前的话:“还说过了时辰便没效果了,到底是什么?”
唐久绥听罢,也想起了自己的确说过这句话,便在怀中摸索起来。
“嘭嘭。”敲门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掌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二位客官,吃食已经备好了。”
白僖抬起头,脸上潮红未褪,看向唐久绥道:“你那东西到底打不打紧。”
“打紧。”唐久绥正色道,从怀中掏出半块深色玉珏,放在掌中。
好看的手与好看的玉交相映着,两件天底下绝顶美好的东西再一次被白僖收入眼中。
“这块玉珏,你可有印象?”
白僖的脑中又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她的确想起了这手与这玉珏,也像此时一样被人示于眼前。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但除此之外,白僖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只好对唐久绥道:“这玉珏我看见便喜欢的紧。有些似曾相识,不过也仅仅似曾相识了。”
唐久绥也有些沮丧,道:“我以为会有效。”
“不必自责。”白僖安慰唐久绥道。看他的表情,想必是特意赶在这个晚上重现当时的一幕,再回想方才两人的那一吻,心里不知怎地有了丝丝甜意,快要褪去的潮红又攀上了那张绝美的脸。
“时间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