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僖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想到了唐久绥在缙塔神志不清的时候,唤了一个女子的名字。
好像是……边眉。
能让他在那种情况下喊出来的名字,应该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说起来,除了知道他来自那个她同样一无所知的四魂界,她真的对唐久绥一无所知。
他在四魂界是做什么的、为何被派来六界抓那些人、目前是否婚配等等等等,她都不知道。
但现在突然知道了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名字。
“唉,感情这种东西,怎么那么复杂。”白僖坐在床上,然后就又想到了缙塔那天莫菡突然出现的事情,禁不止感慨,自言自语。
那日,莫菡报上姓名后,片刻后就有人出现在缙塔大门的后面。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立着的那人,正是莫菡再熟悉不过的那个。
“你来了。”严诀微皱着眉,那双眸子仿佛装着万语千言。
他不像死过一次的人。
更仿佛岁月在他身上有特殊的优待。仿佛他还是那年那个刚过而立之龄的英俊帝王,仿佛昨日他们仍旧是在宫中缱绻的眷侣,而今日两人相见时——莫菡鬓角已经有了细碎的白发。
“你……”她自看见他便已经在颤抖,竟一时不知道第一句话要跟眼前人说什么,而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知何时已变得苍老低沉,“我,来看看摆脱了我,你可以过得多好。”
塔里的幻境是一瞬间消失的,那些魔派的壁画和禅意的余音都在一瞬间消失,白僖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之后,给还需要时间苏醒的邱彧和唐久绥施了个法罩,就一个人往塔的深处走了去。
很快,她就看见了莫菡。
“白姑娘,怎么就你一人?”莫菡似乎是知道她会出现,看了看她的后面。
“邱彧他们遇到了些意外,不过已经无大碍了。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唐公子说好,若有意外就来救你们。如今人也救了,我们便走吧。”莫菡似乎不想多说,脸色也并不好,透着一种苍白。
白僖没再多问,跟在她后面原路折回去,走了两步时,还回过头来看了看两人的身后。
依旧是方才遥不见尽头的塔中层楼,可白僖总觉得,在深处有一双眼睛,默默注视着她们。
那双眼睛,就像这座塔之前给人的感觉一样矛盾。
深情,也无情,愧疚,也决绝。
夜里,官寺池边八角亭。
莫菡借着月色喂鱼,身旁有一个细颈酒瓶。
“白姑娘,这么晚了,你来找我这个老女人做什么?”她未回头,就知晓身后的脚步声来自白僖。
“我从唐久绥那里听了些夫人的故事,可惜故事只有一半,而我很想知道之后的事情。”白僖觉得月光不够亮,轻轻一弹指就见湖面之上亮起了点点荧光,将清澈的湖照的格外清晰。
“太亮了,”莫菡已经微醺,直摇头,冲她摆摆手,“太亮了,让人心里慌。”
“夫人,无论亮与暗,这湖这月这鱼这人,都在这里。同样,无论你是否愿意直视过去的事情,那些事情也依旧在那里。”
莫菡未出声。
白僖看见了那个细颈酒瓶,接着道:“我想知道,林暮夕来了之后,你们三个究竟发生了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严诀死在世人眼里、让林暮夕消失在历史中、而只留下你一个,活着背负那些骂名和恨意。
“夫人救我们的那日,见到的是严诀吧。”
也只有她的话、她要救的人,严诀才会轻易放过吧。
莫菡突然将酒瓶拿起来一饮而尽,然后一抬手就将瓶子扔进了池里,惊了整整一池的鱼。
“我是见到了。而且他还跟我说,对不起……”她说完终于忍不住,双手掩面,大哭出声。
严诀跟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可我本不属于这人间,也爱的并不是你。暮夕她需要我……所以,莫菡,对不起。”那时他说。
对不起,占你光阴,
对不起,让你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