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为什么毫不在意外面的那些关于我的流言?因为它们和严诀对我的伤害比起来,千万分之一都不及。如果千万倍的那份痛苦我都受了,区区流言,有何惧?”莫菡滑坐在地上。
那时林暮夕入宫后,即使严诀时常夜里去找她,宫里也有了些细碎的不堪的流言,可是莫菡始终相信严诀只是把林暮夕当妹妹而已。
每当夜里,林暮夕的院子里笙歌四起,莫菡坐在床上,告诉自己:严诀对林暮夕那样好,只不过是因为他作为哥哥,对她流浪在外多年的愧疚。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已经半月未宿在莫菡房里的严诀夜里踏入了她的房门。
他前所未有的温柔,像二人未疏远之前那样亲手为她梳发,为她宽衣。
莫菡自是感动,直到二人躺在榻上,他正欲低头亲吻她。
“严诀……”他的唇即将贴在她脖颈上的时候,她出声制止,用双手捧起他的脸颊。
他的视线因此与她对视,眼里有疑问。
“你告诉我,此时与你躺在一起的我,叫什么名字?”莫菡问他。
严诀看着她,良久未说话,然后他眼里的火焰突然被什么浇灭,拿开她的手,坐了起来。
莫菡躺着未动,看着他的背影,他的肌肤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她的指尖,她突然哽咽,强忍着不让眼泪出来。
“你怎么不唤我暮夕了?”她咄咄逼人,“你从前不是一直唤我暮夕吗?如今你不愿唤我了,你把这个名字给了谁呢?”
是了,如今不止她一个人叫暮夕了。
“莫菡,你为何不能傻一点。”他还是那个背影对着她,突然叹了一口气。
“傻一点?”莫菡突然笑出声,“你的一切都是我教给你的,如今你让我傻一点?是啊,我是该傻一点,傻到不要看出你的眼里已经没了我,傻到不要知道我不再是你心中所爱,更该傻到不要拆穿浮屠城的城主严诀,居然和自己的亲妹妹有了不伦的事实!”
“你……”严诀听到“不伦的事实”这几个字,突然转过身来掐住了莫菡的脖子。
他的眼睛在那个瞬间充满了血丝,就仿佛整个人被“不伦”这两个字化成的锥子刺到了痛处。
他的力气其实不大,似乎是在掐上她脖子的最后一刻减了力道。
莫菡闭上眼,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若非与林暮夕有了不伦的事实,你怎会因愧疚而踏进我的房门。”
“严诀,”她字字诛心,“拥有她的那一刻,你无上满足,对我的愧疚却也前所未有的深吧?”
严诀看见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缓缓松开了手。
他说:“莫菡,在遇见林暮夕之前,我以为你便是我常年梦里的女子。可是与她在一起之后,我才意识到,若我梦中那个叫做暮夕的女子有朝一日真的会转过身来,她不该是你的样子,而该是林暮夕的样子。”
莫菡始终未睁眼,只是整个人在他这段话后剧烈颤抖。
“你出去。”她一字一句。
没必要再说了。她与严诀开始的地方,就是那个自幼时便随着严诀的梦,如今他的梦都不属于她了,二人还在此纠结什么呢。
多年前,七岁的严诀在初见她时就告诉她,他自小常做一个梦,梦里只有一个女子的背影,任他怎么唤那个女子的名字,她都不曾转过身来与他相见。
后来机缘巧合,他知道了莫菡的小名与他梦中女子的名字一样,便放言长大后要让身为先生的她做他的夫人。
“我是你的先生,你爱慕我,乱了纲常,便是错了。”莫菡那时打他的手都泛了红。
但十一岁的他还是梗着脖子:“我没错。”
后来他长大成人,成了一城之主,睥睨天下。便不择手段将已经逃离他身旁的她逼回了自己的身边。
那时他走过来,居高临下,抬起她的下巴,“我说过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不管什么纲常伦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娶你。”
二人大婚那日,她看着眼前这个她不知何时开始倾慕的男人,那时除了感动与幸福,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是天宫还是地狱。又或者既是天宫,也是地狱。
……
“原来,是地狱啊……”莫菡躺在床上,在严诀走后喃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