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生看样子是很舍不得水汐,但看神情又不像是男女间的喜爱,倒是有些像看妹妹一样。
云馨看他们之间如此不舍,有些无奈开口:“安大师真的舍得水汐姑娘?”
华生脸色大变,毫不犹豫反驳道:“水汐只是我师父收养的侍女,无其他关系,将她送给太子妃,也是助太子妃以后的路。”
云馨并不关心水汐的来历,而且她也不再需要什么侍女,看着水汐哭泣的样子,无奈道:“我并不强迫你,离开了这里,你想去哪都可以,若是想回来,我会帮你和安大师说。”
“不!奴婢愿意跟随太子妃去南宫!”水汐焦急的下一秒忙回应道。
云馨看着她急切的的样子,心中猜想她并非心系自己,定是有目的,就虚弱开口:“南宫可是有你心念之人?”
水汐沉默了,毕竟她就是真正的吴江婉,看着眼前顶替自己的人,她无法回答。
“罢了,我累了,谁我也不想管。”云馨靠在马车里闭眼休息,“你若是真的想留在南宫,就莫要再跟着我……”
“太子妃活得如此洒脱,敢说出做出我从未敢做的……”水汐小声感慨。
云馨睁眼,看见她忙低头闭嘴,就继续休息了。
马车行驶到南宫前,守宫门的侍卫看是辆单匹马的马车,就照例拦下,大斥何人?
水汐回头看着云馨,发现她早已经睡着了,就无奈先下马车,望着南宫的宫门,心中激动涌出,十七年了,她被困在这个异人身体里十七年了,终于要到她本来属于的地方了!
侍卫看着她激动发抖,全然不把皇家宫廷威严放在眼里,便拔剑威胁:“你到底是何人?敢擅闯南宫!”
水汐识趣,赶快回去,把马车帷帐掀开,让云馨显露在众人面前,因为云馨前一阵刚与徐贵人在宫门口见过面,所以那些侍卫都识得她,大惊过后,都纷纷跪下:“拜见太子妃!”
云馨听到声音醒来,水汐已经上来,帷帐被落下,马车已经往南宫里去了。
刘庄听到消息后,不顾礼节,直接骑马奔来,拦住马车后,简单瞟了一眼紧张快要没了呼吸的水汐后,便直接快速把云馨横抱了出来,用力大喊传太医令,然后抱着她往崇德殿赶去。
水汐痛苦,默默一人下了马车,赏了马夫钱财,好让他守着秘密出南宫去,痴痴的望着早已没了刘庄的路,轻飘的走着,路过的侍女宦官自然不认识她,皆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但又看她竟敢如此大胆的走在前宫,必是个有身份的人,就顺势向她作揖后才继续离去。
新任的太医令说云馨的伤口明显有人处理和照料,所以无事,只需再休养一个月就可,这才让刘庄放下心来,看着睡着的云馨,心里急的有话要问,但只能先耐心的等她醒来。
自从确定田样杀的女子就是云馨后,他就感到生无希望,没有眼泪,没有痛哭,就那样每日计划着如何平叛叛贼来装作自己不知道云馨已死的事实。
后来去刘英被关在他回洛阳的南宫外暂住宅院内,才问出来云馨的被葬之地,他不敢宣扬,偷偷带着几个信任的下人去了那个茅草屋后面,随着土壤被一点点挖掘开,他便开始回头害怕去看,心中如有万只般蚂蚁在噬食他的心脏,好像随时就会让他被全部吞噬掉。
刘晋向他汇报说坟墓已空,尸体貌似被盗,这让他更加疯狂了,要再次昏厥。
而今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能看到活的她,之前伤心的心如同被咬,而现在开心的要心过于颤动而破碎,他不能再离开她一步了。
云馨不愿睁眼,但她知道一切周围情况,刘庄从来没有离开,连政事也是在外殿商议,曾经贾姬来过了,被拒见了。
现在她被封了美人,因为生了五皇子刘炟,让她以为自己有了地位,自以为自己重要的过来为刘庄送粥,结果又被三言两句冷言弄走了。
其他三位孺人是被封了宫人,算是识好歹的多,只是让乳母抱着皇子过来,而人并未出现,这让刘庄看着孩子小无辜的份上,抱了抱就让他们离去了。
现在掖庭,只有王茹萱尚未被册封,但刘庄偏偏选择让她进来,还喝了她做的百合红枣牛肉汤,也没主动撵她走,这让侍女都私下讨论,是不是刘庄要给王茹萱一个更大的身份,只是碍于眼前躺着的这位……
云馨什么都能听得到,什么也都能感受得到,但是她早已不想在乎这一切了,任凭怎么说,她都是莫过于心死。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在黄昏日落之后,云馨终于睁开了眼睛,但依然久久未动,刘庄进来看到面生欢喜:“天神终于听到朕的祈福,让你醒过来了,朝服已为你赶制好,明日则是登基大典,我会当着天下人面封你为后,从此再也无人可以管着我们了。”
他说完就大步出去,想召唤下人去准备膳食,但外殿过于空旷,烛灯甚少,下人们都不在,他见案上还有玫瑰糕,就拿起来要去给云馨吃,但云馨突然一股力量起身,扶着一切可扶的东西尾随着他到外殿,跪下作揖。
刘庄回头惊讶,但心中又有些明她要说什么,心里突然感到些揪心,所以只得一句:“怎么了?”
云馨让自己努力带着笑,然后轻抚小腹,眼里却是泪:“孩子没了。”
“以后我们还会有的,无论什么时候再有,他都会是嫡长子。”
“妾的大哥被杀死了。”
“田样已被杀,尸首我抛到乱坟处了,将你大哥封谥号为哀侯,以正朕的思念。”
“三哥被治了谋反罪。”
刘庄终于忍不住了,把自己的委屈全部说明:“即位前日,大哥曾经说有人诈称绵蛮候给他写信,促他出兵谋反,但查过后,此信并不像是楚王写的,想必楚王谋反必也是受那人挑唆,所以朕不会治三哥的罪,等朕的登基大典过后,定会放他回楚国。”
云馨呜咽流泪,仰头抽噎:“陛下,破碎的铜镜,是无法再合。”然后她作揖,“妾嫁与皇家十七载,无一子嗣所出,已犯七弃之罪,请陛下与妾绝婚!”
此刻已是拂晓,外面微亮,殿内的烛火因燃尽而熄灭,瞬时眼前暗了下去,却又马上有未出的日光映进来,整个大殿成了一副黑白的帛画。
刘庄等了十七载,终于又听到了这句话,这却反而让他终于心安,但实际是让心更加绞痛,想起建武十六年,大婚当晚,他第一见她的心动,而她第一次见他的想逃开,原来一切都是要回归的,穿过了十七年,该点头迟早还是要点头的,无法改变。
刘庄无望的闭上眼睛:“这么多年来,是我太自私了,所以今日,我让你走。”
云馨并不感到意外,多年的夙愿终将达成时,她不能再被陷入里面了,拔下头发上那个凤凰金钗,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深深大揖:“妾,拜别陛下!”
云馨走的艰难,但是干脆,刘庄哭的抖着身子,回头望着,却无法动弹。
最痛苦的不是最爱的爱的人要走,而是她要走时,自己却没有理由留住她。
长秋宫主殿内,阴丽华依靠在主位上,眼神呆呆,彻夜也未眠,只有嘴微微抖动:“你可知,你若不当天子,大汉江山如何延续,你母后我的性命如何能保?”
刘庄痛哭磕头:“请母后成全,让儿让出皇位,离开南宫。”
阴丽华让下人把烛火全部续燃上,关进门窗,让殿内只有红与黑。
“庄儿,为了个女人,你放弃皇位,放弃母后,放弃江山,让天下重归大乱,我不会同意的!”阴丽华斩钉截铁的说完,就让雪佩扶着自己离开。
刘庄依旧跪着,渴求那最后一丝的希望,可是阴丽华再也未出现,只有烛火再次熄灭,天要亮了。
马淑瑶进来再次点燃烛火,对着刘庄一揖:“妾拜见陛下。”
“母后都与你说什么了?”刘庄并没有看着她,而是依旧苦苦的跪着。
“皇后说,让妾今后好好侍奉陛下……”马淑瑶有些不好意思。
“平息楚王叛变的将军里,可有你大哥?”刘庄终于转头看她。
“回陛下,正是有家兄马廖。”马淑瑶平和回道,没有任何邀功的意思。
日已出,刘庄绝望长叹,慢慢站起来往外走,然后说出一句:“既然马家有功,就封你为太子良娣,赐居西宫,等待册封入掖庭。”
马淑瑶并未开心,只是担忧的作揖表谢。
刘庄继续往外走,最后只留一句:“去吧,我还要去参加属于朕的登基大典。”
马淑瑶看着他如此苍凉的离去,发现他手里紧握着一枚桃花金钗,闪着光,好像刺痛了她的眼,尽是疼惜和悲伤。
中元二年,汉明帝刘庄登皇帝位,改年号为永平,尊崇皇后阴丽华为皇太后,马淑瑶册封为马贵人,王茹萱册封为王贵人,后位暂缺。
向天下人宣布太子妃吴氏因奸人刺杀,重伤未愈而逝,追封为皇后,谥号为文睿皇后。国丧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