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赢得这个奖品啊?
我点击下一个奖品的链接,发现那是一个高价手机,配有各种我可能想要的应用程序、高画质镜头、光速上网,以及两年没有限制条件的服务。哇。
你的下一场挑战:前往以下地图标示的区域。在指定的街道上走动,说服某个人出一百美元买你的性服务。不,你不需要真的去做,只要找到一个愿意付钱的人就好。
我的胃翻腾着。我必须扮演阻街女郎?在市区那个地方?天呀!
他们应该提供武器和防弹背心。
老妈以前曾在离那个区域一个街口以外的办公大楼工作,当时她常对老爸抱怨,在停车场又看到了什么样糟糕的事。老爸会开玩笑地说,她的公司应该把那些事情宣传推广成一种额外的福利,并提供员工更多的咖啡时间和“如果箱型车在晃动,不要来敲门”的保险杆贴纸。真想念他们互相开玩笑的样子。我们家以前有股比较轻快的能量,现在却都消失不见了,而这都是因为我的关系。
我想偷看伊恩的手机,但他贴着胸口拿着。他的脸在保龄球馆的霓虹灯下闪现着不同的颜色,前一秒还是淡淡的浅紫色,下一秒又转为鲜红色。
外面的群众也都在检查自己的手机,看看接下来的欢乐时光会在哪里发生。
有个女人过来轻拍伊恩的窗子。她顶着一头红色大波浪,让我联想到《歌剧魅影》(Phantom of the Opera)里的歌剧女伶。她喊道:“你们的挑战是什么?”然后指向我,“这个小女生像是要吐了,一定很不得了。”
伊恩降下车窗,抱歉地对她耸耸肩:“对不起,你得等‘试胆任务’的通知。”他应该不需要跟她说明规则。她没有看上个月的挑战吗?现场窥视人捕捉到精彩的视频也能得奖。但会不会促使玩家违反规则也有奖品可拿呢?哎呀,我又开始满脑子阴谋论了。
我们对支持者(该说是粉丝吗?)挥挥手,伊恩升起车窗。有个人企图拦阻,冷不防地把手机往前一伸。他的闪光灯让我有一会儿什么也看不到,不过伊恩还是设法关上了车窗,并给外面的人群一个和平的手势。
我用手替自己扇扇风:“咻,他们好像狗仔队。”
“你的挑战是什么?”
“先说你的。”
他把头往后靠在椅子上:“我必须在市区一个非常没有魅力的地方发挥魅力,还要有魅力到能说服一个阻街女郎给我一次免费服务。”他说,“好吧,现在轮到你了。”
“假设我要再做一场挑战的话,我必须让某人愿意掏出一百美元买我的性服务。”
他用一种懒懒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那也太便宜了。”
“我想我该跟你说声谢谢赞美。”然后我皱起眉头,“可是,在城里的那一区,这样会不会太贵?我的意思是,我无法相信有人会为了钱出卖灵肉,但如果我要求得比一般的价码高,这次的挑战真的会很难。”
他呵呵笑着抽出他的手机:“就潜在客户而言,越难到手的东西越好。”
我发出呻吟。
他查看手机,一分钟后说道:“应召女郎一般的费用介于一百到三百美元,阻街女郎的费用是二十到五十美元。所以你要求的是高于平常的价码,不过你看起来没有毒瘾,这对你有利。”
“喔,谢啦,伙伴。”我的胃部重重地倒向一边,但接着我又想起奖品是什么——一部爸妈不用抱怨账单金额的超赞手机,宛若天堂。我准备好要上街去赢得这个奖品了吗?
伊恩告诉我,他的奖品是一组豪华的露营装备。这人的奖品有个很明确的旅行主旨。他眼里闪烁的火花令外头的荧光灯都为之逊色,而当“试胆任务”传来额外的奖励——每多一千名线上窥视者登录,我们便会各得两百美元——他的眼睛更亮了。哇,究竟会有多少人想看我们从风化区全身而退?
我说:“这场挑战很难拍摄,妓女和嫖客会被吓跑。”
“我们必须小心,我们的窥视人也是。”
其中几十个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窥视人包围住伊恩的车子,像僵尸一样不断徘徊俯视。
我的手机再度发出取笑我的声音。单是为了让以前的铃声回来,就值得我退出这个任务。看到来电的人是谁时,我简直无法相信“试胆任务”会允许这通电话进来。趁他们还没改变心意,我赶紧接起电话。
汤米说:“你还好吗?上一场挑战,你看起来被推得很用力。”
哇,“试胆任务”这么快就把我们的视频播出去,几乎算得上是同步。他们一定没有对视频做多少剪辑。可是,为什么让我和汤米说话?我们的谈话内容会被播出吗?或许他们想了解我的立场。一定是。
“我没事,只是屁股有点儿痛。”
“我可以现在过去接你,我离你不远。”才怪。
我深吸一口气:“等等,汤米,不用。我们刚收到下一场挑战的内容,我还没做出决定。”我从眼角余光看到伊恩咧嘴一笑。
汤米大口喘着气:“你不是真的考虑接受下一场挑战吧?”
“我是为了一部超赞的手机,或许还会有一些现金。这对一个有信托基金和新车的人来说可能意义不大,对我却是件大事。”
“你已经受伤了。这不值得你付出生命。”
“别那么夸张,他们给我们的挑战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会让人非常不自在。”
“所以挑战的内容是什么?”
“你已经申请当个窥视人了,我不能说。”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在附近当我的保护伞吗?假使我们有一套密语暗号,就能提前把目的地告诉他,而不怕被“试胆任务”发现。
密语暗号让我回想起七年级小西准备试演《海伦·凯勒》(Helen Keller)的事。那次,我协助她把安妮·苏丽文和海伦·凯勒两个角色的台词全背了下来,甚至还学会用手语比出全套的字母,这在后来变成上课时讲话的便利工具。比起告诉汤米,我更希望能打电话给小西,把我打算做的事情跟她说。为什么她偏偏要看上马修呢?
汤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薇,不要去。我听到一个传言,上次完成挑战的女孩——”电话猝然变得一片死寂,回拨也打不通。烂手机。
伊恩轻拍他的方向盘:“假设你要继续玩好了,你想搭我的车去吗?”他唰地系上安全带,让我感觉安慰了些。精神病患的杀人凶手会系安全带吗?此外,我忽然醒悟,独自驱车到市区那个地方比搭他的车更危险。更何况有这些窥视人在,他能做什么呢?
“当然。”我说,不只回答了交通的问题,也表明参与下一场挑战的决心。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已经完成了一场实况转播挑战,现在又要去进行下一场。我,薇,一个总是待在幕后的女孩。
伊恩发动车子,我们对窥视人竖起大拇指,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玩。他们爆出一声欢呼,各自回车,同时我则通知“试胆任务”我的决定。任务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呢?我们身后传来一堆喇叭的鸣声,有人的汽车音响震天价响,我都感觉到了那个重低音。
伊恩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人在我们旁边记录下一场挑战会很酷,但这些人可能是弊多于利。”
外面一个家伙对着他的朋友露出屁股,引起一阵狂笑。我了解伊恩的意思,但甩掉那些窥视人也意味着会失去他们的善意。上个月,洛杉矶有个玩家因为频频对现场窥视人比中指,遭到窥视人的恶意破坏,最后不得不含恨退出挑战。
我说:“如果他们太吵,我们可以要求他们乖一点儿。‘试胆任务’迟早也会把我们下一场挑战的地点告诉他们。”
伊恩突然转向,避开一个在旁边做侧手翻的女孩:“他们很危险。”
他开出停车场,火速转了几个弯,一下子便和大多数人拉开距离。有几辆车跟在我们后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但在冲过一个刚好变红的信灯号之后,也被我们甩掉了。谁想得到一辆看起来只重实用的车也能这么灵巧?
我虽然明白他的行动,却仍摆脱不了自己正在通过一道桥、桥上的钢索都被切断的感觉。是“试胆任务”要他这么做的吗?就像他们要我摆脱汤米那样?如果是的话,任务还会要求他瞒着我做什么别的事?
我胡乱摸索着安全带:“我不确定摆脱窥视人是个好主意。”
“别担心,这只是暂时性的。”又转了几个弯,确定没有人跟上以后,他打开音响,说,“我答应你,我们会给他们一些有趣的视频作为补偿。”
“今晚过后,我们需要补偿的人很多。”
“对啊,你男友听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他这么说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男友吗?
“我想你女友不能跟着一起来,一定也很闷闷不乐。”
他的嘴角略略上扬:“我没有女友。”嗯,他尚未名草有主是个好消息,但或许坏消息是他无法和一个女孩定下来。
“哎,汤米不是我的男友。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很酷的奖品抛头露面接受挑战。”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永远也不会了解。”
“你又怎么会懂呢?你有一部很贵的手机,又在私立学校念书。”
他神色一凛:“这部手机是我努力挣得的,私立学校也是。”
“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做你的工作。”我不讨厌在“古董之爱”打工,只是薪水不太理想。
他紧抿着嘴一笑,摇摇头,调高播放器的音量,车子也跟着震动起来。好吧,他不欠我一个解释,我当然也不会透露自己的过往。
我朝着汽车喇叭努了努下巴:“谁唱的?”
他的下巴掉了下来:“你从来没听过滚石乐团?米克·杰格?他们是经典。”
“我听过,只是没听过这首。”
“那么今晚是你的幸运夜。”
他说得对吗?这是我的幸运之夜吗?不到两小时前,我最好的朋友和我暗恋了一个月的男孩更进了一步。现在我却赢得了一双棒得不得了的鞋子和全身大改造,还和一个性感到冒烟的男孩一起搭车。只可惜我们要去的是市区最丑陋的地方,我要在那里假扮流莺,有可能挨揍,或者遇到更糟的情况。每个人都知道妓女的生活不像《风月俏佳人》(Pretty Woman)或是《玫瑰舞后》演的那样,不过我会故意朝那个方向假想。整体来说,我的运气大概算得上是好坏参半。
我们在离“试胆任务”标示区域以外的两个街口停车。我涂了点儿唇彩,同时考虑要怎么修饰自己。我的衣服和平底芭蕾娃娃鞋完全不像是流莺的东西,但或许我可以打扮成淫荡的女学生。我把T恤往下拉,让胸罩的肩带露出来,拉高裙子,再从包包底部找出两条橡皮筋,把头发分绑成两束。要是能有根棒棒糖就好了。
下车前,我们决定把我的包包留在副驾驶座的置物箱内,猜想这会比带在身上安全。不过这么一想,让我对在市区这块地方闲晃更加忐忑得胃部紧扭。至少我还有手机。我不可能不带手机。
下了车后,伊恩指着我的竞选活动徽章:“你要不要把那个拿下来?我认为,呃,在娱乐产业的人,公开自己的政治倾向不是明智之举。”
“我想这里没几个人知道吉米·卡特是谁,但你说得有理。”我拿下徽章,塞进口袋。
好吧,该是入戏的时候。小西说,这总是从姿态开始。我试着找出自己身上可能蕴藏的歌剧女伶,摆出一个姿势:“你好,西雅图,新鲜的肉体开卖了!”
伊恩从头到脚打量了我好半晌:“我敢打赌,十分钟内就会有人来问你价码。那些闲晃着想要买春的恶心家伙,大概会很喜欢像是中学生的靓丽褐发蓝眼女孩。”
“嗯,谢啦。”靓丽和中学生有点儿冲突,但我想他是赞美的意思。
我的手在两条大腿上摩擦:“真希望我带了更多化妆品来。”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逗留,引得我肩胛骨以下一阵酥麻:“你知道妓女是最先开始擦口红的女人吗?”
“很合理。她们会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吸引顾客上门。”
“当然,她们用口红吸引顾客,但那和变漂亮没有那么大的关系,和广告她们提供各种口部服务比较有关。”
“噢。”我斜睨着他,“先是节欲研究,然后是妓女价码,现在又是古代妓女。我今晚跟着你学到很多性知识。”
他抽出他的手机:“我们也能谈性以外的事。比方说吧,你知道有的文化认为,拍照会窃走你部分的灵魂?”
“我以为那是发型很糟的日子,大家挂在嘴上的都市传说。”
他把手机对准我:“随你怎么想。”
我摆出超级模特儿的姿势让他拍照。这是我今晚被拍下的第几张?
他一只手梳过头发:“我想我们最好开始了。要说服忙碌的女人给我一次免费的服务可不容易。”
有那双深邃的眼瞳和精明的微笑,我敢说他早已习惯有很多人对他投怀送抱:“你一定会表现得很好的。”
我们脚步轻快地走着,这对我来说正好,有部分是因为天气很冷,有部分是因为我想安抚胸口的紧张。不过为了跟上他的脚步,我得加把劲迈开大步。
抵达主街时,他缓下脚步,徐徐而行:“你要不要走在我前面?我会维持与‘试胆任务’的视频连接,不过你要尽可能待在街灯下。”
我们的计策暂时就只想到这一步。我眨个眼,挥挥手,开始一个人行动。我轻快地摆动屁股佯装勇敢,冰冷的空气让我的两半屁股变得麻木。社会各阶层的人在人行道上来来去去,有拿着啤酒瓶的兄弟会男孩、手挽着手的情侣,还有穿着五层衣服且蓄着络腮胡的男人,恳求路人施舍一点儿“饭”钱。
大学男生边笑边打着嗝。真是,迷人得很啊。他们摇晃着脚步与我擦身而过,我在胸前交叉双臂,移开视线。在零售店的工作教会我如何区分潜在客户和只看不买的人。
“嘿,宝贝,多少钱?”他们其中一个喊道。
“你们付不起。”我厉声说道,希望能表现出阻街女郎的惯有姿态。我陪西妮排练过许多角色,从《音乐之声》(注:The Sound of Music,由音乐剧改编的电影,描写到海军上校家里担任家教的修女与七个孩子的温馨互动,以及一起逃离混乱时局走向自由,剧中多首插曲成为经典曲目)中情窦初开的大女儿丽莎,到向《卧虎藏龙》(Crouching Tiger)致敬的忍者公主都有,可是她从没演过流莺,所以我没有多少可以借用的经验。
我趾高气扬地走开,听到他的朋友在嘲笑他。还好他没有跟上来,试图证明他的男子汉气概。
我太专注在那些男孩身上,没注意到自己踩进两个女孩的地盘。肤色浅的那个穿着荧光色的衣服,肤色深的那个则是满身金属色系,年纪看上去都和我差不多,眼神却比我家老妈还要无精打采。看到她们在晚上的冰冷空气里穿着紧身背心、颤抖着露出大块肉体,我不禁同情地打了个哆嗦。
穿荧光色衣服的女孩怒视着我,露出她的金牙。
“你在这里干吗?”
“只是走路。”我拉紧外套包住自己,盖住胸口。我本来想露点儿乳沟,但现在才知道我是痴人说梦。
穿金属色衣服的女孩用一根手指指着我,她的黑色指甲一定有两厘米半那么长:“你最好只是在走路。”她和她的朋友朝我步步逼近。
我不想去思考她们的指甲会造成什么伤害,可是要排除丛林猫将猎物开膛剖肚的画面还真不容易。这个挑战差劲透了,比上一场更差劲。不过我不全然孤立无援,伊恩也有困难的挑战要做。就在这时,我有了个主意。
我发挥意志力,不往后退,就像黄石国家公园(注:Yellowstone National Park,世界第一座国家公园,内有多种野生动物,以熊最具代表性)护林员教我们的、有熊在营地附近嗅闻时该怎么应对的方法。当两个女孩靠近到几乎可以出手攻击的时候,我说:“有一位歌手结束今晚的演出后会来这里,或许你们已经看到他了?”我勉强牵动嘴角,露出那种女孩对女孩的笑容。
浅肤色的女孩舔舔嘴唇:“歌手。”
我用穿着平底鞋的脚蹦蹦跳跳,一派追星族的模样:“他名叫伊恩,姓,呃,杰格。他的老爸在滚石乐团?那是个老摇滚乐团?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很酷,对吧?不管怎样,伊恩的乐团今晚在西雅图有一场表演。我在他的歌迷网页上看到,他希望演出之后能有人陪,还提到了这附近的一家酒吧。你们知道‘肉体’?”没说错吧?我记得那是每周都会有人遭到逮捕的俱乐部。说了这一大串话后,我不得不喘口气,以免换气过度。
女孩沉下脸来:“为什么他会去那种蹩脚的地方?”
我扫视街道,在相隔约六米远的地方看到伊恩,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天啊!”我朝他跑过去,两个女孩紧跟在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我抓住他的手臂:“伊恩·杰格!我好爱、好爱、好爱你的歌!”我的喘息声完全不用造假。
伊恩用一个大大的微笑藏起他的诧异:“谢啦,甜心。”
女孩们把我推到一边,一股混杂着香水和烟的味道飘了过来。她们这么臭是要怎么吸引顾客上门?
“嗨,伊恩。”深肤色的女孩说,“我是蒂芬妮,你真的很有名吗?”
伊恩耸耸肩,用完美的摇滚巨星风采假假一笑。
另一个女孩宣称她的名字是安柏罗西亚:“他当然很有名,我在杂志上看过他的脸。”
事情进行得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伊恩明白我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吗?他会回报我多少呢?
他泛起一个谦卑的微笑,露出那两个杀手级的酒窝:“我们只在市区待上一晚,不晓得你们知不知道我可以去哪里找点儿乐子?”
“噢,我可以告诉你有哪些乐子,宝贝。”蒂芬妮说。
伊恩把他的手机递给我:“嘿,公主,你可以替我和这两位迷人的小姐拍张照片吗?我的唱片公司喜欢看到我在不同的城市做些什么活动。”
我接下手机,把镜头对着他:“当然好,不过我可以给你比这两个女孩更多的乐子,而且分文不收。”
蒂芬妮握紧拳头向我走近一步:“谁说要收费了?贱人!”
“对不起,我只是以为……”
安柏罗西亚把双手放在屁股上,重踩着脚步也往前走:“别做任何猜想,荡妇!”
伊恩走到两个女孩和我之间:“嘿,别理她。所以你们两个都想和我玩玩?没有附带条件?”
蒂芬妮说:“当然,你会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你的歌迷网站上吗?”
他朝我的方向露出微笑:“我保证网络上到处都会看到你们的脸,这就是为何我要把相机给那个没屁股的女孩。”
她们胜利地用鼻孔嘲笑我没屁股,接着问伊恩要住在哪里,还有她们能不能点客房服务。
一个戴着软毡帽的大个头白人男子朝我们走来。软毡帽?他在开什么玩笑?
他的双手深深地插在风衣口袋里。若想装扮得完整一点儿,他该弄个豹纹领才对:“小蒂、小安,这个人给你们添了什么麻烦吗?”
蒂芬妮和安柏罗西亚奔向那个男人,差点儿没绊到脚。两个女孩各挽住他的一条手臂,在他的耳边低语。
他听着听着皱起了眉头:“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伊恩·杰格。”
我把手机放在胸前,希望这人没注意到我。他对着伊恩眯起眼睛,把两个女孩往旁推,然后走向伊恩:“我说我从来没听说过你。”
伊恩耸耸肩:“我们的音乐主要是情绪摇滚(注:emo,源自hardcore punk,在九〇年代末成为摇滚乐的重要分支,曲风前卫重旋律,带有强烈的情绪,歌词偏向个人的情感和内省)。”
“同性恋(注:原文是homo,与情绪摇滚的原文emo发音相近)?你们演奏同性恋音乐?”
“不是,是情绪摇滚。有点儿庞克,有点儿苦闷。”
他的双手仍没有从口袋里抽出来,但不断向前逼近,直到距离伊恩只剩几十厘米才停下脚步:“你演奏庞克,是吗?你今晚在哪里演出?”
伊恩吞咽了一口口水:“在一个小场地,你大概从来没听说过。”
“我问,你在哪里演出,伊恩·庞克·同性恋·杰格?”
那人又往前站一步,和伊恩只相隔十几厘米。伊恩又吞咽了一下。尽管已经得到我们需要的画面,我仍拍个不停,像是渴求着能看到更多。蒂芬妮和安柏罗西亚在她们的皮条客后面挨挤着身子,瞪大着眼睛交换几个眼神,看上去倒是年轻了几岁。
皮条客说:“你似乎有兴趣和我的女孩们共度一点儿时光。”他的声音变低了。
伊恩微微一笑:“我们只是在聊天,她们漂亮极了。”
皮条客的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揉搓着有胡楂儿的下巴:“她们是很漂亮。跟你说吧,我也很健谈,我们何不去走走,聊个几句?”
“听起来很酷,但我该走了,我的团员大概已经在猜我发生了什么事。”
皮条客低声说道:“我可不是在请求你。”
伊恩用无助的眼神望着我,我有种快要握不住手机的感觉。我很想在手机还没被那个男人抢走以前先塞回口袋,但又不想错失这段画面。
“待在这里。”伊恩对我说。
皮条客第一次往我这里瞥了一眼:“她和你一起的?很可爱,她也可以来。”他轻推着伊恩的手肘。
我不知道要跟着走还是往另一个方向跑。他一个人没办法同时追我们两个,但可以派蒂芬妮和安柏罗西亚来抓我。我的头快速地左右摆动,看看能否向人求助。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二十几岁的人从角落出现,其中一人指着我们,其他人旋即抽出手机。
窥视人到了。
他们把我们团团围住,拍摄我和伊恩的视频。
当群众靠拢过来时,皮条客皱起眉头:“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伊恩对窥视人挥挥手:“看来我被更多的歌迷堵到了。我应该花点儿时间和他们相处,你知道的吧?”他朝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我退回到人群中,认出有几个人是从保龄球馆过来的。令人惊讶的是,似乎没有人对我们甩开他们的事情生气。这一回,我也不介意他们的镜头全对着我们的脸。众人的欢呼和问题伴着我们在街上走着。
“等‘试胆任务’播出,你们就会看到了。”伊恩对群众说。他哈哈笑着从我手上拿走手机,拍摄正在拍摄我们的窥视人。
皮条客和两个女孩一脸困惑地注视着我们。蒂芬妮哭了,仿佛错过了什么盛事。
我一放松下来也好想哭。窥视人兴高采烈地围绕着我,俨然是面保护盾,一面又大又吵又美丽的盾。有了他们,我就是个人物,而且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