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一只手托着盘子，一只手正要撩开门帘。父亲苏海突然又说：“日娜，不用拿了。”
“请您将五个猪肉和五个牛肉馅的对夹，分两个包装袋。”柔嘉说，转脸对思齐说，“你和我共一个袋子，咱们一会儿边吃边去昭乌达商城那边卡拉ok厅唱唱歌，就玩一个小时，一会儿咱们打车回校，还来得及。”
思齐边看看表，边说：“好吧，那得加快速度。我母亲叮嘱了我晚上八点半前一定要到校，一会儿还要和老师打电话的。”
“现在五点多，正好。”柔嘉开心地说。
父母开始在外间打包，收费。飞燕把沾着面粉的双手合十，然后又拍拍胸口：“妈呀。谢天谢地。”可一想到思齐和柔嘉一起去唱歌，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送走客人，苏海端着盆子走进来：“日娜，你刚才在忙什么？爸喊你你也不吱一声。”
“爸，我正一心和面呢。”飞燕掩饰道。
店里渐渐恢复了平静，父母在里面忙饭菜，苏飞燕在前厅里看着门外发呆。
不大一会儿，南迪在外面拎着袋子冲了进来，她兴奋地嚷嚷：“飞燕，昭乌达商城里的东西太贵了，我在旁边的小巷子里逛了一下午，看到了一件漂亮的毛衣，忍不住买下来了。你快来看。”
南迪看看厅里没有客人，脱下外套就试，转着圈问飞燕：“好看吧？”
“恩，好看。”飞燕赞道，悄声问：“不便宜吧？”
南迪伸出了一个指头，压低声音说：“一百多一点。”
“啊！你哪里有这么多钱？”飞燕惊讶道。
“我打算这个月早餐吃馒头，晚餐隔一天吃馒头，节约一点就撑到了放寒假啦。”南迪得意地笑了。
“你真是爱美不要命呀。”苏飞燕笑着说。
“你不也是经常吃馒头吗？”南迪说。
“嘘……”飞燕做一个禁言的手势，指了指正在忙碌放父母，生怕南迪给她露馅儿了。
南迪耸耸肩，吐吐舌头，表示歉意。她又拿出了几件廉价的小坠饰出来欣赏，沉浸在快乐之中。飞燕想着刚才差点与穆思齐撞上了，心情复杂。两人各想着各的心事。不一会儿，阿古达木和苏海将晚饭准备妥当。大家一起吃晚饭，南迪不住称赞羊肉好吃。飞燕知道父母很少会买这么贵的菜，给南迪和父母的碗里都夹了一些菜，自己就着汤，津津有味地吃了两大碗。
该回校了。苏海拎了一袋子对夹送俩孩子去公交车站。
一辆汽车很快来了，苏海把袋子递给飞燕：“你妈做的，捎给班上同学尝尝。”
“我不想带，您留着卖钱。”苏飞燕说。
“你们读书辛苦，班上还有远道的同学多久没有吃过家里的饭菜了，快，拎着。”说完，苏海将装着对夹的塑料袋塞给了苏飞燕。
华灯初上，公共汽车徐徐启动。苏海跳到路边，公共汽车的车门“卡啦”一声关上了。飞燕目送着父亲风雪中踱步回店里的背影，头发被风吹成了一堆乱草，她眼睛涩涩的，暗下决心一定呀努力读书。
八点多，飞燕和好友南迪回到学校，两人一起并排上楼梯间朝教室走去。突然看到后面追来一个人，低着头朝上猛跑，从俩人中间穿过，差点将苏飞燕撞倒。
“干嘛这么鲁莽呀？”南迪恼怒地说，“楼道黑，你差点把我们撞得滚下楼梯去。”
“是你俩呀！对不起，我去市里玩，回校晚了。八点半我妈要和班主任打电话，我得赶紧到班上去。”穆思齐欠身站定，不好意思地解释。
“你赶紧走呀。”苏飞燕想起他下午和柔嘉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低头继续走。倒把穆思齐丢在了几级台阶下面。
飞燕突然感到后背被拍了好几下。穆思齐边拍边说：“你这下午做什么去啦？难不成给人家粉刷墙去了？校服上这么多白色的东西。”
飞燕一扭身，昏黄的楼梯灯下，果然看到蓝色的校服上有不少面粉，想必是自己在工作间蹭的。
“你站好，我再帮你拍干净，肩膀那里还有。”思齐说完，也不等苏飞燕回答，自顾自地追着苏飞燕拍起来。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后背，隔着内衣的的带子，她感觉到了他手的温度，霎时间脸红心跳，忙着躲闪到一边：“不用，不用，谢谢。”
“来，我来帮她。我光顾着高兴，没有看你的后背。”南迪说着，推开穆思齐，自己帮她拍起灰来。
“你这手里拎着好吃的吧，分点给我解馋呗。”
飞燕脸像是被灼烧了一般，莫名地摇头道：“都是资料呢。”
“狠！回家这半天功夫，还背这么多书跑。”思齐上前来帮忙给飞燕拎袋子，飞燕一闪，躲过了他，冷冷地说：“不用，谢谢。”思齐的手尴尬地在半空里。
“你不是要赶着回教室吗？怎么在这里磨蹭？”楼梯间里传来柔嘉甜腻清脆的声音，她和几个同学咚咚咚地从后面赶上来了。
“看看苏飞燕拎了什么好吃的。”穆思齐笑嘻嘻地说。
“听说她经常馒头就咸菜吃。不会是又拎了一袋咸菜吧？”欧阳柔嘉早听同学说起苏飞燕吃馒头咸菜泡稀饭的事了，不由得半是玩笑半是奚落地说。
“哼！”南迪鼻子里哼一声，替飞燕打抱不平说，“哟，带咸菜碍着你什么事啦？我们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犯得着你来指点？”
飞燕羞得面红耳赤，一时嘴拙。
“哟，我说什么啦？至于你这么泼妇呀！不和你一般见识。”说着，欧阳柔嘉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走，边对穆思齐说，“思齐，我妈让我去她办公室搬复印资料，挺沉的，你来帮忙搬吧。”
思齐还想找飞燕说点什么，无奈飞燕头也不回，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他心里难受：苏飞燕明明知道我喜欢她，她干嘛总是躲着我？他越想越难受，索性将自己早就写好的信，鼓起勇气，趁着南迪没注意，一把塞到了飞燕手里。
飞燕的心里像是像是吃了芥末，全身器官反应剧烈。她的手颤抖着，脑袋里胡思乱想，一想到欧阳柔嘉当着穆思齐的面对自己的一番奚落，顿时觉得脸不知道往哪里搁。现在穆思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纳闷着将手里的信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他是理科班的尖子生，知识分子家庭。我是一个灰姑娘，别自作多情了。”她暗自否定。
“难道是他想追求柔嘉，让我给他们当信差？”她思忖着，“他们是一个班，再说了，他们之间还有好朋友牧仁。”飞燕又自己摇头。
“飞燕，快！老师刚刚出教室，咱们从后门悄悄进去好了，一会儿班主任看着我拎着一袋服装，非要审问我一翻不可。”南迪嘟嘟囔囔着。飞燕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这，南迪说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喂，你怎么搞的，快！对夹我来帮忙提，你快走。”南迪说着，一把夺过飞燕手里的袋子，朝着教室一路小跑过去。
苏飞燕她们刚刚坐定，班主任就进来了。还有一节半课晚自习，对于飞燕却有些难熬。她好奇着，手放在口袋里好几次想把信掏出来瞧个究竟。
“喂，你今晚怎么心神不宁似？动来动去？”后排座位的慕容书韬个子瘦高，脸色苍白，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边眼镜框，用脚踢着飞燕的凳子问。
飞燕似乎心里的秘密被人瞧穿了似的，刚刚正常的脸霎时一片红霞飞了上来，她连忙摇了摇头，摒心静气开始学习。
“只是别人无意的一封信而已，我何必这样上心，最终自己害自己，影响了学习。”苏飞燕告诫自己，脑袋里掠过父亲在风雨中趔趄着回店里的身影，她清醒过来。将椅子往前靠了靠，做了一个深呼吸，下定了决心，“我可别辜负了父母辛劳。”
她打开了一本化学书，啃着化学题，背着“钾钙钠镁铝……”，渐渐忘记了信的事情。
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飞燕将带来的对夹拿出来分享。
慕容书韬凑了过来：“我说你怎么学得不安心？原来是想着袋子里的对夹吃呀。”他接过来咬一口，红着脸说：“好吃，好吃。”
其他同学围拢过来，大家边吃边说：“这是做的，还是买的？”
“我妈妈做的。”苏飞燕得意地说。
慕容书韬在一旁咬一口对夹，低声赞道：“你爸爸妈妈这么能干，怪不得你温柔贤惠。”
他的话已经被南迪和几个同学们听到了，大家 笑作一团：“你明明夸苏飞燕，却先夸她父母，这是毛主席的曲线救国方针，政治学得不错啦。”
“呵呵，飞燕的确是班上最温柔的女同学。”慕容书韬脸一红，老实地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你是不是喜欢苏飞燕？”
“我可不敢做癞蛤蟆！人家可是年级的女神。”慕容书韬说着，脸红到了脖子根，额头上冒出细汗。被同学们笑得怪不好意思，边拿着饼边走到了教室最后面。
“喂，慕容书韬，你喜欢写诗，如果你今天给飞燕吟诵一首情诗，我的对夹可让给你吃。”一个同学起哄。
“大家不可以开这样的玩笑，要不然下次一个对夹我也不给带啦。”飞燕已经拉下脸去，半恼怒半认真地说。慕容书韬连忙接口对大伙儿说：“你们听见没，别瞎起哄。”
飞燕脸一阵红一阵白。教室里又一阵欢笑。吃完对夹，逐渐散去。南迪急着回寝室将新衣服试穿给大家看，随着室友们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