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人听到唐林说出这句话,激动的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他极力压制着眼眶之中的老泪,未曾让其落下,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但却无比渴望的看着唐林。
唐林意会,不等樊大人追问,率先开口,他问了刚取磁铁过来的程管家一句话。
“程管家,我想请问,樊小姐在遇害之前干了什么?”
程管家将取来的磁铁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就唐林的问话略微回忆了一番。
“我最后见到小姐是昨天早上,小姐的贴身丫鬟小翠挎着一个篮子,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就出去了,这一去就是一整天,午膳未归,老奴还派人去找,一个下午樊府上上下下都没闲着,哦……对了,我听到两人走了之后细声细语说要去后山干什么……”
程管家话毕,唐林追问道:“后山有什么?”
“后山……后山是一片林子,林子中间有一片竹林……我知道了!竹笋!小姐是去采春笋!”
程管家一拍大腿道,唐林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追问。
兀自回到樊小姐尸身处,拿起樊小姐的玉手,在其指甲之中用事先准备好的竹签一阵搜刮。然后又起身,来到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木盒前,将其打开,在绳结处用另外一根崭新的竹签又是一阵搜刮。
而后,唐林小心翼翼的一手一支拿着两根竹签来到放着磁铁的桌前,轻轻将两根竹签在桌子上不同的位置磕碰几下。
做完这些以后,唐林深吸一口气,拿起磁铁,先是在其中一个磕碰过竹签的位置,用磁铁吸附了一下,从竹签上面抖落的零星黑色粉末竟然被磁铁吸附了起来。
唐林不假思索的将磁铁清理干净,又用磁铁在另一个用竹签磕碰过得地方做了同样的事情,不出意外也出现了同样的事情。
唐林此时不在说话,闭上眼,将所有的线索连接在一起,樊大人虽然很着急,却没有催促,不多时,唐林睁开双目,向在场的所有人道出了案子的原委,用最真实的案情还原法,如情景再现一般用故事阐述了出来。
“来时的路上,我便发现这山路泥泞,山寨最近必然是阴雨连连,在未入樊府之时,我发现府侧有一污秽堆,里面有些笋皮。
如今春意初至,竹笋并未大量生长,而且那些笋皮大小相差不大,必然是商客求卖相规整分类过的,但这个时候,笋价应该很高,如此一来,樊府之中必然是樊大人或者是夫人及其喜爱。
于是,樊小姐孝心大发,近日连雨天,正是竹笋露角时,两人便偷偷出了樊府去后山竹林挖取竹笋。
但自小娇生惯养的樊小姐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竹笋虽有,却极其稀少,但又不甘心空手而归,于是在那里找了整整大半天时间。之后,天色渐晚,虽意犹未尽,也准备回家了。
谁曾想在途中碰到了歹人,此人色心大起,在樊小姐挣扎的过程中,歹人发了狠,就用手死死捂住其口鼻,谁曾想,她越发挣扎起来,于是樊小姐越挣扎,歹徒就越用力,在挣扎的过程中,留下了一些细微的线索,具体是什么线索暂且不说。
再之后,就因为无法呼吸致使其晕死过去,这时候,无知歹徒开始慌了,以为樊小姐已经死了。他开始逐渐冷静下来。
这个凶手,应该很清楚樊小姐的身份,所以接下来他做了一系列为逃脱罪名的缜密计划。
首先,樊小姐曾因为要拒绝行凶者的意图而挣扎反抗,所以过程中必然沾满了泥渍。于是,他将其衣物脱下,慌忙之中将衣服上的污渍清洗干净。
此时,天色已晚,视物已经模糊,简单擦拭了樊小姐的身子,便升了篝火,将衣物烤干重新为其穿上。
至于为何这么说,大家且看,樊小姐衣物成为纯白之色,如今白间泛黄。虽不明显,却是那歹人匆忙烘烤衣物的原因,更有轻微焦糊的味道,虽房中焚有阴钱香火,但却不味道是截然不同的。
整个过程,樊小姐一直处于昏死状态,对外界的事物没有丝毫感知能力,只能任其摆布,歹人驮着自觉已经死去的樊小姐,来到了破庙里,找来带状绸缎,站在木凳上将绸缎悬于房梁之前,然后将樊小姐的身体以上吊的方式悬挂在上面。
就这样,樊小姐在昏死的过程中真正的失去了生命。之后的事情就是诸位看到的那样了。”
唐林在阐述整个过程的时候,在场所有人一言不发,静立而闻,更没有人打断发问。
讲到最后,当樊大人知道女儿是为了给寻找自己喜爱的竹笋才遭了谋害,便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起来。
姬大人此时拱手对樊大人道:“樊小姐一片孝心,感天动地!走也走的清白,还望樊大人节哀!”
姬大人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拱手附和道:“还望樊大人节哀……”
此时樊大人抿了一把纵横老泪,然后拱手回礼道:“让诸位见笑了!”
众人皆摇了摇头,樊大人痛失爱女,情不能所以,没有人会取笑他。
樊大人稳住心神,近乎哀求的对着唐林拱手道:“公子,既然凶手已经有了着落,还请公子道出凶手是何许人也,自古杀人偿命,以慰小女在天之灵。”
唐林拱手回礼说道:“答案早已明了,此人身高出众,足有八尺有余,踩踏木凳,以自身身高为准才能悬此丈许绳结,将樊小姐吊于其上。
无论是在案发现场,还是樊小姐指甲缝隙之间,皆有少量粉末,我之前在破庙时候,于阳光之下看过,这种粉末,呈黑灰色,在阳光下,有部分粉末呈金属光泽,所以,我断定这种粉末是为铁末。更有甚用磁石做了实验,也证明了我的猜想。
但问题就在于铁的硬度大,能分化如此细微的铁末,加上它的色泽呈黑褐色,而并非铁锈的红褐色,所以这个行凶之人……”
唐林说到这里,凶手矛头所指已然明了,但在场的大部分人还都在皱眉苦思之间。
这时,徐杵作突然一拍大腿道:“凶手……凶手是身材高大的铁匠!”
在场所有人听了徐杵作指出凶手,目光齐齐汇聚在唐林身上。待唐林点头默许,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沉浸在惊诧之中,唯有怒不可遏的樊大人对着姬大人低声怒道:“姬大人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抓人吗?”
还在震惊之中的姬大人,听到这个声音,急忙回过神来,匆忙之中带着衙役前去抓人。
这樊大人变脸倒也是块,待姬大人带衙役出门之后,立马就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写满悲伤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蹩脚的笑容。
“公子,徐杵作,招待不周,还请移步客房,等待姬大人将凶手缉拿。”
唐林摆了摆手不再说话,跟在徐杵作身后在樊大人带领下朝客厅走去。
途中,徐杵作细声对唐林道:“哈哈,你小子,没看出来还有这等本领。”
“徐老儿您过奖,这些本领还是您教我的啊。”
徐杵作疑惑道:“我何时教你验尸法门了?”
“您的那些卷宗……”
徐杵作这才想到,唐林一直住在自己的卷宗室,又想起他没事儿偷偷往停尸房跑,这才明白,原来唐林一直在私下学习。
徐杵作恍然大悟,抚须打趣道:“你小子……”
说话间,客房已至,樊大人让下人看了茶之后,气氛一时间很是冷清,樊府大丧,樊府上下悲伤之色欲盖弥彰,外人自然不好打扰,若非唐林帮了大忙,樊大人定也没心思陪同看茶。
盏茶时间已过,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还有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
樊大人问声而起,唐林和徐杵作也放下茶水,跟着樊大人来到庭院之中。
果然是姬大人带着衙役将犯人带了过来,嫌犯被两名衙役看押着,其身材高大,面表粗犷,年龄在三十左右,一脸的不洁胡须,身着粗布麻衣,腰间还系一围裙,四肢束着黑色锁链,看这架势,应该是其在工时候被抓了正着。
不过此人看起来老实巴交,怎么也不像是能手段如此凶残下作之人。
姬大人拱手对樊大人道:“樊大人,人已经抓到了,您是否要审问?”
樊大人看了一眼嫌犯,脸水平静的不起丝毫波澜,语气平淡的道:“自然是要审问,老夫不会放过杀害小女的歹人,自然也从不错杀好人,姬大人审问便是!”
姬大人再次对范大人拱了拱手,转身对嫌犯威言喝道:“嫌犯冯三!你可认罪?!”
冯三看了一眼樊大人,眼神飘忽躲避,听闻姬大人问话,忙将视线转至姬大人。
他腿脚已经有些哆嗦,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巍道:“罪民……知罪!”
姬大人又道:“那你作案动机又是什么?”
“罪民……月前在樊府做工时偶然见到樊小姐,便为其美貌所倾倒。樊小姐为人善良,在罪民做工期间,樊小姐多次送来清水,罪民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做工完了之后,更是朝思暮想。
前些天,一直阴雨连天,赶上前天雨晴,就想着去山上取些木柴,然后偶然得见樊小姐……”
冯三面对官府,面对死者亲属早已是心生悔意,说起话来语不成章。
姬大人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你且讲讲你的作案经过吧……”
于是乎,冯三就将自己的作案经过啃啃巴巴的讲了出来。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冯三所说,与唐林所说的案发经过除了一些细节,竟然完全契合。
姬大人也是暗自称奇,樊大人久闭的双眼也是眯了一条缝看着唐林,徐杵作更是眼前一亮砸吧砸吧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林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轻而易举破获一间凶杀案,正得意忘形的时候,被这些人给惦记上了。
姬大人收起自己的小算盘,再次看向冯三道:“据我所知,樊小姐是与丫鬟小翠一同登山采笋,试问丫鬟小翠人在何处?”
“大人!罪民糊涂啊!罪民深知樊府权高位重,怕走露风声,就……就把她也给……也给杀了!”
事已至此,冯三认罪,姬大人自然也要秉公执法。
“大胆狂徒!虽适逢乱世,但公道律法犹在!你手上沾了两条人命,罪犯冯三!你可知罪?!”
冯三自知事情败露,自己已然没了活路,更何况是招惹了樊大人,只得认罪从命。
冯三被收监入狱,判了死刑,择日问斩……
唐林与徐杵作结了案之后就没有在留下来的意义了,两个人在樊府用了午膳便就此离去。
站在来时的路上,唐林看着远处的樊府,凄凉单调的丧色,悲从心生。樊小姐虽生在官宦人家,却没有大小姐派头,却不知何时孝字头上多了一把凄凉的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