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醒来，就莫名地在白烟的身体里，后来取读了他一些残存的记忆，知晓天机子的样貌。那日我也就是那么一试探，没想到藤魔还真就露了本性，纯属巧合！”
“如此倒也合理，否则你大可以找他续命，而无需四处求仙问药。不过老夫始终觉得，元神的存在，必须以真身的存在为前提，兴许你的真身还在，若能找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找了一千多年，连泽海的淤泥都翻了，根本没有！”
“白烟体质特殊，诸神都预言他活不到成年，没想到他的父亲，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天机子，以一张符印白巾蒙面，混过天眼，得以长大，惭愧的是，那道符印老夫至今都没有参破。”
“人各有所长，天尊法力高强，又博闻广知，已是世间罕有。”
“老夫曾经说过，若是你能向老夫坦诚就……”
“什么都不要告诉我，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除了了结遗愿，没有更重要的。”
“你真的不后悔？”
“祁云还在，他是个好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会照顾她一辈子。我只希望，天尊不要阻止我报仇！”
“天道有常，善恶因果，皆有始终，你自己好自为之。这药你拿着，难受的时候服一粒，可以缓解痛苦！”又是赠药，白烟握在手里，内心已经接近感激涕零，半晌说不出话，傻傻地望着玄冥离去。
玉清山灵气充沛，白烟在此修养了数日，感觉身体恢复了些，便想去荒漠了结了苟延残喘的白衍。
炎谷附近的荒漠，人迹罕至，但为了避免挂一漏万，他还是蒙了面。
一路远行至此，消耗了不少的真气，胸口隐隐作痛。他拖着病躯在无垠的荒漠里苦寻着，终于见到那个苍老的身影，枕着双手，横卧在一个凉棚里。不像是受苦，倒像是在享受异域风情。
他的恨意，瞬息间在心头如巨浪般翻滚，冷冷地走到他的近前。
“你是谁？有何贵干？”白衍盘膝坐起来，轻松地问着。
四下无人，他便将往昔地事吐露，想要在他俯首告罪之后，将他杀掉：“白衍你可还记得这个世上曾经有个叫崇华的人？”
白衍讶异了片刻，镇定地回答道：“那不是已故的废太子吗？名气那么大，老夫当然记得。”
“你可还记得，那夜太子府里，被你烧死的数百条人命？”白烟用自己从前惯用的龙阳掌，一掌拍在他的肩膀，震碎了他的肩胛骨。
白衍痛叫了一声，惊恐地蜷缩在角落，“你，你是废太子什么人？”
“你以权谋私，陷害忠良，滥杀无辜，你可认罪？”
“英雄饶命，老夫已经受到天君责罚，终生在此受罪。”
“受罪？我看你在这里倒是享受的很，白衍，今日就是你的末日！”
白烟一掌打出，没想到他却顺利地逃脱了。
“你不是已经被废了修为了吗？”白烟又是一掌，还是给他避开，彼时他胸口剧痛，血液上涌至咽喉，又强硬地咽了回去。
“你有伤在身，那你杀不了老夫了，哈哈哈……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是谁！”
白衍朝他进攻，他强忍着伤痛还击，不得已祭出了寒剑。然而身体的羸弱，让他难以提取足够的功力，反被他撕下了面巾。
“白烟，竟然是你？不应该啊，你到底是谁？”
他拖着病体，仓皇而逃，离开了荒漠，才敢找处隐蔽的地方歇脚，服下玄冥给的丹药，运功调息。
思索着，世上能够帮他逃离惩罚的，只有天后白凤仪，她在天宫盘踞多年，耳目众多。现在又公然和天君决裂，必然是在准备自己的筹谋。
于是他全神贯注地调息着，稍事恢复些，便打算去天宫，将此事告知天君。熟料在半道被天后的人拦下，“白族长，奴婢婉心，是天后娘娘的近身侍女，娘娘请您前去九恒山一聚。”
“我还有事，办完后，便会去看望娘娘。”
“娘娘说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您请至九恒山，否则奴婢就要受到重罚，还请您大发慈悲，随奴婢走一趟。”
“我不是说了吗？办完就去！”
“那奴婢只能一直跟着您！”
一直跟着，那不是说什么，做什么她都知晓，那还不如不去。
“罢了，就与你去九恒山走一遭，娘娘近来可好？”
“娘娘不好！”婉心抹着眼泪。
“娘娘出什么事了？”他假意关心。
“娘娘自从离开天宫后，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以致于忧思成疾，这才急着想寻您前去见一面，毕竟您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白烟听着，不禁觉得可笑，她那般刚强的性格，竟然也能忧思成疾？十有八九，是自己推测对了，他们现在是一伙，白衍去告了密。
行至山门，见着匾额上刻了着三个大字‘天后宫’，除去‘后’字，可不就是属于她的天宫吗？
“白族长，您的气色不太好，可是旧伤未愈？”
“九死一生，哪里那么快能好得了！”
“奴婢不解，天君对娘娘薄情寡义，您是娘娘嫡亲的兄长，唯一的倚靠，何故要为他如此卖命？”
“娘娘是天后，天后只有在天君身边，才有名位权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我已经时日无多，如何能不为她多考虑些？”
“白族长用心良苦，但愿娘娘知道了也能感念您的一番苦心。”
“方才你说是娘娘的近身侍婢？为什么我从前没见过你？”
“奴婢从前就是个寻常的洒扫宫女，您自然不曾留意到，但是您的样貌，奴婢却是早已记在了心里。”
“是吗？”胸口又开始作痛，他扶着一棵树休息了片刻，面色较之前更加苍白。
“就快到了，您还好吧？”
“无碍，歇息片刻就好！”
弯弯曲曲地绕着，终于进了天后的寝殿。
“娘娘，白族长到了！”
“咳咳……来人赐座！”天后横卧在珠帘之后，声音有气无力。
片刻，一张大椅子抬到中央，白烟谢过坐下。
“哥哥，方才听见你的脚步声，一声轻，一声重，似乎在北部族伤的不轻，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他人做嫁衣裳，你以为天君会念你的恩义吗？他不过是想消耗你，拖垮你！”
“臣已是强弩之末，做的这点事也不过是想为您留一条后路。”
“多谢哥哥了，一晃万年已经过去，有时真的很怀念咱们小时候，父亲母亲都在，我们在院子嬉戏打闹，你还总拿我的乳名开玩笑。哥哥，你还记得仪儿的乳名吗？”
白烟知道她这是在试探自己，还好他有白烟些许残存的记忆，“那也是臣心里最美好的时光，不过娘娘记错了，臣从小身体不好，每每只能看着你同叔父家的姊妹玩耍。小凤凰，母亲最爱这么叫你！”
“哥哥，可还记得你最爱如何称呼本宫？”
“自然是小妹！”
“好！我希望哥哥以后永远都这么称呼本宫，不要说什么君臣有别的话！哥哥，小妹真的是有苦难言，天君与我从前是貌合神离，好容易有了钧儿，钧儿又走了，现在更是夫妻反目。”
“小妹，你的苦衷哥哥都懂，哥哥也劝你一句，回去吧！如今的天君受八方拥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少年，你只有信任他，依赖他，才能平安顺遂！”
“哥哥呀哥哥，你可真是善变，小妹清楚地记得你说过，唯有手握权力才能得到幸福！”天后一抬手，珠帘被卷起，美丽的面庞微微笑着，眼神却犀利如刀刃。
“哥哥你的眼神变了，整个人也变了，告诉我到底是什么让你改变成现在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走到了死亡边缘。”
天后用丝巾捂住双唇轻咳了几声，片刻让侍女将丝巾送到他面前。
“哥哥，你可看见上面的血了？小妹亦是强弩之末。可怜咱们兄妹，纵横一生，到老了却无子送终！”
“天意如此，奈何？”
“小妹没有夫君在身侧，不能有子嗣，但是哥哥你可以啊，婉心，来，到本宫哥哥身边。”
婉心笑盈盈地站到白烟身边。
“小妹这是何意？”
“父亲，母亲就你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你一个哥哥，这几日就让婉心陪着你，他日能为咱们家诞下香火，也了了父亲母亲的遗愿。”
“胡闹！”
“这可是传宗接代的大事，哥哥怎么能说是胡闹？趁着小妹还能苟延残喘几年，也好替哥哥将孩子抚养长大。婉心虽然是个婢女，但样貌和性子都是百里挑一的好，相信她定会让哥哥满意！”
“我不同意！”
“哥哥，这可是为了家族，你忘了父亲的遗训吗？婉心，扶本宫的哥哥，沐浴更衣！”
“是，娘娘！”
天后以家族相压，他不得不起身而去，要知道在白家兄妹眼里，家族的荣誉胜过一切。
婉心扶着白烟来到浴池，侍女们洒了些许花瓣，纷纷退下。
“白族长，婉心替您宽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