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有连和丁辉一起跟着白癸进来。
轮流进来的三人身板挺得一个比一个直——丁辉不知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大好,一进门先耐不住咳了两声,只在这个时候稍躬了下身,显得相对弱势了一些。
姚有连冷哼了声,身板竟然又往上窜了一点。
“嗯哼!卑职南疆贺留成麾下姚有连,参见宴王。”
丁辉弱声弱气道:“属下丁辉,先为我那不懂事的校尉齐威求王爷开个恩。”
姚有连扬声压过了丁辉的声音,说:“王爷还什么都没说呢,话就被你说前面去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丁辉眯了眼,道:“怎么不说你声音比王爷大没规矩呢?”
姚有连横眉竖眼,义正辞严。
“我是站在王爷那头的,自然是为了王爷给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正正规矩。”
梁今今嘀咕道:“戏好多……”之前和姚有连打交道,还以为这个人脾气火爆,不管言语还是行动都直来直往,是个直性子的刺头。
现在听他各种角度地打压丁辉,心想也难怪丁辉特别想弄他。
魏坚重哼了声,也提高了点声量,道:“姚副将说的是,有些事情可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揭过去的。知道我身边的这位姑娘是谁吗?”
丁辉的脸色有些难看。
姚有连只知道梁今今是隐修会的人,倒是没想过她还有其他的身份。他一脸茫然地看向了附在魏坚耳边说话的女人,听到旁边的丁辉回道:“是属下没有教好他们,没有言明这一趟朝中派下来的人当中有宰相梁大人以及梁姑娘,是丁某之罪。”
姚有连倏的一愣,一直抬头挺胸望着前方的视线缩了一分,整个脑袋开始渐渐地往下垂了。
“你是有罪。”魏坚当机立断地点了他,说:“丁辉,贺将军没有告诉过你们,大魏规定过军内自相残杀是重罪吗?”
姚有连这时候脸色也变了——内斗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魏坚这大转弯的指摘可不光光是针对丁辉。
丁辉和他两人同时齐声道:“王爷,我等有要事要报!”
两人说完,还相互剐了对方一眼,再次同时出声。
“丁辉和邪教勾结,故意占这除为据点,私炼祟尸,图谋不轨!”
“姚有连多年之前便和太河河盗有多年的书信往来,至今从未间断。属下近日劫了一封,才知此事,只是贺将军远赴盛京,未能及时上报。”
魏坚悌了梁今今一眼,说:“祟尸的事情,之前我便有所耳闻,不过和太河河盗有勾连之事倒是头一回听说,这太河不是天津馆管辖的吗?”
梁今今嘀咕说:“他说的太河河盗就是指天津馆。”
魏坚:“……”
丁辉掩着嘴喘了几声,才慢悠悠的拱手道:“王爷看了卑职呈上的书信,即明白了卑职所说的意思。”
魏坚朝白癸使了个眼色,说:“交给大理寺白大人就行了。”
白癸转了个身,对着丁辉。
丁辉狐疑地看看面前这位过分年轻的大理寺官员,有些踟蹰地将书信掏出来。
姚有连老神在在地斜眼瞅他,说:“子虚乌有的事情也做得这么像模像样,我可真服了你。”
丁辉冷哼,道:“一会你就真服气了。”
白癸接过书信,稀里哗啦地摊开了里面的纸张,看了两眼,眼中露出讶异的神色,他多看了一眼姚有连,转身道:“书信上说,猎尸人乃属天津馆在南疆这边所立的组织,所以管辖之人并不是天津馆的人。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定到底是不是姚副将,但这封书信应当不会是空穴来风。”
姚有连大吃一惊。
“没有的事,卑职都不知猎尸人是什么东西啊。”
魏坚沉默不语,这事听上去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们确实一直都在查猎尸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可实际上一直都没有任何线索证明猎尸人和天津馆有何关联,现在却被一纸书信,不仅将天津馆和猎尸人联系到一起去了,甚至连谁是猎尸人的头儿都说出来了。
“猎尸人的事情,丁副将一直知道?”他问道。
“属下曾经几次报贺将军知晓此事,但是猎尸人的活动范围一直都在江湖之中,没有过界的事情我们也不好插手。”丁辉顿了下一会,又说:“不过贺将军有吩咐过卑职一定要多加注意这个危险的组织。”
魏坚嗯了一声,说:“仅凭一封书信,要判定姚副将和猎尸人有关太过武断。可有其他更为直接的证据。”
丁辉霎时一顿,模样委委屈屈地焉了下去,片刻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有更好的直接证据,卑职就直接和贺将军领了军令,正了这个人。”
姚有连哼了一声,道:“王爷,他这是找不出我的毛病,词穷了。但我有证据他和邪教有关联。”
魏坚喟叹了声,说:“你什么证据?”
“这山寨的头招供他曾经被丁辉施了咒术,被用作镇祟尸。从前我还不信这世上真有祟尸,不过这次也算是大开了眼界。王爷不比卑职,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应该能看出个究竟。”姚有连说得慷慨陈词,却听得魏坚压力骤大。
这货还不如丁辉,至少人家还没这么振振有词地把结论丢给别人来定。
魏坚叹气,说:“白癸,让人把山大王带上来认人。”
白癸拱手,转身走出去。
不多时,就带了魁梧的山大王进来。
那山大王缩成了一团,一进来就既有眼力劲地扑通跪在了地上。
“大人饶命,这寨里的人命从头到尾都不是我杀的啊。都是那遭瘟的二当家,他是盯我不准我跑路的人。”
梁今今忽然想起来,说:“我之前还真以为丁辉和这山寨有关。”
魏坚寻思道:“不一定。我看这姚有连和丁辉都不是犯事的人,八成背后有人在捣鬼。”
大厅下方,白癸抱胸站在山大王身旁,俯首看他,问道:“这里可有当初将你关在这的人?”
梁今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
山大王跪坐在地上,拉着眼珠子往上提,片刻后摇了摇头,说:“没有,除了见过的各位都不认得……”
姚有连当即就爆了,他一点不客气地指着丁辉。
“什么?!当初是你亲口说有像他这样的人给你下咒的。”
山大王被姚有连这平地一声吼吓地坐在了地上,说:“真,真的不是他。那个人要再瘦一点,比他更白……嗯,还要再高一点。”
梁今今霎时在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她和魏坚相互对了一眼,齐声道:“齐威!”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被惊得齐齐看向他们俩。
魏坚忙对白癸急哄哄地喊道:“白癸,你你你,赶紧去门口喊肖映,看他人是不是还在,还有他抓着的人还在不,立刻马上给我带过来!”
白癸当即快步跑了出去。
丁辉似乎也琢磨出了点意思,他转头看向山大王,说:“那人做了什么?”
山大王仰面看着他,说:“他给我下了镇尸咒啊,你知道什么是镇尸咒吗?”
丁辉默声,没有回答他。
姚有连道:“知道就哼唧一声,婆婆妈妈,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磨磨唧唧的人。”
丁辉朝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对着魏坚他们拱手道:“回王爷,这镇尸咒不是一般的术法,施术者首先要有二三十年以上的功力才能,可这齐威才二十有四,怎会有此能耐。”
姚有连瞪大了眼睛,道:“我说,是你干的吧,这时候还护着自己的人?”
丁辉冷着他那张清秀的脸,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可不像有些人还没对峙过就青口白牙的定别人的罪。没脑子。”
“没脑子”的姚副将怒从心起:“你还不是一样!以五十步笑百步!哼!看在王爷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魏坚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道他面子还挺大的嘛。
这时候,白癸领着肖映进来了。
魏坚先看了一眼肖映,观他面色忐忑,隐隐中还带着一股未完全发泄出来的怒气,心下当即喊了一声,遭了。
“小九,给你抓着的人呢?”
肖映糟心得很,说:“我刚押着他去找李安庆安顿,半路忽然跳出一伙人。他们人有点多,两下就把人给劫走了。”
梁今今看着大厅外,除了火把的光线之外,再远一点就是成片漆黑的山林。现在外头刚安定下来,过来个什么人都是生面孔,就算动手了都不知道那些是自己人还是别有用心的人。
这种情况下把人带走了,鬼都追不上。
肖映沮丧道:“我们的人也不多……想追都不行。”
丁辉和姚有连几乎同时拱手道:“启禀王爷,请允许我等派人去捉拿齐威。”
魏坚挨个看了两人一眼。
南京不是盛京,这是贺留成的地盘,他们就算真的有人,在被人的地盘上也施展不开,让当地的地头蛇行动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行吧,”魏坚道:“你们就去安排……等等,丁辉留下。”
丁辉脚步一顿,却也安安分分地站在一边,没有吭声。
魏坚倒是挺欣赏他这份安淡的气度,他转头对白癸道:“白癸,辛苦你去把李安庆叫过来。然后你就随着姚副将一起去搜山,记得小心一些。”
“我也去!”肖映高声道:“我还记得那帮人是什么样子的。白大人他们太陌生或者太熟悉的人都不好辨认。”
“去吧。”
白癸没有多话,只点了点头,便带着肖映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