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坚轻咳了一声,声音不是很大,但足够打断梁今今等人和常远的‘深入讨论’。和这些喜欢研究‘知识’的人想比,他更愿意把注意力放在齐威身上。
“常将军的意思是,今天一定要带走丁辉对吧?”
常远一摊手,无奈道:“王爷,丁辉没有内斗的理由。他已经是贺将军倚重的副将了。贺将军正值壮年,又得先宗器重。南疆也是个好地方。谁也范不着瞎折腾对不对?再来,他的病也不容许他长时间在外折腾这些事。”
魏坚:“……”这常远一副颇为明事理的态度,倒是让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丁辉围住山寨的理由。
他早不围晚不围,偏偏就在他们从山大王身上问出了他身上有镇尸咒之后忽然就出现了。
时机未免太巧了点。
常远见魏坚这回没有反驳他,当即放心似的笑了下,温言道:“卑职知道王爷是因为南疆两名副将在贺将军不在的时候闹这么大的阵仗而生气。确实丁将军作为先动手的人理亏,但卑职保证他不是平白无故做这些事情。”
魏坚嗤笑,丁辉的理由他已经听过了,难道现在还要为了常远,再听一次?他才不要。
“老实说,要不是丁辉给我的理由不足以解释他能这么做。我也不会想关他。”他看了一圈将山寨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的白衣人,忽然扬声说:“我现在可以断定的是,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这里,这个地方毫无疑问会被丁辉掌控。现在丁辉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我,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揣测一下,他要从姚有连的手中抢这个山寨的理由?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山寨里藏了一个和他有关的秘密?常将军,我想换成你是我,你也会这么想的。”
常远神色一凛,忙后退一步抱拳道:“王爷,话可不能乱说……这山寨很多年前因为一桩悬案而荒置,除了给山匪们藏身,谁还想得到这个地方。更别说什么秘密了。”
魏坚侧头朝姚有连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这地方的秘密可大了,说出来吓死个把寻常人不是什么问题。”
“……”常远拧着眉往山寨那边瞟了一眼,说话变得小心翼翼:“这山寨……能藏了什么秘密?”
魏坚抬手朝他招呼了下,说:“常将军是见过世面的人,让你知道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常远顿了下,整理了自己的衣物,恭敬行礼道:“请容许卑职无礼一次。”说着,他提了一口气,一步跨到了魏坚面前。
魏坚笑笑,面前这个中年男子身材壮实,是典型的常年在军中生活的人。个头比他稍矮上了一点,但魏坚本就偏高。
常远实际上也算是身长玉立,只是浑身上下掩不住的煞气,将他面貌上的和气冲散了,一近身就让魏坚下意识地绷紧了腰背。
……倒是和他谦逊的模样有些格格不入的别扭。
常远顿了下,看魏坚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疑惑。
魏坚稍低了下头,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一句话。
常远的脸色霎时变了。
“这……王爷确定?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真的卑职必须立刻向贺将军禀报。……等等,王爷一直不肯从山寨去往荆州,难道也是因为这个?”
魏坚道:“我这一走,万一有人真的把这儿给捅出去了,到时候再来个万一,你们南疆军来不及收拾,波及了附近的无辜百姓……来时有个好心人给我带路,我不想让他成为无辜冤魂。”
常远喃喃道:“难怪……难怪……。可是王爷,您确定丁辉知道这件事?”
魏坚冲他会心一笑,转身对着齐威,说:“这就要问这位齐校尉了。毕竟他是个练过尸术的行家。”
齐威的模样看上去不大好,但他表现的很安静——不哭不闹不骂人。魏坚这番话仿佛完全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常远神情古怪,道:“王爷的意思是?”
魏坚叹了口气说:“常将军觉得我该有什么意思?姚将军一路挺正常的来剿匪,还意外发现了这里一个惊天大秘密。刚问出苗头,忽然就被丁将军带人围攻,差点就出事了。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
常远略微寻思了一会,仿佛痛定思痛了一半,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定。
“卑职懂了。问题出在丁辉身上,在没有洗清他身上的嫌疑之前,他才是最有问题的人。”
魏坚莞尔,其实他决定关丁辉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丁辉自爆了自己是营南人。在魏坚眼里,营南人这三字就完全等于危险,不管是外界还是丁辉本身。
他想了想,用了个十分模棱两可的话说:“虽然我并不是因为这点……不过常将军看上去和丁辉关系不错。就当我是为他好吧……”
常远点头,忽然小声问道:“另外,王爷请恕卑职斗胆问个事。来之前,荆州州长大人同我说了件事,据说玉笛在王爷手上?我随贺将军在南疆多年,听闻过关于玉笛的那起案子以及相关的一些传闻。这玉笛现世……怕不是什么好事啊。”
魏坚顿了下,忽然低头开始搜自己的身,常远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半晌后,魏坚抬起头。他掏出了那枚铃铛,在常远面前轻晃了两下。这铃铛的声音听着并不大,但魏坚看到常远晃神了一下。
“……这不是个铃铛吗?”常远纳闷问道。
“没错。”魏坚提着铃铛,道:“但他不是普通的铃铛,他的音色十分特殊,能做到千里传音。能有这能耐的玉可不少见。”
常远问:“那和玉笛有什么关系?”
“我和严大人开了个玩笑,说这么富有灵气的玉质器物,会不会是玉笛失踪后被人做成铃铛了。”
“……玉石脆,应当做不出铃铛的形状。而且玉笛两头相同,形状弄不出铃铛。而且玉笛的音色……也不是这样的。”常远一口气将话说完,脸色却在片刻后陡然大变。
魏坚笑看着他,说:“常将军好像对玉笛很了解?”
常远神色复杂地看着魏坚,道:“王爷说笑了,笛子不都是差不多样子?而且铃铛的音色和玉笛本就不一样。”
“是吗?”魏坚瞥了他一眼,遗憾道:“常将军原来对玉笛一点都不了解对吧。可想知道玉笛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常远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坚,片刻后躬身道:“卑职确实不知。不过听闻玉笛所奏音色是魔音,能摄人心魂。”
魏坚道:“不对。玉笛不能摄人心魂。而且它对普通人也没什么用。能让它有用的只有一种人,就是体中有内力的习武之人。它和妒女之毒配合使用,能让习武之人功力大增。”
“……”常远眼中的神色越发复杂。他眼中的犹豫已经掩不住了。但又很明显不敢随便应魏坚说的这番话。
谁也不能保证这会不会又是他设下的另外一个套。
“常将军不感兴趣吗?”魏坚叹道:“我还以为常将军主动提起玉笛之事,是对它十分感兴趣呢。”
常远悻悻地笑道:“王爷既然说到了这份上,应该也知道这样的好东西,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想得到。所以卑职能斗胆再猜,王爷将这个消息传给州长大人,是有目的的吗?”
魏坚道:“常将军是个明白人。我也说明白点——没错,我是有目的的。而且还和丁辉有关。”
常远不解:“这玉笛还和丁将军有关?”
魏坚道:“常将军,你知道丁辉是幸存的营南人吗?”
站在魏坚背后不远处的白癸没来由被魏坚突然抖出了丁辉的身份吓了一大跳。
梁今今在他前面无奈道:“哎,我就知道他憋不住。”
白癸问:“为何?”
梁今今道:“因为光抛出玉笛对他来说只是把人引过来的第一步。他刚才也说了,对玉笛有兴趣的人太多了,光符合对玉笛感兴趣代表不了什么。所以他要准备第二步,筛选当年和悬案有关的第二个线索,也就是营南人。丁辉是一个将军,手中的兵不是吃素的。寻常江湖人也不会轻易和大魏朝作对,只有当年参与了那个案子的人,才会为了玉笛这个身外物发疯……这就是他为什么要把丁辉抓在手里。第三步就是短兵相接,打起来了总能暴露一些线索。”
白癸皱眉,道:“这太冒险了。我们不是来查猎尸人的吗?怎么去查一个陈年悬案了。”
“那当然是因为……坚哥认为猎尸人和那起案子有关。”梁今今转向一边闷不吭声的颜子芸,道:“师姐,怎么不吭声?”
颜子芸道:“你们这不是说得很开心吗?我乱插什么嘴。”
“……”梁今今古怪地多看了颜子芸两眼,撒娇道:“哎呀,师姐才懂毒嘛。妒女毒不是你比较熟吗?”
白癸诧异,道:“颜姑娘对妒女毒很熟?”
颜子芸道:“也没很熟了……从前师傅接手过一个和妒女毒相关的案子,隐修会里只有我对毒和药有天分,所以当时我接触过这个毒。只是到目前为止,还解不了……”
白癸:“我听说它是慢性毒,慢性毒早期不严重根本不会注意,等严重了又来不及。这种毒在江湖上流传了这么些年,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爆发出来,哪有那么快能弄出解药来。”
梁今今忽然说:“……不对,我现在觉得妒女毒之所以没有解药并不是因为白癸说的这样,而是因为它根本不用解。它本身是和玉笛一起使用的。我猜有人是为了找到玉笛,才把这个毒散播出来。毕竟找的人多了,玉笛找到的机会就大了。”
“……”白癸琢磨了半晌,说:“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人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和精力找玉笛,一定会更加的不择手段。”
颜子芸:“你的意思是……魏坚要把背后的人骗出来?”
白癸忽然无奈笑了一声:“还真是魏坚会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