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隐道：“可别想多了。你皇兄现在的情况复杂，魏先宗去的突然，安排得再好对新皇来说都不够稳当。这是你立功表现的好机会，不要闹别扭。好好给他解忧。”
魏坚道：“妍妃的案子很悬。皇兄扣着我娘，你和隐修者，意思很明显。他要我和梁今今一起给他一个交代。”
叶隐琢磨了许久，说：“他就想要个真相。这个要求也不过分。”
“我不是说他过分，”魏坚皱眉，“我担心今今她……”
叶隐：“福祸相依，别想那么多。梁姑娘不是一般人，你皇兄也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
魏坚听出了叶隐隐在话中的弦外之音。
半晌后，魏坚逐渐将自己的气息稳住了，随即心情忽然像过了一道宽阔的坎，一下子通途了。
既然父皇告诉了皇兄所有的事情，那么当年妍妃告诉他关于玉笛的事情，魏殷应该也很知道了。他现在接了大魏这个大位，总不至于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依着自己脾气下手。
叶隐这时候忽然说：“魏坚，为师现在要提醒你的不是你皇兄的问题。而是要防着有人借刀杀人。”
魏坚一顿：“师傅的意思是……”
“新皇这把刀，毕竟是把没什么经验的新刀，真下起手来，没有准头。”叶隐道：“我和隐修者之所以一直待着这……就怕他失控。”
魏坚一愣。
“皇兄他……”
叶隐拍了拍他的肩，说：“听为师的话，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情。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魏坚和梁今今在叶隐和隐修者住的地方待了将近三个时辰，特意在里面吃了顿饭，才离开。
叶隐将人送了出去，回头看到隐修者重新坐在了魏坚来之前的位置。他沉默着走过去，隐修者抬头，问道：“魏坚怎么样？”
“还不错。”叶隐坐下，侧身端起了手边的杯子，顿了下，说：“你那徒儿呢？”
“差不多了。”隐修者仰头一口气灌下了杯中的热茶，面不改色道：“还缺了点魄力，狠不下心就难成大事。”
叶隐失笑，道：“好好一个姑娘家，手不要这么重。”
“我可没有叶老这么好的运气。”隐修者道：“魏坚心志韧性极强，不怎么需要磨砺了，我那徒儿被我们保护得太好了。”
“玉笛选择的主人不会太差，是你操心的太过了。”叶隐眸色忽然转深，轻声道：“我其实有预感，有些人要沉不住气了。”
隐修者勾着嘴角，嗤笑道：“毕竟是他先失算一步。”
在魏坚的坚持下，宫里的马车停在了梁府附近一处偏僻的地方。魏坚跟着梁今今一同下了马车，直接让人回去了。
梁今今看着马车拐出了路口，才问：“你要去我家吗？”
魏坚侧头看她，摇头。
两人一步接着一步走着，魏坚忽然说：“今今，知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吗？”
梁今今想了想，说：“担心新皇压不住四位将军？唔……照现在看来，确实也有点够呛。盛京局势现在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你皇兄就这也怕，那也担心。这人啊，一开始就开不了口，日后只会越来越难开口，你……”
魏坚忍不住笑出声。
他停住脚，伸手拉住梁今今，说：“你脑子里全都是这些事吗？”
梁今今身形一顿，道：“明明是你自己问的……”
魏坚：“我没有想这些。父皇既然把大魏交给了皇兄，那就不是我的责任。我操这么多的心做什么？”
“……”梁今今嘟囔道：“你以前不就是这样……”
魏坚叹道：“那是我闲得慌。现在不一样了。有个让我操碎心的人在啊。”
梁今今心一抖，这是要跟我算账了吗？
魏坚看她放空的脸色就知道她心里有数了，他将人拉近了些，压沉了声，说：“怎么？心虚了？”
两人虽然相互在心底早就默认了，但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亲昵过。梁今今被魏坚发沉的声音弄得耳朵发红，呼吸都有些颤抖了。她索性当真心虚地垂下脸，半晌才说：“我……认错，还不行嘛。”
魏坚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心软，他鬼使神差地再挨近了些，目光黏在梁今今白瓷般的侧脸上，瞥见她红透了的耳垂，当即一股热意往下窜。
“哎……这要是在我府上，我就……”
梁今今抬眸，嗔道：“你就怎样？”
“我就……”魏坚压着自己狂跳的心口，没敢将后面的话冠冕堂皇的说出口，“算了，会吓到你，而且当真做了，你爹得跟我拼命。”
他稍放开了她，口气转正经了些：“进宫时候我和你说的话，你显然没有听进去。”
“我没有……”梁今今挣扎着想要给自己平反。
魏坚眼色一转，道：“当我前面说的话耳边风吗？”
梁今今当即噤声。
魏坚继续说：“我再重申一次，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你对局势越是重要，越是担心。要是可以的话，我现在就想把你绑在身边，整天看着你。”
“说什么呢，我……”梁今今有点被魏坚的一本正经吓到了，小声嘟囔道：“这里是盛京啊。”
“从在南疆找到你的那天开始，我满脑子都是你。”魏坚往后靠在墙上，低下头，“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患得患失过。总是在想万一那时候没赶上……会是怎么样的后果。”
梁今今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想起魏坚和丁辉假设她死了时候说的那些话，原来句句是诛心，霎时心底一疼。
魏坚小心地抬起手，轻触了下梁今今的手。梁今今忽然伸手，扑进了他的怀里。
“今今，珍惜你的人很多。多我一个也算不上什么。”魏坚将幕落轻轻柔柔地落在梁今今的发旋上，似是有些怕自己说重了话：“但是……至少你自己要……”
“胡说什么。”梁今今闷在魏坚的怀里，说：“少了你怎么行。也不想想我这么拼命是为了哪个混蛋。”
魏坚忍不住在心底补上了这个答案。
这么好的姑娘，生死一线都是为了自己啊。他怎么能不拿自己一生去回报她。
不等魏坚向魏殷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第二天早朝上，有人先一步递上了奏折，自请守行宫的大任。
魏殷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站在大殿最前方离他最近的，对着他拱手的宇文辛。
他倒是很想给宇文辛这个面子，把这个事当场给定下来。
但是，魏坚今天没来。
……新上任的大魏新皇惆怅地想，昨天怎么就没记起来要提醒他今天要上早朝的事？
这会，魏坚睡得昏天暗地，梦里好事坏事挨个过了个场，睁眼的时候还有点不止今夕是何夕的混沌感。
门外传来了下人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王爷，您醒了吗？刚宫里的人传消息过来，说皇上招您进宫。”
魏坚迷糊了一阵，寻思着他亲爹又想叫他干什么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魏先宗半个月前没了。现在招他进宫的，是先宗将自己托孤的下一任管他吃喝的祖宗。
到底谁才是这个孤啊？魏坚带着极重的起床气坐起身，脑子里将带着梁今今私奔这个计划考虑了无数遍之后，朝紧闭的房门那边大了个巨大的哈气，说：“让他等会。”
魏坚也没让人多等，一刻钟便穿戴整齐，出现在修缮过并且换了牌匾摇身变成了宴王府的大厅上。
魏坚看了一眼这张熟人脸，心道魏殷是没人使唤了吗？怎么来来去去都是这位公公。
公公恭恭敬敬给他鞠躬行礼，笑得十分熟稔。
“王爷，皇上让奴才来请……”
魏坚说：“有劳公公，走吧。”
谁知出了王府，上了宫里派来的那辆不管外观还是内里都彰显了皇家气派的马车，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喝茶的梁今今。
梁今今冲他笑了笑，无视了空荡荡的对面，在自己身边挪了个位置出来。
“等你半天了。”
魏坚愣了下，进去坐在她身旁，失笑道：“魏殷想的可真周到。”
梁今今问：“你知道他找我们什么事？”
魏坚侧头看他，无奈道：“还是昨天的事呗。不然把你找过去干嘛。”
梁今今顿了下，说：“我爹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跟我说了个事。”
她将宇文辛早朝请命的事情同魏坚说了。
魏坚嗯了一下，说：“魏殷不敢应。我今天没去早朝，倒是无意中帮了他一把。”
传他进宫，是想对策……也是给他派任务的。
梁今今把事情交待完了，就开始陈述自己才观点。
“宇文辛既然已经低调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忽然张扬了一下？这不合常理。”
魏坚想了想，说：“也许是想在这个新皇面前表示一下还活着这个意思？”
“但是忽然在这个时候提行宫，那不是公开在文武百官面前给你们兄弟俩挑拨离间吗？”梁今今皱眉，“先宗亲自下的旨意，行宫是你的。等于行宫那块地是大魏的化外之地，魏殷就算是整个大魏的主人，也管不着那里。”
确实，宇文辛忽如其来的举动，突兀地仿佛直接了当地在告诉魏殷——你还不够格管我。
“我爹说过，宇文辛是大魏崛起的关键。排兵布阵都是他一手安排的。”梁今今看魏坚，忽然靠近他，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当时就想说，那妍妃会不会就是他安排在你爹身边的？”
魏坚一顿，继而又道。
“……但是，妍妃据说是和何锐是同师门，那应该是出身隐修会……”